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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清朝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走进太行山深处的白云寺时留下的一首诗。伴随着这首诗，乾隆皇帝还兴致勃勃地为白云寺题下了一块“白云自在”的匾额。这件事儿发生在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的正月。乾隆皇帝自登基做了皇帝以来，多次到木兰围场巡视习武、行围狩猎，举行“木兰秋狝”的典礼。同时，他西到五台山礼佛、东到山东的曲阜祭孔，却从没有到江南丰饶之地进行过巡幸。因此，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的九月，两江总督黄廷桂、河道总督高斌、漕运总督瑚宝、副总河张师载、安徽巡抚卫哲治、江苏巡抚雅尔哈善、两淮盐政吉庆等诸位大臣联名上奏，以江浙民众十分盼望为由，恳请乾隆皇帝御驾南巡。在此之前，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在位时曾经六次南巡，为融合满汉文化、促进社会的发展留下千古的佳话。出于对康熙皇帝的敬仰，更是基于满清天下安定的需要，接到众大臣的奏折后，乾隆皇帝非常爽快地批示“大学士九卿议奏”。就这样，乾隆皇帝第一次南巡的事宜很快就通过了廷议。在历史的册籍中，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是一段段精彩的故事，更是一幕幕风流倜傥地喜剧。我的在写这本《行参菩提》的书稿时，还多次得到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时和佛家结缘的故事。比如，在河南省郑州市南郊的显圣寺，曾经有乾隆皇帝第一次下江南驻骅显圣寺时“伽蓝神关公显圣救驾”的故事；在宜兴的馨山崇恩寺，乾隆皇帝第二次及第三次下江南时，都曾经在崇恩寺驻骅，并为崇恩寺题写了“天下第一祖庭”的匾额；在扬州城北郊外城河边的天宁寺，乾隆皇帝五次驻骅天宁寺行宫，写下名为《天宁寺》的诗一首，如今依然是天宁寺的镇寺之宝。从这个路线图来看，太行山深处的白云寺当是乾隆皇帝南巡时第一个驻骅的佛家丛林道场了。也就是在白云寺这座佛家的丛林道场，乾隆皇帝印证了“遇佛寺烧香，得名僧超度”的道理，从而证明了他确实是位佛门有缘人。白云寺位于河南省辉县市薄壁镇北部的太行山上，始建于北齐天保元年（公元550年），距今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站在白云寺的山门前，远处泛绿的青山尽入眼帘，冬天的枯黄不再，整座山中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初春的风从山坳刮了过来，深深地吸一口气，那青春的气息以及生命的爽快瞬间体现，让人陶醉不已。沿着一条红色条石铺就的山道从北金顶真武殿下来时，两旁的松柏如潮涌而来，把旅者淹没在绿的海洋中。松柏经过了一冬的萧瑟，苍劲深沉，行走在这样绿色的海洋中给人是压抑的感觉；尽管是春风盈面，看到背阴处山坳里那一团团顽固不化的积雪时，一股阴冷的感觉突然从背上蹿了出来，直奔脑门儿，让人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冷颤。脚下的这条红色条石铺就的山道是那样的生冷，像是经过整个冬天的冰冻已经凝固，任是春风吹来再也不会融化，旅人的脚步踏上去，硬邦邦，冷冰冰，本来兴致勃勃地游人也因此变得心情烦躁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冰冷的世界。就在人们为山道的清冷而失望的当头，一簇迎春花儿突兀地钻了出来，让人有点儿措手不及。那是在路边向阳的台阶上，没有松柏遮掩的石缝中，几枝黑褐色的迎春花枝儿开始蜕变，渐渐泛绿，那绿之上竟然开放出了一朵朵细小的迎春花儿，让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伸出头去品嗅那迎春花儿的味道。顺着一条石狮子把守的坡道儿上行，很快就来到了白云寺山门前，几块斑驳陆离的石碑立在那儿如是众多的护法，若不是门上悬挂的“白云寺”匾额，这座简陋的山门很容易让人想像到村头的土地庙来。本该是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落满了尘埃，墙壁上涂染的红色业经脱落，露出了青砖的底儿。山门前九层的青石台阶尽管有缝隙扩大之象，却有着从远古而来沉淀的古朴，散发着佛家的庄严法相。倒是山门之上的“白云寺”匾额有些味道，风雨如晦日子里这匾额颜色蜕尽，只留下木质的苍黄，那“白云寺”三个字已经被岁月之手生生地铭刻进了木板之上，其字线条丰满，苍劲有力。细细品咂，倒有些禅家的滋味在里面，咀嚼不尽。
263年前的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的正月，乾隆皇帝第一次南巡江浙时，就驻骅在这座太行山深处的白云寺内。当时的白云寺盛况空前，不仅是七殿伽蓝格局完备，还有丹垩金身的五百铸铁罗汉列座于大雄宝殿内，是中原大地佛家兰若的殊胜道场，四众弟子云聚白云寺，其香火鼎盛，梵音彻天。风起云生之时，白云寺犹如仙境胜地，清风徐徐，白云袅袅，站在山门之外向远处的太行山望去，满目的苍翠，如黛的风景，置身其中即生仙风道骨。山门前的五棵银杏树更是吸引了乾隆皇帝的注意，为如此坚忍不拔的生命护法白云寺倾心赞叹。生性柔情的乾隆皇帝情趣顿生，不仅为白云寺题写了“白云自在”的匾额，还即兴写下了如上一道洋洋洒洒吟诵白云寺的诗章。到如今，那块乾隆皇帝题写的“白云自在”匾额已经不在，那五棵穿越了千年时光的银杏树依然屹立在白云寺的山门前。春风吹来的时候，芽蕾如花骨朵一样开始在银杏树消瘦的枝上萌发，或许是最早得了春风的缘故，树枝的梢头有几个芽蕾已经撑开，却又怕漏网的萧瑟而寒冷的冬季的风再吹过来，芽蕾中的银杏嫩叶犹如雏鸡躲在母亲的怀抱中，伸头伸脑地打探着春天的消息，却不敢爽快地伸出头来。听到我们来到白云寺礼佛的消息，寺内的主持师父让人打开了山门。迎接我们的是一座彩漆剥落、粉绘失色的诺大殿宇，高高的屋脊上面有行龙浮雕，垂脊上则是荷叶荷花图案。这种图案有着非常鲜明的白云寺特点，若不是乾隆皇帝的驻骅之地，谁敢把唯有皇家专用的“龙”摆设到殿宇的正脊之上？那荷花与荷叶则是平常，说的正是佛家的莲花生命、清洁无暇之意。殿宇的正门上悬挂有“慈航普渡”四字的匾额。在佛教文化中，弥勒佛祖即是“未来”的佛陀，人生在世求的都是未来，所以，进入佛教兰若之中，首先要拜的当是弥勒佛祖。推开殿宇的大门，即可见到殿内供奉着金身的弥勒佛祖，笑嘻嘻地腆着大肚子看着我们，两侧则有怒目呵斥的四大天王护法，众罗汉分列两旁，个个都是凡间的人物转化，却又似神仙家人。从殿内布置来看，按照禅宗七殿伽蓝格局来判断，这儿应该是“天王殿”了。在天王殿的东侧有一青砖砌成的便门，犹如农家的柴扉，上面是用青砖垒成的女墙，或许是刚刚下了一次春雨的缘故，青砖上面长满了青苔；门楣上方嵌有四块儿青石匾，每块青石匾额上镌刻了一个字，红漆染了，连起来读时即是“白云禅院”四字；推开这白云禅院的门，走进白云寺第二个院落，即可以看到居中而立的大雄宝殿。屋脊上面同样是飞龙的浮雕与荷花的图案，每一道的行檐之上还有不同的鸱吻，分为人物和吉祥之兽。镏金的彩瓦被岁月磨砺得斑驳陆离，青草从瓦缝上钻了出来开始恣意地生长，却没有给寺院增添生机，带来的却是时光的荒芜。殿门的上方悬挂了一块儿写有“大雄宝殿”字样的匾额，黑底儿金字，较之山门和天王殿的匾额应该是时下新制作的。倒是大雄宝殿硬山式灰瓦顶月亮掖门显得非常古朴，一色儿的古砖老瓦，青灰中透露出时光的遥远，褐色中述说着生命的沉重，彰显着佛家对生命的体味和解脱。特别是大雄宝殿东西两侧的“肃静园地”和“清静园地”，更是佛家的超脱，因为走进两个园地，就走进了白云寺历代高僧圆寂之地，从此离开了喧嚣的红尘俗世。“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无心亦无得，即达到了没有痛苦的境界，方能明了世间的一切真相，心中再也不会有丝毫的挂念，实现彻底的解脱了。走进白云寺后的塔林，在白云寺开山主持佛光普照大禅师的迁化灵塔前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倾听着松声如涛，竹声如雨，更多的则是继往开来的白云寺一代代道德高僧们的佛语讷讷，佛罄声声。突然之间，我仿佛看到了白云寺大雄宝殿内佛烛明亮梵香袅袅，那个驻骅白云寺的乾隆皇帝正在和寺里的方丈谈禅论道。乾隆皇帝为什么要在南巡江浙的路上走进太行山深处的白云寺呢？据史料记载，乾隆十六年(1751年)正月十三日，乾隆皇帝开始了他即位后的第一次南巡。“经过直隶、山东到达江苏，在徐州府宿迁县叶家庄暂停小住；二月初八日，渡过黄河，巡查了天妃闸、高家堰，经过淮安、高邮到江都县香阜寺；然后自瓜洲渡过长江，巡幸镇江、无锡、苏州。三月初一日，到达杭州，遍游西湖名胜，同时至绍兴祭大禹庙。”可见乾隆皇帝第一次南巡江浙驻骅白云寺并没有记入史册之中。但是，当我们把目光投向清王朝时期的地图时会发现，乾隆皇帝这段南巡江浙的路线恰恰经过了如今辉县市所辖的区域，这为我们考证当年乾隆皇帝走进白云寺提供了可靠的依据。让人不解的是，那个春天的晚上，乾隆皇帝和白云寺方丈两个人在白云寺大雄宝殿内解说了什么样的人生？为什么在天明启程之前，乾隆皇帝为白云寺写下了“白云自在”的匾额？为了写《行参菩提》这本书，近两年来我不仅遇佛寺而拜，循佛祖履痕参禅，还查阅了大量的佛教文化及相关历史的资料，发现佛教兰若中以“白云”为名号的众多。除了辉县市太行山深处的这座白云寺外，在山西省的太原、五台山、平遥以及代县都有白云寺，而在山东省的青岛、章丘，广东省肇庆市、海丰县，福建省福州市、武平市、永泰市等各有一座白云寺，其余的如四川省旺苍的白云寺、湖南省宁乡市白云寺、江西省鄱阳市白云寺、浙江省瓯海市白云寺、安徽省庐江市白云寺、陕西省安康市白云寺等等。我的皈依师父释妙稳有个师伯是河南省民权县白云寺的方丈印法长老，说清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出家后在民权的白云寺圆寂，康熙皇帝为寻找父亲，曾经两次驻骅白云寺，成为了白云寺寺院系列中的一段佳话。“回视失招提，钟声白云里。”当乾隆皇帝离开白云寺踏上南巡之路回头再望时，金碧辉煌的寺院已经不见，耳边只能听到从白云之端传来的佛钟声。云的率性自在，云的变幻无形，云的飘逸洒脱，无论是那一样都让人羡慕。到这个时候，乾隆皇帝才能真正体会到“白云自在”的境界。佛家心中装的是红尘众生的解脱之道，皇家心中却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同样的慈悲大道，佛家行得自在潇洒，而皇家则要日理万机，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庙堂，迈出的步子哪一次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稍有失措，便会招惹天下大乱祸害百姓。刚刚到白云寺时，我看到了冬天的肃杀未尽，情绪也变得极为悲观；当263年前乾隆皇帝听到的那阵佛家的钟声穿越时空而来，在白云寺上空氤氲时，我突然变得乐观起来，人生在世悲观和乐观不过是心境之变，名垂青史的皇帝也罢，续佛慧命的道德高僧也罢，最终都要舍去自己的那身臭皮囊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这个时候再回头看时才会明白，人的一生真正收获的不是名和利，而是为别人谋福祉的幸福，如若不然，任是敲破了木鱼，撞碎了佛钟，也同样参不透“白云自在”的玄机。在佛家语中，“自在”二字又作无碍、纵任。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均无障碍，更是诸佛菩萨所具有的功德。那是一种无拘无束的逍遥境界，既可以使身体不受羁绊束缚，又可以让心灵得到自由的放逸。贵为天子的乾隆皇帝不仅悟到了自在的滋味，还使其上升为“白云”般的飘逸，从中悟到了人生的大道理。如此，乾隆皇帝真的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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