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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人:跟妈妈学的《百家姓》童谣

 远人公益 2023-05-11 发布于安徽

(老家村里旁边的镇湖塔)

 妈妈上过三个月私塾。

妈妈外公吴国鹏是六家畈西边的笏山臧村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巢县城开“大东旅馆”,靠旅馆养活一大家人。

妈妈外公生了五个孩子,一男四女,大女儿早年去世。妈妈的妈妈嫁给我外公后,还是经常住巢县,在旅馆帮忙。我大舅徐礼经就在巢县出生,所以乳名叫“巢生”。

妈妈姓徐,乳名“小徐”,恰与我老家的村子同名。我曾经很奇怪地问妈妈,为什么会起这样的乳名,这是对外姓人的称呼方式啊。在老家,只有对女婿、儿媳妇等外姓人才这样称呼,我在我岳父母家就被称“小吴”。妈妈告诉我,她小时候跟随我外婆在巢县生活,住她外公家,外公一家都是这样喊她的。难怪。

1947年,妈妈8岁,回到与巢县城相隔40公里的小西份(现小徐村),开始在邻近的大东份(现大徐村)跟老先生读私塾。说来惭愧,那个年代,我们村里有读过书的人,却没有出过一个秀才或有学问的人,村里孩子读书大多到大东份。

三个月后,大舅徐礼经从巢县回来。外公就让妈妈停学,让大舅接替我妈妈读书。传统社会里的重男轻女,从这方面就能看出一斑。

妈妈祖上传下来4亩多田,妈妈的奶奶从六家畈嫁过来时,陪嫁6亩田。10亩多田,比同村好多家庭强多了,我的爷爷奶奶就没有一块田地,租种六家畈有钱人家的田还费了一番周折。但是,因为家里人口多,经济也不宽裕。妈妈的外公已经去世,旅馆及其收益也被其吸鸦片的儿子败尽。妈妈姐弟六人,妈妈老大,虽然不情愿,还是回家帮着照顾年幼的弟弟,做家务,直到1952年才在外婆的争吵下,重新被同意到六家畈上学。

私塾里教《三字经》。我爸爸回忆,他十来岁时,看到村里同龄人到大东份读书,心痒痒的。如同电影里的情节,他放牛时,时不时到大东份私塾外偷听,在“一”字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对私塾里学生学的那一本《国文》能从头背到尾,《百家姓》也能背不少。

19822月,我们家从肥东老家搬到定远县爸爸工作的地方,我也从老家的朝霞小学转到定远县张桥小学读书。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听到有同学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觉得很新奇,问是什么,是不是老师要求背的。同学说,是《百家姓》。

什么《百家姓》?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连“百家姓”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我不太好意思地跟同学后面偷学,学会几句,觉得只要学到有自己姓氏的内容就可以了。“吴”姓排在第六位,我很得意。

大学时,在窦英才先生感染下,我对传统文化思想产生浓厚兴趣,也买了些古代书籍读。放假回到肥东撮镇,在家诵读《百家姓》,做家务的妈妈突然说出一段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童谣:

百家姓

姓百家

先生打我我打他

我打先生不要紧

先生打我   扛着板凳就去家

石破天惊!我喜出望外,追着妈妈学这首童谣。妈妈说,这是她小时候学会的,应该是她读私塾时跟私塾其他学生学的。“同伴教育”真地很重要,同伴影响同伴的现象和规律不能忽视!

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一群乡村熊孩子,在课堂上被先生管得紧,不敢乱说话。放学了,一出学堂门,世界就是他们的世界,空气就是他们的空气。他们飞一般地跑着跳着,大着声,用夸张的语气嘲笑先生,嘲笑正统。

这首童谣里的“去家”是合肥方言,“回家”的意思,连读成“cuà”。从这首童谣可看出,当时的教书先生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可能并不太高。顽皮的孩子可能真地敢跟严厉要求他的先生打架,心里想着:“我打先生不要紧,先生打我,我扛着板凳就去家”。不过,好在这些熊孩子至多想着大不了“老子回家,不学了”,没想着怎么报复先生,没想着找家里大人逼先生“下课”,还不错,只能算调皮、顽皮,称不上坏。

也可能,家长曾当着他的面对先生说过:“他要不听话,随便你打”。我在老家的朝霞小学读书时,就有家长这样当孩子的面对老师说。班里有调皮孩子被老师用教尺打手、打头,教尺都打断了,也没见过家长到学校吵。这些调皮孩子回家也不敢跟家长讲,家长知道了,也多只会怪自己孩子调皮,很少怪老师。乡村人文化程度低,不代表乡村人不明事理。

更大的可能,是这些熊孩子只敢背地里嘴上说说,过过嘴瘾,发泄发泄,安慰安慰被先生管制住的、不敢放肆的心。或许还有吹牛的成份在里面,洋溢着少年的顽皮和童趣,哪里敢真向先生动手。他们背地里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见到先生,可能话都不敢说了,用老家的俗语说,就是“乖得像龟孙子一样”,“屁都不敢放”。

“百家姓,姓百家,先生打我我打他,我打先生不要紧,先生打我扛着板凳就去家”, 孩子读小学时,我教他,告诉他是“奶奶”教我的。孩子“嘎嘎”笑,学会了。

(作者简介:吴钊,常用网名“远人”,安徽肥东人,合肥市青年志愿者协会副会长,曾代表所在工作单位参与《合肥市志》两轮的修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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