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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将军等追忆陶勇将军率部鏖战倪家营子七昼夜

 微湖渔夫 2023-05-12 发布于山东

赵俊将军

鏖战倪营七昼夜

吴辉庭 赵 俊

我俩和张道庸(即陶勇将军——编注)相识很久。早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我们就和他同在第四方面军的红九军工作。长征中,张是红九军第二十七师第八十一团团长,吴是红九军政治部秘书长,赵是红九军第二十五师作战科长。1936年11月部队整编后,我俩都下放到张道庸所在的第八十一团,吴辉庭任团政治委员,赵俊任作战参谋兼特务营营长,和张在一起虽只有半年多时间,已结下终生难忘的深厚的战友情谊。这种友谊,在经受倪家营子一场恶战考验后,越发增强起来。

图片陶勇将军

那是在1936年的年底,红四方面军所属三十军、九军、五军和直属总队共2万余人,于当年10月强渡黄河(过河后即称“西路军”)后,遭到青海匪首马步芳部队的围追堵截,处境困难。1937年1月,西路军在河西走廊高台、临泽县城,同敌人激战五昼夜,向临泽东南的倪家营子前进。
倪家营子坐落在祁连山脚下的戈壁滩上。全营子南高北低,南部称上营子,北部称下营子,共有43个屯庄。这里不仅人口稠密,而且物产较为丰富。每个屯庄都像是一座堡垒,周围有一丈多高、两尺来厚的黄土围墙,相当坚固。西路军总部决定利用这里的优势,和尾追的敌5个骑兵旅、3个步兵旅以及手枪团、宪兵团等数万人,展开决斗。从1月23日打到2月21日,毙伤近万名敌人后,撤出战斗,准备回师东进。
但是,西路军主要领导人陈昌浩,见部队打了胜仗,错误地认为敌人已开始崩溃,就改变了东进计划,命令部队重返倪家营子。当西路军所属部队刚进驻倪家营子,敌人就追赶过来,将红军包围。于是,在倪家营子,我们第八十一团和西路军其他部队一起,被迫以阵地防御战来对付穷凶极恶的敌人。
2月27日下午,游动哨兵奔回报告敌情时,敌骑兵先头部队已逼近下营子外围。年仅24岁的张团长,镇静自若,临危不惧,听说敌已杀气腾腾地冲来,立即精神抖擞地带领一部分部队投入战斗。他令赵俊率领一个连首先控制隘口要道,凭险固守。战士们利用有利地形,向逼近围墙的敌先头骑兵甩出几颗手榴弹,炸得敌兵人仰马翻。后面的敌人顿时乱了阵脚,掉头向后逃遁。入夜,下起了鹅毛大雪,马匪部队停止了攻击,龟缩在距围墙二三百米的地方。
翌日清晨,我们发现敌人已将周围的屯庄围得水泄不通,我团和上级的联系已被隔断,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团长和政委面面相觑,感到形势十分严重。
那时,红四方面军和整个红军一样,武器装备非常简陋。我第八十一团不仅没有重机枪、迫击炮之类的重火器,就是机枪、步枪子弹也少得可怜,每个战士身上平均只有一排(5发)子弹,几颗手榴弹和一把大刀,或一根长矛。所以,敌人欺侮我们武器装备差,就在较远的距离上用“罐子炮”轰击我们。
一开始,团长和政委利用围墙上的瞭望楼和碉堡,展开了杀敌竞赛:政委射击时,团长用望远镜观察射击效果;团长打,政委看,比赛谁打得准。说实在的,论枪法团长比政委高明。张道庸的射击本领,已达到“百步穿杨”的境界,这在当时红军团以上指挥员中为数不多。这次比赛打活靶,团长十有八九命中目标;而政委,10发子弹出膛只能撩到三四个敌人。后来,为了节约子弹,我们就不轻易打枪了,即使一枪打一个,我们还是认为不合算。
3月1日,敌人依仗其人多弹足,三五成群地端着枪、举着刀向我们冲过来。东南的土墙被轰开了一个缺口,敌人纷纷涌进来,三营部队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寒风阵阵,刀光闪闪。在张团长的指挥下,指战员们一个个英勇无畏,同仇敌忾。全团上下,凭着手榴弹、大刀和长矛、木棍,同敌人拼搏,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马上堵上来,硬是不让敌人突进来,碧血染红了皑皑白雪。直到黎明时分,我们终于打退了敌人的十多次冲击,保住了围子,而我们八十一团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在第二次倪家营子战斗打响后,每当天蒙蒙亮,张团长总是带着参谋人员或全团连以上干部,沿着围墙走着看着,一边观察围子外面敌人的动静,一边鼓舞围子内参战人员的士气。战士们一看到了团长,个个精神振奋,斗志昂扬。大家都知道,在战斗和训练中,张团长对下级要求很严格,但在平时,他喜欢和战士们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了解战士的情况,关心部属的疾苦,没有一点团长的架子。他爱和战士们开玩笑,有时乘某个战士不防,突然从其背后来一个扫腿,摔得战士仰面朝天,逗得大家哄然大笑,指战员们背后都叫他“傻子团长”。其实,这个“傻子团长”为人精明强干,勤于思考,善于判断。这次他仔细观察敌情后,在战地团党委会议上,提出了敌主攻方向和我防御决策的见解。他认为,根据敌炮火和兵力调动等情况,敌主攻方向是在东北角,因而我团防御重点应放在东北方位。为及时支援告急的方向,他认为需要在全团范围内组成坚强的战斗突击队,作为团的预备队。我们完全赞同他的分析和决策。会后,立刻调整了全团的战斗部署。同时,为了能长时间地坚持反围攻战斗,我们还要求各级指挥员注意爱护战士,夜间和战斗间隙,尽可能组织大家轮流休息,以保持体力。后来的实践表明,张团长的分析、决策以及我们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都是很必要的、正确的。
在倪家营子浴血奋战的日日夜夜,张团长和大家生死相依,患难与共,彼此有了深刻的认识。通过倪家营子防御战,我们从内心深处钦佩团长,感到这个雇工出身的青年指挥员,入伍不过6年多,经过这几年战斗的磨练,已开始显露出非凡的指挥才能。所以,当时我们虽身陷重围,但和战士们的心情一样,认为只要有张道庸在,就有了主心骨,打起仗来心里就比较踏实。
但是,我们毕竟是处在优势敌人的包围之中!敌人可以边打边补充,而我们的枪弹却是打一颗少一颗。战士们衣着单薄,在刺骨的寒风中,人人冻得直打哆嗦,在战斗间隙,只得相互依偎在一起,用彼此间的体温驱散严寒。而敌人则在围子外边挑衅地嚎叫:“你们打嘛!你们没有子弹了,你们手里的枪还不如一根棍子!……”战士们都被激怒了。每逢这时,总是有人沉不住气,想冲出土围子干脆和敌人拼一死。优秀的指挥员是最了解战士的心情的。张团长血气方刚,何曾不想冲出去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他的一番政治鼓动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同志们,不能去硬拼呀,我们要保存力量,寻找有利的时机,消灭更多的敌人。没有子弹,我们手里还有大刀嘛,过去,我们不是靠大刀、长矛把敌人打败的吗?”后来,他就把营、连干部找来,专门研究和敌人拼大刀的技术战术,并要他们回去传授。张团长的言传身教,鼓舞着全团指战员,战士们的情绪又活跃起来了。
3月2日,政委吴辉庭不幸负了重伤。开始,还能坚持着在阵地上和团长一起指挥战斗,但后来精力不济,神志也不大清醒了,张团长派人用担架把政委抬了下去。从此,张团长一人挑起军政两副重担。他既要组织指挥战斗,还要经常去探望政委的伤情。在战斗中,他对每个人都充满战友情,同志爱。就在十多天前的山丹战斗中,赵俊负了伤,在我团撤退时,敌人紧追不舍,也是张团长亲自组织妇女团的十多名女战士,将赵俊从火线上抢救下来的。到3月4日晚,张团长自己也负伤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在第一线组织指挥战斗。
战斗到3月5日,整个西路军的伤亡越来越大,已经濒临弹尽粮绝的境地。为摆脱这一困境,西路军总部决定再次突围。5日夜,当敌人还蜷缩在帐篷内酣睡时,我们团在张团长的精心组织和周密部署下,悄悄地从土围子的东面撤出倪家营子,沿着祁连山山脉向东急速行进。
一场鏖战七昼夜的可歌可泣的反围攻战斗结束了。我团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伤亡过半。但我们在思忖着:这一仗,如果不是张道庸英勇果敢的指挥,也许第八十一团将会全部覆灭!
从那时候起,我们和张道庸一直保持着在战斗中结下的深厚友情。全国解放后,赵俊和当年的张道庸——陶勇,都在华东地区工作。开始,赵在七兵团,陶在九兵团;后来,赵调任南京军区副参谋长,陶调任华东军区海军(后为东海舰队)司令员,以后又兼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两人常在一起开会。赵每去上海,陶每来南京,俩人总要相邀欢聚。1962年,当陶勇获悉当年的吴辉庭尚健在时,立即由上海专程去安徽六安市看望他,并带去一套做工考究的毛料中山装,谎称是按照吴的身材尺寸做了送给吴的。后来吴才知道,原来这套质地良好的衣服,是陶勇的老伴朱岚省吃俭用替陶勇做的唯一的一套便服,而陶却舍不得穿,将它赠送给当年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这是何等的友谊啊!当吴知道这套衣服的底细后,感动得老泪纵横。如今,吴已是86岁的老人了,仍珍爱地保存着这套很不寻常的便服。
1967年,当我们惊悉陶勇同志被林彪反革命集团迫害致死时,真是悲痛欲绝。
倪家营子战斗距今已半个多世纪了。在陶勇同志离开我们20多年的今天,我们特作此文,缅怀将军的丰功伟绩,寄托对诚挚战友的哀思。(选自《战将陶勇》,作者之一吴辉庭,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六安地区农业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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