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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疑案之三 “黛玉之死”之谜 二

 沧海一粟1951 2023-05-09 发布于江苏


从山海经到红楼梦

(二)

林黛玉就是这样实现了她“玉带林中挂”的宿命。

当然,这个"宿命”其实就是作者给她安排好了的,在书中就体现为一个个紧密相关的情节组成的严密的逻辑链条,要洞悉整个事件的真相,就要考察整个逻辑链条里每一个环节(即情节)之间的因果关系。

林黛玉终于走到“玉带林中挂”结局的逻辑链条中的关键环节都有哪些呢?

最最关键的环节当然是"冤杀小红”,其直接原因是中了敌人的反间计,这在书中有明确交待,黛玉死去的第二天,贾蓉、薛蟠和冷子兴为攻破贾府喝酒庆贺,互相吹捧:

薛蟠道:“我有什么功劳?不过是兄弟们上前,我在后面谋划罢了。“冷子兴笑道:“若不是令妹出计叫鸳鸯在姓林的面前说小红的是非,我们还攻不进来呢!"薛蟠道:“也没什么,不过妹妹读了些兵书,比我多识了几个字,才出了这个……什么来着?”贾蓉道:“反间计!令妹高明得很,薛大哥以后要学着点。”

原来这狠招又是宝钗的杰作

但是,林黛玉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没有警惕呀,为什么最终还是上当了呢?

在她比较鸳鸯和小红二人哪一个最可怀疑时,最后还是选择了小红,从而断定是小红欺骗了她,理由就是近来鸳鸯没出去,而小红出去了,并且回来说救出了宝玉可宝玉又被柳湘莲、倪二接走了,且至今竟没回来看她,这的确是极大的可疑之处。

所以,宝钗反间计运用的成功,不仅是因鸳鸯谎话编得乱真,也不仅是因贾蓉的令牌,这两件“证据"其实黛玉都怀疑过,真正最终让她断定小红骗她的正是“她说救出了宝玉而宝玉却至今不见"这个事实,而这个事实是客观存在小红无可辩驳的,所以最后黛玉干脆就扭头不听她的辩驳。

而这个要命的“事实"又是怎样造成的呢?

根据《吴氏石头记》第九十五回《水月庵龄官挞贾蔷 狱神庙茜雪慰宝玉》所述,贾芸、小红二人救宝玉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贾芸、小红奉黛玉之命出城打听宝玉消息,先是碰到王短腿、瘦子两个熟人,这二人曾受过贾家恩惠,愿意也帮着分头打探,约好晚上到王短腿家聚齐。

接着又碰到倪二、茜雪,倪二外号醉金刚,是个放高利贷的泼皮,但颇讲义气,曾在贾芸最困难的时候借给他十五两银子,也不要利息。

茜雪曾是宝玉的丫环,大概是说了闲话,惹宝玉不快,就借故打了茶钟子被宝玉赶出去了,因为倪二时常帮她,认了倪二干哥,贾芸、小红颇为小心,也没敢告诉他们打听宝玉的事。

接着又碰见芳官提了个野菜篮子,贾芸谎称找宝玉报仇,芳官说漏了嘴,说她知道,还说她们十二个女戏子入了帮,有一帮男人保护。再问,却又马上再也不开口。二人判断宝玉或许就在不远处的尼姑庵里。

于是别了芳官,就去闯水月庵,说是芳官荐他们来入伙的,芳官等果然在这帮贼寇里,首领就是柳湘莲和冷子兴。芳官把他俩安排在厨房,他们就偷看到了十二女戏子痛打负心汉贾蔷的的好戏。

打完贾蔷,芳官突然说"咱们待在这里也没有好结果,白白的叫男人们占了便宜,不如到獄神庙里把宝玉劫了,与咱某一个成了亲,也好接管他们贾家的家院。”

小红偷听到,知道宝玉就在狱神庙里,就速速离开水月庵,准备趁夜里到狱神庙营救宝玉。

镜头切换到狱神庙,傍晚,赵姨娘、贾环母子俩正在折磨宝玉,贾环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叫宝玉在纸上只写七个字“我宝玉是个贱狗”,宝玉不写,被打得鼻青脸肿。

贾环等折磨完宝玉出去不一会,茜雪就蹓进来,道:“我是这几日才混进来的,打听的二爷在这里受苦,我于心不忍,赶来看看二爷。"说今晚就救他出去,说“二爷不必过虑,那边有好多弟兄,都有些本领,我若救不出二爷,我也不好意思活着了",说完,就出去了。

夜里,先是卜世仁领了老婆、女儿银姐来了,说是来投靠贾环,贾环一见小姑娘银姐长得俊俏,就色迷迷地盯着瞧,银姐躲闪,被卜世仁数落一顿,意欲把银姐送给贾环,贾环十分高兴,收留下来。

接着,贾芸、小红领着王短腿和瘦子就趁躲雨闯进来了,贾芸是卜世仁的外甥,都是熟人,就安排住了下来,小红、银姐、卜妻住一屋,贾芸、卜世仁和几个贼兵住一屋。

到了半夜,贾芸偷偷起来摸进囚禁宝玉的禅堂,在拉出宝玉的那一刻,卜世仁醒来大叫“芸儿把宝玉放跑了!"

众贼兵醒来抄家伙围了上来,王短腿、瘦子哪里抵挡得住,危急之际,倪二带了几个壮汉闯进来,拳打脚踢护宝玉等往门外退,钱槐赶上,朝着茜雪连刺几刀,倪二背了茜雪,贾芸、小红护着宝玉退到门外,柳湘莲正好领一干人手持大刀赶来,砍倒几个人,拉了宝玉朝树林里飞奔而去,赵姨娘大喊:“宝玉被他们带到树林里去啦,大伙追啊!"

贾环道:“不必追了,咱们的弟兄伤亡了好几个,着实不合算。”都又退回庙里。

贾芸、小红失了宝玉,懊恼不已,也有几分庆幸,回到大观园向黛玉汇报罢,黛玉又是高兴,又是遗憾。

这里,倪二背着茜雪,柳湘莲等拥着宝玉到了山边,山上薛蟠、薛姨妈和薛宝钗已等侯多时,遂一起来到袭人家住着的紫檀堡,自是不胜欢喜,只是茜雪咽了气,宝玉痛悔欲绝。

从贾芸、小红救宝玉的过程可以看出,虽然险情迭出,却很富于戏剧性,总能逢凶化吉,一路顺风。

这是为什么呢?

本来,小红领着贾芸、王短腿、瘦子三个人去贼寇窝里救宝玉简直是太过冒险了,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可是,居然成功了,这其中的秘密何在呢?

依我看,秘密就在碰见了茜雪。

小红、贾芸和倪二、茜雪四个人虽然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匆匆而别,但茜雪和小红都曾是宝玉身边的小丫头,且都对宝玉极为忠诚,心有灵犀,因而茜雪见小红到了距关押宝玉的狱神庙咫尺之地,很快就知道小红是来干什么的。

于是就和倪二飞报就在不远处紫檀堡山上住着的薛宝钗,薛宝钗当机立断运筹帷幄,立马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的。

于是茜雪当夜先一步赶在小红之前见了宝玉,谎称自己是"这几日才混进来"准备今晚救他出去的,随后又立马出去带来了就在距狱神庙仅只一里之遥的水月庵里的柳湘莲、倪二及其统率的众贼寇,伏在外面接应。

试问,如果小红、贾芸不来救宝玉,薛宝钗会派人来救宝玉吗?

薛宝钗明明知道宝玉就被拘押在狱神庙里,她所控制的薛蟠、柳湘莲为首的一股流寇就驻在距狱神庙一里之遥的水月庵,贾蓉、贾蔷为首的一股贼寇已与薛柳合伙攻打贾府,实力强大,为何这么长时间不来救宝玉呢?难道她不怕赵姨娘、贾环加害宝玉吗?

为何茜雪出入狱神庙,偷见宝玉,都好象并无阻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是不是薛宝钗与赵姨娘、贾环之间有什么约定或默契呢?

依我看,恐怕是有的。

不然,为什么贾府被抄之后没过几天(《吴氏石头记》第九十一回《锦衣卫查抄荣宁府 御林军戒严大观园》,九十二回《家宅乱恶子通强梁 世道艰道人连流寇》),赵姨娘、贾环大闹贾府时,贾环把亲爹贾政一刀捅死,却没有杀了宝玉,只是把宝玉劫持走了?

若再联想到贾环的狗头军师钱槐放言攻破贾府只要林黛玉,而贾蓉、薛蟠联兵攻破贾府后,却没有先行入园抢劫,而要等第二天赵姨娘贾环一股流寇先行入园,恶战一天,至晚到各房搜查,结果逼死了林黛玉,我想,这是专门把林黛玉留给钱槐的。

由此可以推想,薛宝钗与赵姨娘、贾环之间早有约定,你给我留下宝玉,我给你留下林黛玉!这是一个多么狠毒,多么可耻的约定啊!

贾宝玉从狱神庙救出,终于摆脱了赵姨娘、贾环的折磨,自然最最感谢的人是薛姨妈、宝钗,其次是柳湘莲、茜雪和倪二,小红、贾芸不过是碰巧赶上凑了个热闹。

到《吴氏石头记》第九十六回,宝玉被救回到袭人家紫檀堡后,作者用两个细节从侧面揭示了薛宝钗狱神庙救宝玉的真相。

一处是,柳湘莲故意当着宝玉的面说:“咱们拟妥了三更去狱神庙救宝兄弟,怎么那府里的芸儿、小红和两个市侩也去了?是倪大哥事先告知了他们不曾?”

倪二道:“绝无此事,巧合罢了。”

这是要打消宝玉疑惑,确信是宝钗先派茜雪、柳湘莲和倪二等人去救他的,而芸儿、小红是碰巧赶上了,也没起什么作用。

另一处是,薛姨妈、宝钗为了给宝王压惊,也是庆贺,杀鸡宰鹅准备酒筵,薛蟠的大老婆夏金桂出来泄愤,嚷道:

“做了什么好吃的先叫我尝一口,你们装腔作势闹了一夜,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会子又是杀鸡,又是戮鹅,必定是哄那傻子,叫他知道你们姑娘的好,再把你们的姑娘娶了,好接管他那一大家子的房产园子,别叫我替你们恶心了,想房子都想魔怔了,用这样骗人,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只哄那些呆子吧,可瞒不过我!”

除了夏金桂,这其中真相只有茜雪一个人知道,所以,在救宝玉厮打的过程中,谁也没伤着,只有茜雪被钱槐狠狠地朝腹上连刺几刀,必砍置之死地。因为她最知情,又是宝玉铁粉,还有说“闲话"的前科,她不死谁死?

为了确保薛家的"秘密",这个极端嫉妒又狠毒的夏金桂,到了《吴氏石头记》笫一零四回终于被薛蟠的小老婆宝蟾放了一把火给烧死了。

宝玉被救出到紫檀堡,就想回府见黛玉,好让她放心,宝钗百般阻挠,先是让袭人劝说,又亲自对宝玉说:"赵姨娘跟颦儿又没仇没气的,他只是想占着园子,就是见了颦儿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他一个女孩子家能把赵姨娘他们怎么样?竟是互不相扰,各自为安。”

宝玉听了似乎有理,一时安定下来。但毕竟放心不下,硬要回去,宝钗竟使出损招,叹了口气道:“论理我不该说,可看你这个样子又不得不说。"

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在宝玉急情催促下,又道:"实在是说不出口,那府里已叫流贼全占了,大太太、老爷都被贾环刺死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下剩的不是死就是逃了,还有,林妹妹已经跳井自尽了。"

宝玉一听抱着头哇的大哭一声昏倒在坑上。自此,像傻了一般,也不闹着回去了。

这不但让宝黛二人生死不能相见,可更苦了小红姑娘。她亲口告诉黛玉她和芸儿救出了宝玉,又被柳湘莲、倪二接走了,而柳湘莲已经和贾蓉联兵攻打贾府,看来宝玉是让蓉蔷掳去了,要不怎么能不回来看她呢?这是把小红跟蓉蔷勾结的谎言给坐实了。

所以,林黛玉中的不仅是"反间计”,而且是“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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