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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生基 俺娘大名叫陈秀英，嫁给俺大大（爹的意思，徐州方言）后，娘家人都喊她老刘家的。刚来时才二十出头。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外秀慧中，性情温和，看似柔弱的身体，骨子里却有着无比的坚韧和顽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苏北农村，还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经济形式，土地属于集体所有，大家一起劳作，劳动收入都是以工分形式计算，所以谁家的劳动力多，年底就挣的粮食多。 当时俺大大家的条件不好，虽然有八口人，但是上面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下面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年龄还小。吃饭的人多，可挣工分的人少，生活过得很是艰难，常常是青黄不接、食不果腹。 俺娘嫁过来之后，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饭，八九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但她毫无怨言，进门后就立马操持起全家人的衣食起居。 为了让家里人都吃饱饭，除了不惜力气多挣工分，在空闲的时候，春天就去沟边挖野菜，夏天在树上钩榆钱叶，秋收下工以后偷偷捡拾田里没收尽的麦穗，冬天有时候竟还掏田鼠洞里的粮食。为了让全家吃个饱饭，真是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 俺娘干活从不喊苦叫累，为了多挣工分，她每天天蒙蒙亮就起来做好早饭，把干饭留给老人和弟弟妹妹吃，自己随便扒拉几口就去地里了。虽然是集体劳作，但她都是抢着干活，不拈轻怕重，不挑三拣四，从开工干到收工，而且保证质量。 我们队上的沤肥坑，是俺娘和另外一个妇女负责的，工作强度很大，特别是夏天，臭味难闻，蚊虫叮咬。但是她们两个不怕苦和累，每天定时对肥料进行翻、挑、踩。保证了队上田地所需的肥料。 在农村土地合作期间，俺娘上工从来没有迟到过，也没想过偷奸耍滑、磨洋工，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听说当时我大哥快要临产的时候她还在地里干活。 真想不到她那瘦小的身体里，竟然有如此的干劲。正因为她的勤劳和不怕苦的精神，所以队上的人干活都愿意跟她分到一个组，队长每次开会的时候也表扬她，号召全队的妇女同志们向她学习。每每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俺娘言语里还有点小骄傲呢。 随着我大哥、姐姐的出生，原本家里就地方小，现在更加的紧张。这种情况下只好分家单过。但是家里没有条件给他们砌房子。 为了省钱，俺娘和俺大大就利用空闲的时间，用板车从家后的坑里拉土，我记得虽然那个坑离我家建房的地方不足百米，却有个很长很陡的坡，拉一板车土上来非常吃力。 可就是这样艰难，他们两个还是弓着背，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把几百立方的土拉了上去。加上准备工作，前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建成了一栋三间的土坯房。 这栋房子至今已有五十多年，墙壁已经斑驳陆离，露出了岁月的痕迹。现在俺娘和俺大大还住在这里，中间有几次考虑翻盖，但种种原因都没有实现。  现在他们都七十多岁了，也不愿意再折腾。这栋土坯房虽然不大，但是它能为我们遮风避雨，是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温暖的港湾，凝聚了俺娘和俺大大辛劳的汗水，承载了我们小辈人的童年和青春记忆以及老辈人凭借自己双手创造美好生活的深情回忆。 随着政策的变化，土地也开始分包到户。俺大大因为是高中毕业，到了村上的学校去代课，只有周末、节假日或者农忙时才能下地帮忙。地里的活平常都是靠俺娘一个人干。 当时大哥和姐姐年龄还小，俺奶奶（俺大大的后娘）也不愿意帮着照顾。没办法，俺娘只好有时候带着他们下地干活，实在不行就把他们锁在家里面。 有一次干活回来，看到俺姐姐的脚趾头在芦苇席上磨的血肉模糊，头夹在水缸和墙的中间，虽然睡着了，但是那满脸的泪水说明她已经哭了很久，当时俺娘抱起姐姐痛哭了一场。 还有一次夏天的时候，俺娘下地回来，离老远就听到我在哭，急忙跑过来一看，只见我（当时一岁多）躺在大路中间，也没穿衣服，浑身都是土，满脸的泪水和鼻涕，哭的声音都哑了。 而俺奶奶就坐在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看到俺娘回来，嘴里就嘟囔着说：“俺也不能啥也不干，只看你啊。”当时俺娘也没吵也没闹，只是把我抱起来默默地流起了眼泪。这就是俺娘， 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什么困难都自己扛着，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当时的农村，很多家庭的婆媳关系不是很好，经常有媳妇娘家人来婆婆家里闹事，还有的邻居之间因为地基问题、土地问题、牲畜问题而骂架的。队上经常是鸡飞狗跳，天天骂戏上演。但是俺娘却从没有跟公婆红过脸，也没有跟邻居闹过纠纷。  俺奶奶再怎样做的不好，俺们家只要炒个肉或者蒸白面馍馍，都会让我们送过去。农忙时，忙完自家的活就会到俺爷爷奶奶的地里去帮忙。俺们两家离得近，逢年过节，该有的人情礼节从来没有省过。 爷爷奶奶后来开了一个小商店，俺娘就告诫我们不允许往那里跑，不准要零食吃。俺奶奶有几次生病，俺娘都是床前床后的伺候着，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所以俺奶奶老（去世）的时候，她娘家人都说俺娘做得很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俺娘的妯娌关系、姑嫂关系都相处的很好，俺二婶子人比较厉害，性格强势，她的婆媳关系，邻居关系处理的非常糟糕。但俺娘从不与她计较，小事上处处相让，做的太过分了还是会找她理论几句，但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有理有节。 慢慢地，俺婶子在俺娘面前也不敢再胡闹了。俺娘虽不识字，却有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从不贪图小利，真诚待人，以理服人。 俺娘很少打骂过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说话都是轻声轻语，但是对我们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有一次俺娘带我到大姨家去玩，当时先上了一碗猪肉，对于好久没见荤腥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没等到主人上桌，我就急不可待去夹菜吃，这时俺娘狠狠踩了我一脚，眼睛瞪了我一下，吓的我连忙放下了筷子，这件事深深影响了我一辈子。 还有一次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早上哭闹着不肯上学，这时，从没有动手打过我的娘，揪起我的耳朵一路把我拎到了学校。 俺家的亲戚或者俺大大的同事来到我家，俺娘一定是会让他们吃了饭再走的，即使是家里困难的那几年，也要想办法弄几个菜，让客人吃好喝好，这时俺娘会把我们几个赶出去，不准在家里呆着，客人走了以后才能回来。 当然俺娘会偷偷从每个菜里拨出一点，给我们留着，让我们打打牙祭。后来，大嫂和二嫂陆续来到了我们家里，俺娘深知婆媳关系的难处，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尊重媳妇，平等相待，不摆架子，闷头做事，不掺和他们的家事，尽最大能力帮衬他们，有事也是站在媳妇一边骂儿子。  所以俺两个嫂子跟俺娘关系处的很好，非常孝顺，她们两个彼此也没红过脸，在我们队上都有很好的口碑。俺娘虽不善表达，却用她的言行时时影响着我们，她是我家每个人感情联系的纽带，把我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互尊互重，相扶相携。 俺娘今年七十有六，如今家庭和睦，四世同堂。本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可是她的身体却出了问题，这个病也是拖出来的，她从不愿意麻烦子女，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说，头疼发热时能扛就扛，让她看医生，总是说：“没事。” 前年体检检查出问题后，俺大大带她到县市医院去了很多次，就去年平均一个月去一次医院，疫情期间还去了北京的大医院。 今年年初在徐州动了大手术呆了十多天，回来一天后又去了县医院呆了十多天，现又转到了徐州矿山医院。 用俺娘的话说：“这两年把以前没看的病都看了，没进的医院都进了。”俺娘是乐观的也是坚强的。在县医院这次，她突然昏迷不醒。 我们几个在外地的都赶了回来，儿女、媳妇、女婿全部在医院日夜陪着，医院当时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出院回家准备后事，那天晚上我们觉得天都塌了，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泪水禁不住往外流。 本来晚上我们是准备回老家的，但还是想着第二天看看再说。也许是我们的真情感动了上帝，第二天早上俺娘突然开始有了意识，后面慢慢又能认清人了，再后来可以坐起来了，大家惊喜不已，医生都说俺娘能挺过来真是个奇迹。 这都跟俺娘的顽强的求生意识分不开的，俺娘是虔诚的基督徒，也可能是耶稣的眷顾，给了她活下去的力量。真希望俺娘闯过这一关后，后面的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这就是俺的娘，她给了我们生命，带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给了我们一个温暖的家。她只知付出、不求回报；她心系儿女、没有自我。她是家庭的坚强后盾；她是儿女的心灵导师。 她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 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健康长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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