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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算大显摆

 自在3333 2023-05-11 发布于四川

下了几天雪,我开始收获自己种的萝卜,特意留到这个时候的,因为听说受过冻的萝卜最好吃。

把萝卜叶旁边的土掏开,就看见了圆溜溜篮球一样的大萝卜,等感觉把萝卜最膨大部位清理出来后,抓住叶杆使劲一提……

啪嚓一声,萝卜居然从直径最大的地方断裂了,手里拎着半个萝卜球,土里还有一半,断口白净净脆生生说不出的喜人。

半个萝卜估计有三斤以上,洗洗干净,切成块加水煮,只放一点点盐,吃起来感觉别提多么美妙了,一大锅萝卜汤硬把我吃撑了。

不过没有多久我就不敢大量吃萝卜了,这玩意儿越吃越想吃肉,本来已经好多了,虽然仍然饿得慌也馋得慌,但慌着慌着就习惯了,这一下又把馋虫勾起来了。

一转眼下乡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就好像过了一年似的,新鲜事情太多了,以前从没有想到过的一些事情,却都亲耳听到甚至亲身经历过了。

对了,这期间我还为农民打过一次针,就是那个岳老大。

下来前就听说要带一套注射器下来,因为常常有农民找知青帮忙打针,我还不相信,不过家里就有一套注射器,因为妈妈是医生嘛,反正不需要现买,就顺便带上了。

那天岳老大找上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是吃惊,原来他发烧去了区医院,开了抗生素打了第一针后,人家问他生产队里有没有知青,他回答说有,人家就把剩下的药都给他了,说找知青帮你打吧,他们都有注射器的,免得你打一针要来回跑几十里。

我马上声明自己没有给别人打过针,岳老大却说没事,你们知青见世面多,怎么都比赤脚医生靠得住。

这叫什么逻辑?

被缠得没法,我就答应了,也就是年轻胆子大,换现在我绝对不干的。操作应该没有什么失误,痛不痛就只有岳老大知道了,反正后面几针都是我给打的。那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替别人打针,说起来也算是一个独特经历了。

过了些天,就到了生产队年终结算,全队每一家都来了人,周保管和岳会计一人一把算盘,队长报数,岳会计儿子记录,如果两把算盘结果一样,就直接记,不然就再算一次。

我一看起了玩心,看旁边还有一把算盘,就拿过来跃跃欲试准备插一杠子。

结果第一个数据就把大家镇住了,在我报出结果以后约两秒,保管和会计才报数。

算第二个数据时,会计自己不算了,盯住我的手看,大概是发现我的手上动作不一样了,想偷师看看我用的什么口诀,能偷到才怪,我就没口诀。

第三个数据算出来,周保管叫停了,说干脆这样来加快速度,我一个人算,保管和会计交替跟随复核,直接记录我的结果,如果复核结果不对再重算一次就是。

比如,我算第一个数据时保管员跟随,等我算第二个数据时会计跟随,中途保管员算完点点头,就算复核完成,就这么一直算下去,直到全部结算流程走完,我一次都没有出错。

其实全部流程顶多节省了十来分钟,主要是都觉得好玩,大家觉得好玩是看了一场新鲜把戏,我觉得好玩是显摆了一把能耐。

我其实用的是心算,算盘只当做草稿纸用,从个位算起,算一位就在算盘上拨一个数,算完直接报数就行,这样比单纯心算快,因为少记忆一些中间结果,比他们的珠算快是肯定的,手指头动再快还能比动脑子更快?

我的心算是小学时上课无聊练出来的,每堂课也就十分钟我就听懂了,老师还在没完没了的重复,我自然就开小差了,但我胆子小,从小不敢公然淘气,是所谓的蔫吧淘,所以开小差也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心算能力就是那时候琢磨出来的。

这么一折腾,我对生产队的结算流程也就完全清楚了。

第一步是算出每个人的口粮份额,除开一部分稻谷留着在结算时再分以外,其他粮食都是随收随分的,总数早已统计出来了,但需要先折算成标准粮。

一斤稻谷就是一斤标准粮,注意,是稻谷不是大米,一斤稻谷打成大米大约六两五钱的样子。

小麦、玉米、黄豆等等都是一斤算一斤标准粮。而土豆和红薯则是五斤算一斤,做个除法就了事,简单,知道除五怎么算最快么?乘以二然后错一个小数点报数啊,比如78乘以2就是156,直接报数15.6就对了嘛。

把所有的分配粮食按标准粮加一起,再除以全队人口,每人的口粮就算出来了。记得算下来的口粮有四百来斤,其中大头是稻谷,两百五上下,相当于一百六十多斤大米,第二是土豆,近一百斤标准粮,也就是近五百斤土豆,剩下小麦玉米黄豆红薯加一起六七十斤标准粮。

一个人五百斤土豆?我觉得就凭这一点就不该挨饿了呀,五斤土豆才顶六两半大米?我觉得不对头,后来等我分到手五百斤土豆以后才知道,这么算没什么错,不过那是后话了。

生产队的总收入金额是这样计算的,拿总的分配粮食乘以九分钱,就是粮食部分的总值,这就是绝对大头了,加上生产队的其他收入,就是生产队按金额计算的总产值了。

其它的收入包括生产队办的黄连种植棚的收入,柴油打米机和压面机为大家加工收取的加工费,队里烧制砖瓦收取的费用等等。

然后按比例扣除生产队集体提留金,就是可分配总产值了。提留金用于生产队添置公用农具等等,比如耕牛、犁、耙、打斗、脱粒机以及打米机需要的柴油等等。

再把所有劳动力出工挣的工分除以十,得到等效出工天数,全劳力就是出工天数本身,女劳力要比真实出工天数少,算出来可能有尾数,四舍五入,加一起就是总出工天数,拿去除总的可分配产值,就得到每个工对应的金额,我记得当年是人民币两毛六多一点。

基本数据就得出来了,然后就是每户的分配了,口粮乘以人口再乘以九分钱,就是每一户的应付款,全家劳动力的总出工数乘以每个工的工分值,就是应收款,两者做个减法,就是能够分到或者需要补上的金额了。

比如周老大家,工分多而口粮只有两份,所以能够分到九十多元人民币,而周老三家工分和周老大家差不多,却要分到九份口粮,于是算下来还要倒补一百七十元左右。

看上去好像没问题呀,为什么周老三家日子滋润而周老大家却一贫如洗?

周老大家分到的标准粮有八百四十斤,折算大米后,相当于每人每天七两五钱米,两个全劳力够吃个鬼,而九十元在黑市上可以买到一百五十斤米,相当于每人每天可增加二两米,仍然不够吃,但总要好一点点,所以周老大家就只能尽可能减少其他现金开支,想方设法去黑市买米了,穷日子就是这么来的。

而周老三家九口人,能够分到近四千斤标准粮,除开老二,剩下最大的孩子才十一岁,最小的不到两岁,六个孩子的饭量,只相当于两个大人,所以他家是九份口粮五个人吃,多出四份,拿一份口粮在黑市上卖掉,能够有一百六七十元,正好补上口粮金额。

剩下多出的三份,可以添补给每个人,都吃得饱一点,还可以卖一部分,解决现金需要,剩下的就囤起来,就有了那个粮仓。

这里的关键就是,一斤标准粮只要九分钱就从生产队拿到了,而按照黑市米价,一斤标准粮的价值是三毛九,每多分一斤口粮,就占了三毛钱便宜,比全劳力出工一天的价值还要高。

黑市价格是真的能够卖出买进的价格,是真实的交易价格。

因此,口粮和工分价值同时被低估了,低估比例四倍还多,导致分口粮成了占大便宜,挣工分成了吃大亏,对大多数人家,工分上吃的亏,口粮上又回来了,其实是左手右手的事情,影响不大。

但周老大家却是工分特别多,口粮就两份,工分上吃的亏从口粮上补不回来,只能过穷日子了,而周老三家则恰恰相反。

看来这种制度性剥削也只是小范围的,似乎影响不大,周老三最大的危害,是树立了一个恶劣的榜样——多生孩子日子好过,这就给计划生育造就了障碍。

过几年,等孩子慢慢长大,饭量一天天增加,周老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他婆娘还想要继续生呢,看来明白得很嘛。

至于为什么每斤标准粮定价九分钱,很简单的,国营粮店的统一定价是一斤米一毛四分二厘,乘以稻谷出米率0.65,不就是九分钱么,你要定个别的价格,就是和国家的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做对,绝对不可以的,那是政治错误。

剩下就只有改变口粮分配制度可以解决了,城里的粮食定量也不是一刀切的,婴幼儿只有几斤定量,随年龄增长慢慢增加,到中学前增加到居民标准定量,中学期间因为长身体还要高一点,好像是31.5斤,之前我记错了。而重体力劳动者,定量更高,劳动强度越大的工种,粮食定量越高,有的可以达到五十多斤,这不就合理多了嘛。

如果这里的口粮也这么来,生下来算0.2份口粮,随年龄增长逐渐增加到一份口粮,成为劳动力后,全劳力可以分1.5分口粮,妇女劳动力可以分1.3份口粮,这样一来,不也合理得多么?周老大家可以多分到一份口粮,日子怎么也好过些,周老三家则会少分两三份口粮,占不到那么多便宜了,农民们也不会那么想多生孩子了,因为没有太大好处了。

看来国家制定粮食定量政策的,是明白人,而不知道是哪一级的上面定出按人头分配口粮的家伙,不是个蠢蛋就是个混蛋。

问题弄明白了,我也就没有好奇心了,至于解决问题?我可没有这个打算,绝对不做超出自己能耐的事情,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这事情也给了我一个经验,要弄清楚一个真相,你不仅需要掌握第一手资料,还得愿意动脑筋并且善于分析,真正弄清楚本质,否则一样可能瞎咧咧,而这种掌握了真凭实据的瞎咧咧,更容易忽悠住人,因为你先把自己给忽悠住了。

洗洗睡吧,看着就要过年了。

附记,上一次发的文,因为违规被删了,这一次把觉得可能违规的部分彻底删除后继续往下写的,懒得去具体修改了,不说就不说,也不影响情节连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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