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江:你好。 千醇:祝贺我们终于看到《温暖的甜蜜的》这部新戏播出了，再次感谢我们的刘江导演，又双叒叕接受我们《四味毒叔》的专访。今天我想代表一个百姓的视角来提问刘江导演，听说咱们这部戏的剧名叫《温暖的甜蜜的》是有说法的，当中不能有逗号，没有空格也没有感叹号，为什么把这两个形容词并列在我们这个剧名里面？ 刘江:这里面有点意思，其实是这样的，我原来开玩笑说过一句话，我说这两个感叹词中间不同的标点符号代表了不同的取向，有时候似乎完美很难兼得，既甜蜜又温暖，我们既要爱情又要婚姻的期许还是有一些问题的，比如这里面还会带来一些代际冲突的问题，家长要孩子们成家的温暖，但是孩子们要爱情的甜蜜，那你说这两件事到底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其实都重要，所以如果标点符号是问号的话表达不完全，我们的戏里也都反映了这些问题。  千醇:我明白了，只有这样的一种表达，才可以把导演所有想表达的意图放在这个剧名里，才能尽量地接近我们最终想要的完美。 刘江:更多的还是我们一种理想化的现实主义加浪漫主义的期许，同时我们也不回避问题。 千醇:但是导演很厉害，导演没有把生活当中很多鸡飞蛋打的东西苦大仇深地拍下来，就像您说的，整部剧的基调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还有很多喜感的东西在里面，其实这是比较难的，很现实又很轻松。 刘江:这是一个说话的一个语气跟态度问题吧，刀山火海，鸡飞蛋打，它也可以用一种轻松幽默的方式来化解。 千醇:是，日子还得过。因为在演员选择上我知道导演要求很高，演员又要敬业又要懂戏是您的一个基本要求，那您怎么会想到选这几个演员来演绎这些角色呢？ 刘江:就是因为合适，我从来不从一个所谓卖片的角度，或者商业的角度去考虑演员选择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是对戏的不尊重，而且我的从业经历告诉我那样做不是一个正确的方法。我过去所有稍微有点成绩的戏，都是因为从创作和艺术角度的合适让角色跟演员产生了化学反应，演员才能让整部戏熠熠生辉，演员不合适的话是绝对不能凑合的，不能说因为他有流量我们就一定要用。比如宋茜在剧里演了个北京大妞，很爽朗，有一些假小子性格，而且南飞这个人物从小就是一个在赞扬声中长大的学霸，处处都非常优秀，所以她很自信，一路来她可以说是撞南墙也不回头，她的外号就叫“撞南墙”。所以一上来你看她就跟领导刚，跟不良的风气刚，从来不知道迂回。齐家宜这个角色说得难听点是一直生活在南飞的阴影下，她没有那么完美，一直有这种自卑感，她的学习也没有那么优秀，又不是学霸，长相好像又不是特别突出，但她的优点是从小她就接受了不完美，她知道生活就是充满艰辛的，她要通过她迂回的手段去获得她想要的幸福和其他东西，所以一上来你看她跟上司的交流就是这种迂回的态度，她会用沟通的技巧征服那个不服管的包工头。  千醇:包括她对丈夫的选择，也不是说我要挑最好、最拔尖、最顶尖的。 刘江:实话说那就是她走过的弯路，所以说她一开始跟南飞不一样在哪？南飞一上来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绝对不能眼睛里揉沙子，但齐家宜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就穿个三五百的婚纱嫁了，找一个适合当老公的人安稳过日子得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套委曲求全的生活方式。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接受不了的，真正走进了这个生活之后，她发现自己不能接受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所以她选择了逃婚，然后跟南飞立下誓言，说我们都要非真爱不嫁，从此两个人好像形成了一个闺蜜同盟。 千醇:能不能这么讲，我们对宋茜也好，对陈妍希也好，其实心里是会有点小小的担心她们能不能驾驭这么复杂的角色？因为我们都知道宋茜以前一直在时尚偶像剧或者姐弟恋的市场打拼。但是看了剧之后，我发现南飞在酒吧谈分手的那段戏非常打动我，我觉得导演非常会调教演员，当时那个镜头扫过去，她的脸绝对就是喝懵的状态，这个很细节，而且宋茜当时哭戏的那个状态是对的。包括齐家宜离婚的时候，她咬紧牙关说我一定要离婚，她很委屈但是很坚定，陈妍希表现得也非常打动我，这两场重头戏是我眼泪最多的地方。想问一下导演当时是怎么来跟她们调教这两场戏的？演员是不是也给了你很大的惊喜？ 刘江:首先还是要跟演员达成共识，我要提我的要求，我要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火候，她必须得是又醉着、又哭着、又倾诉着。那么在技巧上实际上是我更多地要求她们就好了，不轻易“放过”她们，要让她们达到这个要求。另外她们也确实都有功底和潜质，要不然的话就算急死我她也演不成这样，如果她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再急也没招，还是她用她自己的身体作为材料创作出来的。所以说这两个演员都是好演员的底子，只是说可能我在这方面激发了她们一下，但是她们首先得是一个好演员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论是宋茜还是陈妍希都是这样的，包括陆毅、经超、孙坚也都是这样的，可能我的要求更多一些，他们先演一遍之后我再和他们分析，然后他们再调整自己的表演。  千醇: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当中要顺利得多。 刘江:他们首先都是合格的专业演员、好演员，你像舞蹈演员上台现压脚背那肯定就来不及了，在我到现场前他们都已经有准备了，我到了现场只是告诉他动作对不对就行了，他们的基本功都还是没得说的。 千醇:明白，就是给演员适当地刺激，他就能把他演技所谓的“高光时刻”在这一刻绽放出来了。 刘江:对这些年轻演员我可能更多还是有要求的，他们和老演员还是有区别的。在老演员面前有时候你就是一面镜子。 千醇:说到老演员我就想问了，我觉得咱们这部戏全员脸熟，所有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观众都很熟悉，而且我觉得有些老演员是自带掌声效果出场的，像潘虹和梁天，他们一出来我就觉得这场戏太放心了，我想问问这些老演员在现场和年轻演员在状态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江:不得不说老演员就是老演员，他们身上有很多值得年轻人学习的地方。我跟潘虹老师是头一次合作，我在拍一个长镜头的时候，田中青带着他的未婚妻走进婚礼现场，一个长镜头下来，镜头跟着从门口进来送上红包，再跟着他的后背穿过人群，有个领位小姐说请问你们有座位吗？他说没有，俩人就跟着领位小姐穿过人群，这个时候镜头转过来，你能看见远处潘虹老师在桌前招待客人，她跟我说我在招待我的高中同学和左邻右舍，那一桌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即使她这个角色在那场戏一句台词都没有，但她对角色的情境都是有很细节的设定的，她站在画面里的远处，你好像都能看懂听懂她在说什么。 千醇:而且关键是在这么多人的群像戏里，你一眼就能看到她。 刘江:对，而且她也没往镜头这边看，就是始终投入在她的状况里，老艺术家的这些地方确实是让人敬佩的。拍长镜头之前，我说这场戏没您，您不用在这儿，她说不，这场戏有我，我肯定要提前在这儿。她对自己是有要求的，就算是一场过场戏，她也是在状态里的，老艺术家身上值得年轻人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千醇:我曾经看过一小段潘虹老师对自己演的角色的采访，说实话就像您刚才说的，其实她对这个角色应该比较十拿九稳了，因为她就是个上海人，但她仍然把角色吃得很透，甚至她把这个角色背后的内心逻辑都揣摩得很清楚，哪怕这个角色只是个配角，她都会付出很多的功课和心力。  刘江:她把这个人物的根扎得非常深，而且她要表现这个人物的缺点，她的自私和小心思。但最后她又化解了她的那些缺点，她先给自己加个减号，然后再来个加号，给她中和了。 千醇:她完整地呈现了我们说的戏剧表演里的角色弧光。 刘江:她丰富了这个人物，让角色有血有肉了，而且她是一个充满了哲学思想的演员，很多台词是她自己加的，我觉得特别好，她毕竟是个苦出身的单亲妈妈，经历过很多人生的沧桑，她说“人生无非是爱而不得，身不由己”，“我当时生气，后来想是不是我安静了，这世界就安静了？”等等这些话，你看她加的这些台词都非常有意思，包括那个小侄女说我不喝苦的，她说“苦也是一种滋味”。除了哲学的一面，她也有她俗气的一面，比如她有时也会“小市民”，她见到陈放就说“啊你是美术大师，我可以打折卖给你呀，你帮我炒作炒作”，这是她俗的一面，包括她说咱们一块儿闯出一个品牌，一块儿分钱，这些台词都是她自己加的，但她的根儿上又有非常正直、非常守原则的那一面。  千醇:非常拎得清，而且非常有底线有原则。 刘江:比如虽然她跟她的亲家为了婚礼的事争来争去，但后来她见着她的准女婿也会说“你看我们当家长的都是为你们，你要替我问你妈妈好”，她这个人物就有血有肉，就立体了，特别有意思，她同时富有俗气和高雅的两面，对艺术的东西经常出口成章。潘虹老师塑造了一个特别有立体感的，有丰厚底蕴的、特别接地气的上海普通老太太。 千醇:而且很真实，我觉得在咱们这部戏当中潘虹老师的演绎非常准确地还原了一个上海姆妈的为人处世。 刘江:尤其她演出了上海人的传统，她（陈宝珠）是在这样一个传统城市里成长的女人，她知书达理，出门都是要体体面面的，她是有尊严的。比如说她会穿旗袍，可能旗袍不太适宜，显得过于庄重，但那是一个礼节。她跟她的女儿齐家宜说你一个女孩子来相亲怎么连个裙子都不穿呢？另外就是作为女方在见面的时候不能先到，她的很多讲究都是非常有意思的，能看出来她对生活都是有要求的。 千醇:对，有很多的讲究，有很多的寸步不让，但在情感和爱面前又可以抛却这些讲究。 刘江:她有她的不易和善良。 千醇:其实我觉得这里面很多的角色都立得很好很稳，还想问问咱们这部戏当中几个主要的男演员，我发现在这部戏当中其实角色年龄差不多，我能看到您保留了陆毅和经超身上的一些年龄感和沧桑感，尤其是经超刚出场那个很颓废的造型，我一开始都没能把他认出来，为什么要特别保留这种所谓的年龄感？从演员的角度看他们对于这种年龄感和沧桑感的表现有抵触吗？ 刘江:不会，经超这个角色一上来就是一个对幸福产生质疑，想要寻求人生真谛的状况，他不是一个浅薄的人，他是一个从山顶上往下走的人。所以说这个角色如果太年轻了肯定是不太合时宜的，而且经超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出场造型是这样的，这是我亲自给他设计的。 千醇:他不抵触吗？ 刘江:没有，我说非常帅，你不要抵触。因为他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到后来的剧情里观众才知道他是死里逃生回来的，所以说他在人前的时候是很颓废的，那样的造型符合他对自我个性的解放和他不自觉地对生活的叛逆，所以说他出场就是我给他设计的摇滚范儿的造型，当然见父母之后他头发是要剪掉的，因为他父母一直是让他在精英教育之下长大的，对他要求非常高。但我特别喜欢他演的焦岳这个角色，这在咱们国内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能够引起很多人思考的一类人。 千醇:既然说到您很喜欢这个角色，那我多问一句，在这部戏里面有哪个角色是您自己非常偏爱的吗？ 刘江:每个角色我都偏爱，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孩子。 千醇:这是官方回答吗？ 刘江:这是真话，他们都缺一不可。 千醇:或者说哪个角色您觉得和您自己本人比较像？投射了比较多自己本人的东西？ 刘江:每一个角色都代表了我对生活的读解，每一个角色都是不同的。比如说陆毅饰演的陈放那个角色是一个中年“暖叔”，他身上有自由与责任的拧巴和挣扎，很多人一上来都骂他，说他像渣男，但越往后这个角色越感人，他们之间百转千回的感情和虐点都很打动人，可以说是看100次会被虐100次，绝不悬浮，我这个年纪在拍戏的时候是不能允许虚假的，包括悬浮的情节在我的审美体系里都一定是会被排斥掉的，作品能够代表我对生活的理解或者期许。 千醇:观众在作品里能看到一些真实的事情，听到一些真实的回答。 刘江:对，能够体会到、感悟到人是怎么样的。 千醇:我为什么会喜欢这部剧，因为我会觉得南飞、家宜这两个女孩身上的很多特点、性格、处事方式有时候会都集中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她们可能是我的一体两面，包括剧中呈现的这些琐事、开心与不开心、代际冲突、婆媳冲突也都是我们生活中会遇到的事。 刘江:戏剧还是要高于生活的，因为我们是研究戏剧的，影视剧也属于戏剧的范畴，创作戏剧就要找到它的冲突点，这个冲突就是辩证的，哪个点才能折射出更深邃的社会问题？比如当陈放隐离婚之后，他孩子知道他已经离婚了，他淡淡地问他爸爸，你们既然要离婚为什么要生我呢？你该怎么回答他？这些让人心碎的点都是无解的。南飞跟她妈妈说我就是想过得幸福，我能够自己做自己的主，我要获得我的幸福，那老太太说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抱上外孙不行吗？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个普通老太太的要求吗？她错了吗？两个人都没错。 千醇:这些对话在我们的生活当中都发生过。 刘江:这些都太有普遍性了，越往后它的话题会越深，带出来的问题和带给观众的感受也会越深，一开始是喜闹开场，有游戏感，假扮男女朋友欺骗父母，好像是玩，其实是背负着辛酸的，谁愿意骗人呢？都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千醇:又要让自己过得安生，又要让父母放心。 刘江:就是避免过度焦虑吧，大家都是拿所谓善意的谎言去努力生活，但总要东窗事发的，纸包不住火，早晚会露馅，一露馅就全是伤害，翻着番儿的伤害，这部戏里面让人又哭又笑的东西都有。 千醇:对，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的戏剧冲突，很好奇导演是怎么把您刚才说到的这么多真实生活里的细节摘出去来放到这部戏剧里面的？ 刘江:这还是来自于对生活的理解吧，这个剧本提供了一些冲突点，我也参与了很多编剧的工作，到后面也体现了我对生活的理解。 千醇:在您看来拍女性视角的戏，男导演和女导演会不会有什么优劣势？ 刘江:我从来没有去从男性或者女性的角度去看过问题，我觉得创作从来也不是按这样的角度分的，它只是代表我的一个态度，比如关键时候他会做出这么一个选择，有这么一种处理，这是我相信的。另外一种是我不相信的，比如我不相信有那么恶的人，我不相信也不愿意把人妖魔化，我愿意相信他的无奈，包括你看到生活中很多很愤懑的事情，那个时候人不自觉地就把他给对立起来了，觉得他不是人，我们把这些“不是人”的人进行惩罚，其实恰恰就错了，他跟你是一样的，人是有神性的，人也有动物性，人是复杂的。 千醇:您作为一个男导演是怎么来体会这些女性角色的内心的？因为要准确地去塑造角色，你要真实地体会到很多女性遇到问题时候真实的心情和想法，比如有一个细节，家宜和徐西说离婚的时候，她哭得非常伤心，其实她内心也非常委屈，也受到了伤害，因为对方对她做了一些不太公平的事情，可她在谈离婚的同时却还说着对不起，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性，面对这样的事情，这时她一定会有的一个很真实的反应，那导演是怎么会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刘江:不能说是我想到了，应该是我们，我跟演员在那样的一个氛围当中，都感受到了应该是这么一个处理，她跟徐西迅速地离婚，那不是因为她恨徐西，而是她觉得我们不能走在一起，我们是错误的一对，长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那她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徐西是一个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敏感的一个人，他觉得太突然了，那就会认为齐家宜有些对不起他，而最后徐西留了一封信，这也是我们后来加进去的，包括那封信的内容是演徐西的演员曹征自己写的，他不想让这个角色变得那么渣，我说这个好，这个价值观是符合我的认知的，因为我也不相信有那么坏的人，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好合好散是一个最佳的方式，是人生处理的一种境界。既然这个不得已的情况让我碰到了，那么就好好地面对它。原来的结局不是这样的，我作为导演做了一些修正，原来的结局是他妈妈棒打鸳鸯打得乱七八糟的，但我更愿意是一个好合好散的结局。 千醇:不要这么脸谱化。 刘江:其实，大家都是可怜的人，拍的时候，曹征在现场念那封信，齐家宜在现场哭得非常动情。 千醇:我觉得演员们都好入戏。 刘江:特别入戏，而且我们每一个电话都是现场打的，不是别人能替的。这边拍曹征，陈妍希就在现场等着，等着跟他搭戏，搭电话，那边在拍陈妍希，曹征就到现场来搭电话，不是副导演来搭的。因为这实际上是不一样的，分寸和情感状况都完全都不一样，这通电话不是简单的叙事，这种情感戏一定得是本人来搭才能形成真实的交流，我们的戏都是这么完成的。 千醇:导演对现场的要求很高，很严肃。 刘江:必须是这样的，创作就是这么个事儿。 千醇: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花絮，一些其他的剧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在导演这是不可能存在的是吧？ 刘江:我这儿也嘻嘻哈哈，大家放松放松是没问题，但是该严肃的严肃，你不能去聊闲篇儿，你不能去干别的。在现场一定是在戏里的，你不用心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儿就好不了了，你要真正的付出了才会有好的回报，这是天经地义的。 千醇:我觉得导演非常厉害，刚才跟导演聊天的时候，我就在想很多的时候我们拍一部戏的过程其实也是一种梳理，带着自己本来有的经验进行梳理，我们去弄明白这个故事背后的人性，这是一个过程。 刘江:我从在拍《媳妇的美好时代》的时候就跟演员们一直喊着口号说“我们要用隐私来创作”，为什么叫隐私？你必须得掏心掏肺，因为很多情境不是你经历过的，但你必须得去设身处地用同理心去沉浸在这样的一个感受里面，你才有可能捕捉到那一丝丝真实，你必须得用你最真实的感受，最真实的掏心掏肺的感情，你才有可能去触摸到那个真实。 千醇:创作过程当中自己是疼痛的。 刘江:对，一定就是这个过程，好演员就是进入角色之后半天出不来，那过瘾也过瘾在这儿。你跟一个好的团队和演员们在一块，每时每刻都要拿出你的感受分析人，这一刻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我这个人又会是什么样？我说这句话会不会多了一个字？其实所有的好坏都不是绝对，它就是那点分寸感，这个分寸感就体现了你最后的底蕴。 千醇:你的火候和你的功底都在这了。 刘江:比如说一个大厨，你明明知道这个菜是怎么炒，大家都知道放什么东西，但其他人炒着就不是那味儿，为什么？因为你就是没有那个功底，大厨才有那个功底，但它不是说你理解了就会了，不是这样的。 千醇:我前两天还看到导演杨帆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当导演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我觉得刘江导演一定也觉得当导演很过瘾。 刘江:其实在现场你创造出了一种真实，然后你会觉得被感动，我在现场经常会被感动得不行，我是现场泪点最低的一个导演。 千醇:你会在监视器后面抹眼泪。 刘江:别人经常递纸巾过来给我。 千醇:哪几个片段你哭得很厉害？ 刘江:太多了，比如大结局，还有婚礼之后齐家宜面对徐西的要挟等等，每一场演员流眼泪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也站着流眼泪。 千醇:咱们这部戏播出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热搜，一定会承包很多大家的讨论。其实导演也是希望我们拍一部戏不是直接给到观众答案，而是让观众思考，这也是导演的最终目的吧？ 刘江:其实艺术创作或者文艺作品不是一种自言自语，它真正的完成是要完成跟观众的交流，观众能接受到什么，能捕捉到什么，这才是作品该有的使命。所以我们天天要研究的是怎么能够真正走进观众心里面去，而不是我说完就完了，所有的美学、所有的艺术的表达都是为了能最直接地能打进人的心里面，这也是一切语言的原理跟基础。 千醇:在现场创作的时候，不管它成片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用心去琢磨，然后将心比心地去拍出这样一个作品。 刘江:最后它的基本原理还是要跟观众交流的，它不是说你爱懂不懂，当然这个边界又很模糊，最生硬的交流是说教，那是一个极端，说教是最生硬的一个交流。最高级的交流是在中间找一个合适的度，你完全爱谁谁也不行，这不符合大众文化的特征。是要在说教跟爱谁谁的态度中间找一个适当的值，可以小众一点，也可以更复杂、更大众化一点，你才能够跟观众产生交流。 千醇:回到咱们这部戏开拍之初，导演刚才说了它其实是一个双女主的戏，导演一开始要拍这部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毕竟是女性角色为主的作品，您作为一个男性怎么去驾驭？或者说怎么把握这两个女性角色细腻敏感的心思？ 刘江:男人和女人没有本质上区别，我从来没有那么去划分过人性，从根本上人跟人是一样的。一个创作者既要懂男人也要懂女人，你把人性挖深了之后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形式感不同，可能派生出来的一些外在的形式不同而已，包括自由与责任，比如陈放已经隐离婚了，但他前妻又反悔了，要跟他复婚，但这边他女朋友的妈妈又在逼婚，你说这怎么办？后边他前妻又生病了，那在这个时候你能抛弃她吗？在这个时候以及过程当中经历各种磨难，他女朋友就都理解他了，我全接受，可以等，可是他不想让她继续等了，因为他真的爱她，他不想让她再继续等下去，所以说这里面的反反复复都是从人出发的。 千醇:导演真的是四个字不离真实，现实的故事和情节很真实，我看这部戏的感受就是这样。 刘江:它一定是现实的创作，一定要反映当下的人，一个好的故事就是说人的事儿，人不生动这个故事就不可能生动，一定是塑造人的事。 千醇:我也知道您从业20年来一直很坚定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您会不会考虑别的题材？ 刘江:其实浪漫和爱情这种东西，除了现实主义还应该是现实主义加浪漫主义，它是有浪漫主义理论的，比如说一个欢喜大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它终究是浪漫主义的。我的现实主义不是那么决然的冷静，还是有浪漫主义的东西在的。 千醇:我觉得您刚才说得对，这部戏真的是得有一些生活阅历的人才能看得懂，品出滋味的。 刘江:当然是这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那么丰富的生活阅历，你能读出一就是一，读出二就是二，有人读出十分来这是最好，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定能读出十分，这不见得，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尽到一个讲述者的义务之后，对于观众的评价我还是要有这样一种宽容度的。 千醇:所有的创作者都这样说，当这个作品上架了，来到观众面前，它就与我无关了，评价是你的事情，但也希望你在这部戏里，或者在一首歌里各取所需，得到自己想要的体验就足够了。 刘江:说得很好。 千醇:谢谢刘江导演今天接受我们《四味毒叔》的采访，谢谢您，祝收视长虹。 刘江:谢谢。 千醇:谢谢您。 周楠 | 王小帅 | 余涛 《四味毒叔》是由谭飞、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等人发起的影视文化行业第一垂直独立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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