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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益唐大器晚成，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在现实中不可复制。 他只凭借一篇有影响的论文，就名声大噪，评上终身教授，成为知名学者。尽管这一切来得有点晚，但是终究是来了。其他在大学里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的人，论文数百，著作等身，项目众多，经费千万，这些大学者的标配，却都赶不上他的一纸论文，让人情何以堪？ 他的幸运不止一处，成就他辉煌的，有四大幸。 幸运之一，他求职失败，游离于学术圈之外，却没有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巨大压力。他长期从事那些看起来“低级”的工作，但没有人对着他指手画脚，冷嘲热讽。他一有空，就能从事自己最爱的数论研究。他的生活虽然困顿，但是足够自由，足够逍遥自在。为了这种逍遥自在，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回国当教授。 普通美国人生活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每种职业都可以过得很快乐，大家不用去羡慕那些特定的职业。蓝领工人也拿着不错的薪水，不用羡慕那些白领。脑力劳动者，并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这样的社会文化环境，使得博士生毕业之后有更大的回旋余地，找不到学术性的工作，可以找个其他工作过渡一下，并没有巨大的心理压力。社会的宽容，让失败的人也能没有后顾之忧，这也许就是创新所需要的环境。 幸运之二，他即使离开高校在多年以后，还能够重新再进入高校任教。尽管薪水不高，但毕竟是一个重新进入学术界的机会。他是不可能不回到学术界的。 中国高校有着严格的人员编制。进入基本上只有两条路径，一条就是毕业之后求职，另外一条就是人才引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在中国离开了学术的圈子。哪怕是很短一段时间，基本上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像他这样在外面飘了很多年，再进入高校任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而美国大学的教职，没有那么多的光环，没有那么高的门槛，更像是普通的社会职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美国的学术圈子离社会更近，没有那么封闭，没有那么高不可攀。没有高高在上的祖师爷，没有一言堂，没有那种森严的等级，这对于像张益唐这样独立特行的人来说，当然是好事。 幸运之三，他总是思考“大”问题，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把时间浪费在解决那些“小”问题上。 “小”问题是有限时间内可解可行的问题。而一般的研究项目，基本上都是“小”问题。因为在所有的研究项目背后，都有严格的时间表，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完成规定的任务，我把它叫做“双规式”的研究。有限的时间表是容不下大问题的。试想，在规定时间内必须完成的规定任务，能是大问题吗？ 时间表也给了高校教师很大的压力，这个时间常常被称为死线（deadline）。也许正是因为求职的失败，使得张益唐避开了这些体制的约束。不拿经费，也就不受到任务的约束了。在学术圈所遭受的种种压力，对他来说都不存在，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不要有太多的压力，不要有太多的deadline，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不是外在的压力，这样研究才可能会有大的突破。他的成功说明了一切。 幸运之四，即便他是一个边缘的人物，一旦能够做出有意义的成果，就可以迅速地被社会发现，被学界承认。 在这里，学界检验学术水平有着清晰的标准，人们能够准确判断出他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一个几乎没有发表过论文的学者。什么头衔都没有，什么帽子都没有，权威的刊物也会接受他的成果。如果在国内，这是不可想象的。他的论文根本就发表不了，编辑甚至看都不看。 在他之前，中国有一个陆家羲，他的遭遇，演绎了科学界“小人物”的辛酸。陆家羲是包头市九中的物理教师，从大学毕业开始，二十年间一直在从事数学研究，先后攻克了“Kirkman数学难题”和难度更高的“Steiner系列大集”问题。但他的成果却得不到承认。他多次将论文寄给权威刊物，均石沉大海，或者被漠然置之。如他1965年3月投稿《数学学报》，1966年2月收到退稿，评价称：“基本上不算是新结果，没有价值。”一句话，就否定了他多年的心血。1971年，国外数学家也攻克了“Kirkman难题”，在国际权威刊物上发表成果。他错失了属于自己的荣誉。 无奈之下，陆家羲于1981年9月，将《论不相交斯坦纳三元系大集》的系列文章投向了国外权威的《组合论杂志》。杂志很快分两期发表，被誉为“世界上20多年来组合设计方面最重大的成果之一”。可惜的是他于1983年10月突发心肌梗塞逝世，年仅48岁。他没有等到改变命运的那一天。 在很多学科的小圈子里，刊物发表文章，不是看文章是否有价值，而是看写文章的人，看是不是成名的人物？是不是具备某种资格？是不是有帽子？通常的潜规则是：投来的稿件，如果没有211大学的副教授以上的资格，就可以自动退稿。至于学术圈外的人，就看都不用看了。这一番筛查下来，不知名的人所写的文章，基本上没有发表的机会。在这一点上，张益唐简直太幸运了。 张益唐的四大幸，使他的成功，从小概率事件变成了必然。他求职失败，社会包容他；他想进高校，也有一扇门为他留着；他思考大问题，不用顾及那些任务和deadline；他取得了突破，就能够立刻被发现，被认可。好比一个人，想吃的时候能够找到饭碗，想睡的时候能够找到枕头，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在学术的世界里，一点小小的文化差异，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它在冥冥之中决定了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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