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山东女散文家沙龙秘书长,济南市中区作协副秘书长,山东省写作学会常务理事,山东诗词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雪地舞蹈》《风中行吟》《天光云影》《渔樵闲话》《南极的诱惑》。获首届吴伯萧散文奖,首届青未了散文奖,《齐鲁文学作品年展》奖,第三届齐鲁散文奖,第四届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奖,第十届全国海洋文学大赛奖。《南极的诱惑》获第九届冰心散文奖。 车进眉山市青神县,开车的是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秘书长冯荣光老师,他告诉我们:“马上到苏东坡初恋的地方了。”青神,一个带有古意又很仙的名字。果真是位神仙,神仙名字叫做青衣,青衣擅长养蚕以及种植桑树,同时将这种方法教授给了百姓。而当地的人为了纪念这位神仙,就将地名改为青神县。 青神和苏东坡有关,与三位和苏东坡有关的三位了不起的女子有关。苏东坡的娘家程氏是青神的,苏东坡的妻子王弗及续弦王闰之都是青神人,可以说青神县是苏东坡的第二故乡。 岷江从青神全境而过,苏东坡的生命里始终有一条川流不息的江河,“大江东去浪淘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大江从西来,上有千仞山”,“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江河是他人生的源头,也是他人生的继续。 说到苏东坡初恋的地方,是一个建于东晋时期的寺庙——中岩寺,伫立在岷江岸边,面朝开阔又平静的江面。寺庙前大路边有两棵百年黄葛树,满目疮痍,老态龙钟,像拄杖的老人虔诚地守护着寺庙。岷江在这一段叫青衣江,缓缓流动的江水如我徐徐展开的一袭青衣,似乎有一个青衣束发的须眉男子从江中凌空飘来…… 作为佛教胜地,中岩寺曾经是一位大神的道场,古与峨眉山齐名,气势比肩峨眉,分上、中、下三寺,统称中岩寺。寺内法相庄严,进入“名山小径”,绿植葱茏茂盛,青石板路蜿蜿蜒蜒,这条路苏东坡和王弗走过,李白、陆游、范成大都走过,印满了先辈们的足迹,渴望与他们相遇,追寻他们的踪迹。 李白写下了“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峨眉山月歌》)这个平羌江就是青衣江,也是岷江的一段。李白乘船离开四川告别了峨眉山,流过青衣江,在清溪驿向三峡进发,离家乡越来越远了。 苏东坡写诗“谪仙此词谁解道,请君见月时登楼”赞美李白,怀念李白在平羌的生活。 被誉为继苏轼之后的“文学全才”范成大也来过。范成大在四川任职时,奉召还朝,一众友朋从成都送别到眉州,驻足中岩寺。陆游千里迢迢赶来送挚友,为此俩人在中岩停留10天,对山川古寺笔墨酬唱,晓看天色暮看云,夜来清风听鸣蝉。陆游赞一句中岩“川南第一山”,范成大接一句中岩为“西川林泉最佳处”;来到“唤鱼池”,范成大拍手唤鱼,“见群鱼自岩下出”,不知是不是东坡看到的那些鱼,遂写下“不知龙湫胜,何似鱼潭乐。”陆游看到群鱼嬉戏,写道:“春枕悠然梦何许,两只筇竹唤鱼潭。”就这样,你唱我和,欢叙畅聊,文人的友情纯真而诗意。 过石桥,瘦竹疏影,水草萋萋,似乎传来幽篁里的长啸,范成大和书童在此伫立,雕塑记录了当时场景,将问路或追怀的瞬间凝望成永恒。范成大追随着东坡的足迹,我追随着文人墨客的足迹,行走在千年风景里,恍若回到一段时光,聆听他们叙旧谈往的对话,共赏山间林木中的一轮明月。奄忽而过,大文豪、大诗人奄忽而过啊,一切都是奄忽而过。隔着千年万年的光阴,我望着遥远的先人们飘袂的背影,望其兴叹,可那些千里万里的锦绣文章,却在唐诗宋词里珠围翠绕—— 陆游从此“淡烟疏雨平羌路,便恐从今梦入魂。”范成大掩面长叹:青衣江水深千尺,不及放翁送我情。 “前面就是唤鱼池。”冯老师用川普讲着“龙湫唤鱼”的故事。 当年,苏东坡游学中岩,在幽静清雅的中岩学堂,师从名孺王方学习经史典籍,课余期间,常散步到石崖下的池塘,对着池塘中的天光云影凝神,几尾游鱼穿梭在粼粼微波中,淘气的苏东坡爱对着游鱼轻唤,没想到,游鱼像是听懂了苏东坡的召唤或是与东坡前世有缘,每逢东坡来此呼唤,鱼儿争先恐后跳起来,像是盛大的欢迎仪式。 王方有一女,名王弗,在书香之家染得满腹诗书,且又聪慧谦谨、冰雪聪明。在家中,父亲常提起班中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苏东坡,惹得王弗的耳朵里灌满了苏东坡的大名。 一日,王方带一众弟子来到池塘,看山光水色,观游鱼嬉戏,随建议为潭命名,并嘱第二天交来答案。回家也说与王弗,第二天众弟子交来五花八门的名字,王方看后摇头不语,读到苏东坡交来的“唤鱼池”三字,随频频点头称好,名字意蕴风雅、情趣悠然,好名字。恰巧爱女王弗也派使女送来荐名投笺,赫然也是“唤鱼池”三字。电闪雷鸣、心有灵犀,惊艳了岁月。王方大喜,连称“妙!妙!妙!”暗自笑道:“此乃天缘之合,韵成双壁。”即命苏东坡手书“唤鱼池”三大字,刻于崖壁之上,现在依然在崖壁上熠熠生辉。王方随即将芳龄16的爱女王弗许配时年19的青葱男儿苏轼为妻,结成佳偶。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对的人,是天意相牵,也是情意相连。他们就这样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我们走到“唤鱼池”,也学东坡拍手唤鱼,四面八方的鱼儿欢快地游来,众人欢呼喝彩。我仿佛觉得东坡、王弗及学子们都在,就在我们中间。池塘映照着初晴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崖壁的石上刻着“远近高低各不同”;风徐徐吹来,有“黑云翻墨”之势,刹那“卷地风来忽吹散”;笑语盈盈、诗词唱和,“诗酒趁年华”—— 年轻的东坡与王弗恋爱了。满山满谷充满了蜜糖的味道,翠竹在清淼的溪水边一个劲地向上伸展,像是要触摸一下流淌的云;池塘的鱼儿仿佛听到了甜蜜蜜的情话,羞红了脸,四散纷飞;一泓绿水,“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现在的“唤鱼池”旁立着苏轼与王弗的雕像,石头上刻着“苏东坡初恋的地方”,他们有翠竹为伴,与清风为邻,清瘦俊逸的苏轼与迎风浅笑的王弗站立成天长地久。 听着鸟鸣,循着山涧,沿古道阶梯向上攀爬,我走着东坡走过的路,我吹着东坡吹过的风,我听着东坡听过的溪声、鸟鸣,看着同样的淡月星空,算不算和他相逢;重重似画,曲曲如屏,一池萍碎,世事如梦。 东坡与王弗在眉山度过了人生最幸福安逸的三年。后来的岁月血雨腥风、萧瑟秋凉,王弗依然是东坡温柔的妻,更是东坡明理通达的坚强后盾,可惜王弗只陪伴了东坡十年有一。又是十年匆匆,在密州任职的东坡梦见了碧玉年华的温柔娇妻,梦见了眉山的小轩窗,梦见了“手植青松三万栽”的短松冈…… 王弗走后,东坡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她的原名叫二十七娘,字季璋,也是青神人。她陪伴了苏东坡最重要的人生时光,“乌台诗案”“黄州贬谪”,陪苏轼走过了25年的患难与共、担惊受怕的风雨人生,并将王弗留下的幼儿苏迈和自己后来所生的苏迨、苏过抚养成人,“三子如一”,皆同己出。 王闰之出身农家,是传统的家庭妇女,柔顺贤惠,任劳任怨,却具有大家风范,允许苏东坡收留朝云,并与朝云和睦相处。无论苏轼被贬数处,还是后来飞黄腾达,饥寒交迫能抗,锦衣玉食能过,闰之皆不改声色,处之泰然,有着温顺中的坚毅。她仰慕苏轼的文采和人品,甘愿为之付出和牺牲,干的永远是琐碎繁杂的家务,千方百计给苏东坡一个安谧和温暖的家。 她不像王弗的知书达理可以做东坡的人生导师,如同知心姐姐;也不像王朝云的玲珑聪颖,可慰藉东坡的郁闷愁心,犹如伶俐妹妹;学识比不了王弗,美貌又不如朝云,王闰之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其实,在东坡心里一直存在着,是内心深处的依恋,像母亲一般的信赖和倚重,很多事要和闰之商量,征得意见,“且须还家与妇计”。东坡把她写在了日常的一日三餐;写在了赤壁的月夜送酒;写在了买鱼放生的生日里;写在了杭州分别后的“对酒卷帘邀明月”;写在一次又一次夸赞妻子的诗句上,“腊日不归对妻孥, 名寻道人实自娱”,有好妻子在家,我可以寻僧问道去;“可怜吹帽狂司马,空对亲舂老孟光。”能干的妻子堪比舂粮碾米的梁鸿之妻孟光,高赞了闰之的吃苦能干;更是写在了字字长情的祭文《祭亡妻同安郡君》中。 跟着东坡,王闰之没过几天的好日子,采野菜,修茅屋、耕田地、做十几人的家务,但过的却是最寻常的平平淡淡烟火生活。东坡入狱写绝命诗:“额中犀角真君子,身后牛衣愧老妻。”觉得最愧对的精神老妻闰之。最后是苏辙将苏轼与王闰之合葬在河南郏县一个酷似家乡眉山叫小峨眉的山上,虽然不能同归故乡眉山,但在异乡实现了“死同穴”的遗愿。 在中岩寺的对面,隔着静静流淌的青衣江,就是苏东坡母亲程氏的娘家。苏东坡之所以有无与伦比的人格和成就,离不开一个伟大的母亲——青神人程氏,良好的家风对孩子成长至关重要。罗曼·罗兰曾经说过:“生命不是一个可以孤立成长的个体。它一面成长,一面收集沿途的繁花茂叶。”苏氏家族一门在唐宋八大家中占据三个席位,家风家教的作用功不可没。 出身官宦之家的程氏,是千金小姐,现在的名媛,18岁嫁到苏家,侍候公婆、照料家务,样样事她都拿得起,放得下,在教育孩子身上下足了功夫。在孩子们小时候,就从品德、品性、意志、学习、生活等方方面面点点滴滴立规矩、有原则,树立了良好的习惯和家风。学范滂,舍命取义;吃白米饭、白萝卜、白盐粒组成的“三白宴”,节俭午餐;不伤害花草与动物;劳动植树,种下“万棵松”;“非自物请勿拿”,不拿不是自己的东西。培养了苏轼兄弟俩的正直、刚毅、善良、友爱的好品性,苏轼才能扛得住惊涛骇浪的打击,才能“依然一笑作春温”,“一蓑烟雨任平生”。 挥别了中岩寺,挥别了青衣江,江水将光阴拉得好长好长,看不清此岸彼岸,分不出永恒和短暂,被浪花淘尽的英雄永生在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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