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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公园:三泉公园

 df7086 2023-05-14 发布于河北

梁东方

距离岭南公园一公里之外有三泉公园。三泉公园门口有攀缘植物垂荡下厚厚的绿色藤蔓,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大门格局。

一进门就听到舞曲声大作,跳舞的一个场子,人很多,每个人都在翩翩起舞。

公园里跳舞一向都是中老年人的天下,甚至主要还是老年人。这大致上是大家人生历程尾声一个陌生异性的交际场景了,其间的张力关系不言而喻,青春的感觉藉着舞场上的律动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获得回归感,完全在具体的个人,在具体的个人的自我体验。

三泉公园的舞场上,跳舞的和看跳舞的同样都兴致勃勃,显得人气旺盛,俨然就是公园里的主场。跳舞的人是具体的实践者,可以享受和异性在同一频率下驰骋人生的快意;观舞的人则可以置身事外地欣赏到那同一频率之下的肢体动作,尤其是可以无限想象,想象自己与其中最优秀的人共舞的场景与体会。大约只有舞场之上,想象和将想象变成现实才变得如此切近,只要看准了再大胆邀约,一次不成再一次,那成功率就呈几何倍数增长。大家都是来健身的,不好太驳面子吧。

当然公园里不只是跳舞的和看跳舞的,旁边就是唱歌的一个场子,人比较少,但声音大。除了背后一号线地铁在高架上轰鸣而过的那一会儿之外,就可以完全盖住舞曲的声音。她们唱的都是五六十年代的雄壮歌曲,和他们的年龄绝对匹配,不掺一点假地表现着是时代决定人生的普遍规律。那种铿锵有力、豪迈坚定,就是抒情一定也是抒发的宏大情怀的情况,从年轻的时候持续到现在,好像自己始终都有无限的未来。

跳舞和唱歌的两个场子并不是最靠外的,按照上海的公园一向都是寸土寸金绝对紧凑不使有丝毫浪费的总原则,紧靠着花栅的围墙,还有一个玩空竹和打篮球的场子。空竹的声音大,安排到这里以毒攻毒,可以和地铁的声响一较高下。打篮球的声音也不小,啪啪地撞到篮框上、落到地面上声声不断。这里的地面有限,只能开辟出两个并列的球筐,也就是说只能做投篮训练,玩不了正式比赛。因为来回投篮,所以大家的命中率就都比较高。你一个我一个,很多都是三分球!

地铁在两个方向上通过的时候产生的噪声大小和质地似乎是不太一样的,一个远一点,一个近一点;一个略高,一个略低。更高一点的那个好像要从高架上下来从人群中穿过,只有经常来公园的人才能做到绝对充耳不闻,听见和没有听见一样,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把噪音都归结给地铁是有点冤枉的,双层桥上层还有汽车,汽车是永远川流不息从不停歇的,那噪音也就成了持续的背景音。

这时候一个老人蹀躞着走进了草坪,凑近了去看正在盛开的鲁冰花。穿着橘红色制服的矮个子女保安刚才还在用对讲机通报,说有个小孩子靠近了水边,让位置最近的同事过去管一下,现在看到有人践踏草坪,立刻就喊了起来。可是老人似乎是听不见,依旧慢慢悠悠地在草坪上走着。她开始向那个方向跑,跑到跟前,那老人已经以从未改变的慢慢悠悠的速度走出了草坪。她是应该说他呢,还是就此算了呢?

公园核心水域的银泉湖水面上不止有三个泉,这和刚津公园的时候乍一望见湖中的喷泉便想当然地以为是三个泉的判断迥然相异。不让人意外的是,每个泉都是由电动机械制造出来的。莫非这就是当初造园时候的第一个创意所在?三泉的三大致上应该不是确数,是指很多,很多泉。这样说来三泉公园就是很多泉公园,这是它设计之初的最大特色,至于说舞场人气高、唱歌声音大之类都是后续自然形成的特色。

三泉公园另一个特色是月季谷。进入五月,月季谷的月季开得正艳。大树之下临着水的一圈坡地上都是月季花,红白纷紫什么颜色都有的月季团团簇簇高高低低,或者是藤蔓或者是被改良成了独立的乔木状,形成了一片有层次的花海。

在这临水的森林边缘上的月季花谷,老人是绝对的人群主体。老人带着孩子的情况也比较普遍,几乎没有年轻人,有也戴着风帽将脸整个遮起来,表示自己和周围密集的老人们不一样。之所以现在在这里不过是偶尔来散一下心,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她是在故意显示自己的格格不入,这很重要,这却又不像是处心积虑,而是一种下意识。人生还没有展开,时光自然不需要消磨,也不需要打发什么,即便当下无所事事,也依旧还是有无穷无尽地未来在等着自己呢。

尽管对于大多数逛公园的人来说,公园是个没有压力没有是非的地方,有也不再是过去没有退休之前那种不好摆脱的东西了。只是这个终于可以释然的所在,还是小了一点,还是少了一点。其中家就在附近,天天重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有自己习惯的位置,唱歌跳舞看花看水之外,每一把椅子、每一块石头也都曾经坐下过,公园里几乎所有的细节和视角都不会遗落,好像将公园转得透透的已经是一种时间可以无限延续下去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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