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小堇 这是第 946 篇文章 
今年是母亲离开后的第八个母亲节。原来，我是以一个女儿的身份为母亲过节，买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大多也就是衣服鞋子之类的，后来她嚷着说，够穿的啦，不要再买了！我就开始关注她的健康，给她买净水器、破壁机、制氧机和电热泡脚盆什么的。虽然每次收到礼物，她照例要唠叨我，说“你这个大妮，就喜欢乱花钱”，但我知道她的内心是欢喜的，骄傲的。2017年，我女儿工作之后，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母亲节，每年收到她给我的礼物，鲜花，包包，口红，后来就直接给我转521的红包了。虽然当了很多年的母亲，但是女儿送我礼物前的很多年里，我的心里只有我的母亲，进而自动忽略了我自己的母亲身份。 平时总会想起母亲，从她刚刚离世时的动不动就泪流满面，到后来可以平静地谈起她，却总会在某一个特定的环境或时间节点突然就落泪了，甚至在梦里见到她，她依旧是我儿时年轻的模样。醒来之后，内心怅惘，久久不能入睡。现在，我发现自己忽然多了一个口头禅，就是“遇到这种情况，用我娘的话来说，就是......”，比如我家用的是壁挂式的热水器，本来出水量就相对较小，更何况又使用了十几年，里面也积有水垢，所以洗起澡来，水流就更小了，“这种情况，用我娘的话来说，就是水和知了尿尿似的”。我娘的很多话，的确是又精确又形象，这让我愈加认为她是一个民间语言大师。现在当我说起“用我娘的话来说......”时，我已经不会再流泪了，而是会忍不住地笑。 这让我觉得，母亲一直没离开我，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母亲节这天，我带父亲和姨去吃饭。从今年开始，我打算每个月都带他们至少出去吃一顿。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什么都行。我说那就去吃炖鸡吧，据说有个地方的鸡炖得很好，我带你去尝尝。他说行。可是母亲节这天要去的时候，帅帅临时有急事，去学校处理了，而我不会开车，也不愿意让年迈的父亲开车，于是和他商量，是继续去远一点的地方吃炖鸡呢，还是在他家附近吃点别的，比如去他家楼下新开的那家鱼馆吃鱼。他说，什么都行。我到他家的时候，他不在，姨说，他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好吃的。一会儿他回来了，说楼下五十米外有个青阳炒鸡，不知道好不好吃。我说我们去尝尝吧。后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吃鱼太多了，不想吃了。我笑，说，不想吃咱就不吃，你没事了就出去转转，有想吃的馆子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吃。 吃炒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谈起了母亲。说母亲做的饭好吃，尤其是烙油饼、炸丸子、包包子饺子，还有熬的稀饭，用我娘的话来说，就是“非得熬到米没魂了才好喝”。说我母亲干净，屋里院子里，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衣服不管穿了多久，领子袖口洗得“连一丝丝污痕”都没有；说我母亲不娇气，特别能忍，不麻烦别人，“不管多痛苦，很少说出来”；说她的病治疗过程的痛苦，但因为有要活下去的强烈欲望，所以她不惧怕任何苦痛，忍受着治疗和疾病带来的双重痛苦；说我母亲特别会疼人，对谁都掏心掏肺，细致体贴，“总把最好的留给孩子和老人”。说我母亲爱美，就喜欢穿漂亮衣服，可又舍不得花钱；说在北京307医院化疗时，医院附近有个餐馆，物美价廉，一盆炖鸡才47块钱——这是2008年的价格——“我和你娘一顿都吃不完这一盆鸡。”说我们俩当初陪她去看病，北京，济南，住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什么好吃的。那时候她说“我没力气，也没心情动脑子了，妮儿，你什么也别指望我了”，所以不管是做检查，还是治疗，她总是默默地跟着。她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看着我一趟趟跑来跑去，去给她拿检查结果，取药......忽然有一天对我说，我坐这儿看着来来往往过了这么多人，谁也没你的身个儿（身材）好看。——那时候，我身材苗条，穿一条她买给我的小黑裙，跑起来像一只蝴蝶。我和父亲边吃边说，说到母亲的趣事，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时间可能会过滤掉痛苦的，所以，现在聊起母亲来，就算当时那些最难熬的日子，也变得失去了尖锐的棱角，不会刺得我们生疼了。我不知道母亲在天上，看到我们现在这样谈起她，是会感到气愤，觉得“谁都不疼我，这么快就忘了我”，还是感到欣慰，“他们这样生活多好呀”。 肯定是后者吧。她肯定希望我们每天都是快乐的，都是兴致勃勃地去生活的。 父亲一直相信母亲是去了天上的，因为母亲去世后几天，他去找一个据说可以通灵的人去观香，那个人当时言之凿凿地说，母亲是观音座下的一个童女，现在已经归位了。当时她对父亲说，母亲的魂魄在几点几分会回一次家，让那个时间点给家里打个电话，看看家里有什么异常。结果我弟妹接着电话说，大门底下突然刮起一阵旋风。这阵旋风也让我父亲深信不疑是母亲回家了，因为那天天气很好，一丝风也没有。而且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本来艳阳高照，可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天突然就落雨了。那天是农历的九月十九，观音的生日。那一天通灵之人看到突然的落雨，就说，是我母亲过世了。这一点，也让我父亲深信母亲摆脱了尘世的病痛，回到她本该在的地方了。 这样的一种解释，似乎有点迷信，所有的现象可能也只是一种巧合。但是确信母亲回到了天上，却让我们觉得心安，并且会为母亲的去处感到高兴。 母亲只是脱掉了尘世的衣衫，灵魂自由地飞升了。这，大约是对死亡最好的一种解释了吧。 现在，在母亲过世快八年多的时候，我和父亲平静地谈起母亲，谈起她在世时的种种，面带微笑。我们以这样温柔的方式怀念你，母亲，你的灵魂是不是会充满喜悦？ 以后年年母亲节，我虽然看不到你，不能送你礼物，不能带你去吃一顿你喜欢的饭菜，但是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在我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在我所有的记忆里。 只要我还有记忆，母亲，你就一直在我生命里，从未离去。 2023年5月15日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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