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特从小就想当一个作家，但是直到30岁，还是一无所成，他不由得有些抱怨： “我们还没有出名，一部作品也未发表，未来生活如此单调贫乏，看不出有什么新的东西能使我们今后的生活摆脱常规。” 那时候，为了找到写作的灵感，萨特去注射精神药物，为了体验精神错乱的幻觉，很长一段时间，萨特都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龙虾追着跑。 皇天不负有心人，《墙》终于发表了，萨特一举成名，就连文坛大佬纪德都对《墙》赞不绝口，称“这的确是一部杰作。” 那个写《从前慢》的木心也认为，《墙》是萨特最成功的小说，他说： 这个小说既有现实意义，又有永久意义，现实意义是世界荒谬，人生痛苦，永久意义就是小说结尾的偶然性，这个命运。 世界是荒谬的，因为有很多荒谬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人生是痛苦的，因为人生活在这个世界，无法改变。命运是无常的，有时候你想玩弄一下命运，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被命运玩了。  01共产党员帕勃洛被法西斯分子捉住，成了阶下囚，一开始，他被关在一个单人囚室里，后来，他们被关进医院的一间地窖里。 和帕勃洛一起被抓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共产党员汤姆，另一个是儒昂，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伙，他没有参与过任何政治活动，之所以被抓，只是因为他哥哥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在审讯的时候，儒昂说： 我什么也没干，我不愿意替别人受罪。 但没有人听他说什么，也没人管他是否无辜，更不会因此而可怜他。 法西斯分子想从帕勃洛的口里，审出另一个共产党员格里斯的下落，但不管敌人怎么审，帕勃洛都守口如瓶。 审判结束后，汤姆问狱卒，“他们要拿我们怎么样？” 狱卒告诉他，随后会到牢房将审判结果告诉他们，帕勃洛和汤姆都明白，他们随时都会被杀死，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法西斯不会对儒昂动手，因为他没做过什么，只是身为一个抵抗战士的弟弟。 在牢房里，帕勃洛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他冷眼旁观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他看见汤姆为了抵御寒冷，可笑地在牢房里做起了体操。 晚上八点，审判结果出来了，狱卒宣布，他们三人都被判处死刑，第二天早上执行。 狱卒将死亡的阴影投在这几个人的头上，然后告诉几人，会有一个医生来陪伴他们，这个医生也是神甫，会帮助他们减轻死亡的恐惧带来的痛苦。 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儒昂不敢置信，被吓得脸色都变了，汤姆想安慰儒昂，却被帕勃洛阻止了。 他心想，以前从未面临过死亡，因此也从未想过死，但现在，死亡来临了，离得那么近，自己不得不想一想有关死的事情了。 医生来到牢房，表明自己是来消除这几人的痛苦的，他们问他为什么会刚好来到这里，他说他只是遵守上面的意思。 帕勃洛说：“你并不是出于同情才来这里的。”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可是突然之间，他对这个医生的到来不感兴趣了，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这是命运的无常，很多时候，一个人是没法选择自己该做什么的，他只是去做自己该做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荒诞之所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很多时候总是将人的美好的向往拍打得粉碎。  02医生的到来，不仅没有减轻几人的痛苦，而是加剧了他们的痛苦，因为医生的到来，就是在不断提醒他们，他们就要死了。 医生的存在，让这些将死之人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几人的内心，都充满煎熬，汤姆把脑袋埋在双手里，儒昂因为害怕，嘴巴张开，鼻孔抽动。 在寒冬腊月的夜晚，帕勃洛身上满是汗水，就连衬衫都湿掉了，但他一点都没感觉，直到他将双手放在脸上。 此时的帕勃洛想，医生一定觉得他这些汗水，都是因为恐惧，因为医生是一个活着的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还有明天的人。 毫无疑问，帕勃洛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压垮了。 但他很快就心不在焉地坐在长凳上，冷眼旁观这正在上演的一切。 儒昂对痛苦充满恐惧，他问医生，是不是要痛苦很长时间，因为行刑人如果第一枪没有命中要害，就得开第二枪。 汤姆也因为害怕，连尿都失禁了，但他毫无知觉，只是自顾自地说些话，他必须不断说话，尽管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但是就在几乎快要想明白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己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而世界将为别人继续存在下去。” 听着汤姆的自言自语，帕勃洛除了孤独，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他觉得，自己喜欢这样，让自己表现得冷酷一点，表现得心肠硬一点，他不想去想死的事情，但是他停不下来，他们这三个将死之人，都陷入这个问题里，无法自拔。 但他们的状态发生改变的时候，医生就在不断记录，他没有感情，只是在履行职责，走走过场，仅此而已，他还像一面镜子，提醒着这几个人死亡即将降临，他们没有未来，没有明天，他们的身后，一片空虚。 萨特说： “人的存在是虚妄的，我们处在一个我们既不能创造也不能选择的世界。只有人类还能思考，决定自己做什么。” 但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很多人连思考都不能，也不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03但凡生活在这世间的人，终有一天，都要经受死亡的考验。 死亡就像一辆粉碎机，将过往的一切都粉碎，也将未来粉碎，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支离破碎地浮现在将死之人的记忆里。 帕勃洛不愿再想黎明即将发生的事了，不愿再想死亡了，这毫无意义。 他希望想一些别的，但每当他开始想时，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被枪管瞄准的画面。 还剩下最后两个小时，他不愿沉沉睡去，尽管他已经48小时没睡觉了，他不愿在黎明时被叫醒，然后懵懵懂懂地被带去刑场，然后像牲畜一样死去。 他要死得明白。 为了从死亡的思绪中抽身而出，他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往，一桩桩往事，一个个面孔，他想到自己当斗牛士的日子，想到自己的叔叔，想到自己的同志格里斯。 他记得自己曾经失业数月，差点饿死，他曾想解放西班牙，曾认真对待一切，仿佛自己是不死的。 前半生的时光，展现在他的眼前，但他突然想到，“这全都是该死的谎言。”连生命都要失去了，这一切就毫无价值。 他想，要是知道自己会这样死去，他就不会去招惹那些迷人的姑娘，他想把这定义成美好的一生，但却不能，因为这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 医生提议，大家可以给自己的亲人捎个信，留点遗言。 汤姆问帕勃洛，要不要给女友捎句话？ 帕勃洛拒绝了。 他和女友在一起一年多了，前一天，为了能和女友相见五分钟，他宁愿失去自己的双手，但这一刻，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也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了。 他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体，因为它已经变得灰暗，更因为它还在出汗。 他想，如果敌人饶了他，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家，他会无动于衷。
医生又在可耻地提醒他们，时间所剩无几了，死亡越来越近了，但帕勃洛不愿用眼泪来可怜自己，他想死得清清白白。 他努力选择平静。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就是命运。  04黎明终于到来了。 这是死亡的黎明，每一次枪响，都代表着有人在死去，汤姆被拉出去了，儒昂也被拉出去了，随之而来的，也是一阵枪声。 每听到一次枪声，帕勃洛都禁不住发抖，他想喊叫，想揪自己的头发，但为了保持清白，他咬紧牙关，双手插进口袋。 他想，接下来就是他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时刻准备着接受死神的最后一击，一个小时后，有人将他带走了，但不是带去处决，而是带到了审讯室。 那些人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得到格里斯的行踪，帕勃洛什么也不想说。 审讯他的人说：
看见眼前的这些人，帕勃洛只觉好笑，因为他们也将会死去，但此时他们正在做一些可笑的事情。 帕勃洛想，他虽然知道格里斯的藏身之所，藏在离城4公里的表兄弟家里，但他宁愿去死也不会出卖格里斯。 他之所以不出卖格里斯，也不是因为他尊敬格里斯，相反，帕勃洛觉得，此时此刻，任何生命都是没有价值的，格里斯的生命价值也不比帕勃洛的更高。 虽然说出格里斯的藏身之所，他可以活命，但他拒绝这样做。 心里有了决定，他决定轻松一点，戏弄一下那些充当审讯者的傻子，他故意说出一个错误的地方：
他想捉弄那些人。 果然，他成功了，那些人匆匆赶往公墓，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回来时会大为恼火，因为他们将自己自己被戏弄了，那些人会杀死他，以此泄愤。 这一幕，真像加缪的《局外人》，那个荒诞的默尔索，在被处决之前，感受到了某些幽默的成分：
就像王小波说过的，我们的生活真他妈有趣，因为有那么多障碍，这种逻辑就是黑色幽默。  05在戏弄了那些人之后，帕勃洛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可那些去公墓的人回来了后，并没有把帕勃洛拖出去开枪打死，而是放过了他。 这样的情况让他感到疑惑，他问：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命运以无声回答所有疑问，能找到答案的终会找到，能找到自由的终会奔向自由。 所有的答案，难道是早已注定了的？人只是在充满各种答案的海滩上拾贝壳？ 不断有新的俘虏被关进牢房，帕勃洛才得知，那些人真的在公墓里抓到了格里斯。 帕勃洛想戏弄一下他人，可自己也被命运狠狠地戏弄了一把，原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原来，格里斯为了不拖累任何人，自己藏到了公墓里，躲在掘墓人的小屋里。 得知这样的消息，帕勃洛晕头转向，摔倒在地，他笑得那么厉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笑什么？ 他笑自己，笑命运，笑这个荒诞的世界。 他想在临死之前，活得轻松一点，因此随口编了一个地点戏弄他人，可是没想到格里斯真的藏身于此，他宁愿死也不愿出卖格里斯，可是却这样“荒诞”地出卖了格里斯。 什么是荒诞？ 按照加缪的说法，世界只是存在，并不管人的理想和价值，希望和意义，荒诞记忆是人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和世界本身不会按照这种方式存在的对立。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世界如何存在，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什么是命运？ 命运是没法说的，它就是好无理由地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不管是我们选择的，还是我们不能选择的。 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命运不是一个笼子，而仅仅是无数可能和不可能的集合。 木心说：
世界一直是荒谬的，人生一直是痛苦的，命运一直是无常的，而死亡，一直在前方等着所有人间的生命。  06每个人这一生，都不得不理解三样东西。 第一样，我们生活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不能脱离世界谈生活，所以，该如何和这个世界相处，是很重要的。 太在意外在的规则，自己就被束缚了，太不在意外在的规则，也可能吃亏。 所以，人当看到自己的理想和希望，在理想、希望和世界之间寻找到一种平衡，让自己束缚，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作为一件工具。 就像北岛说的：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这并非是我绝望的原因。我依旧有很多热情，给分开，给死亡，给昨天，给安寂。” 第二样，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人生痛苦，这是很多人都说的。 但痛苦归痛苦，人不能因为人生痛苦，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相反，我们还是要活着，而且不想活得太痛苦，所以我们就得好好想想，怎样度过这一生，才是最好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喜欢一句话，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就是成功。 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那不仅仅是欲望，那是性之所近，真正让自己感到欢喜和平静的东西。 第三样，命运和死亡，命运是人一生都无法脱离的一种底色，是推着我们向前的某种暗流，死亡是一面警钟，一面能让我们回到当下的警钟。 史铁生的活法是知命而不认命，命运给他的苦难，他知道了，但是他努力活得开心。 你思考过命运，知命了，你就不会抱怨了。 你思考过死亡，知道死亡随时会降临，你才能真正去生活，而不是浪费时间去获取生活之外的东西。 文|不有趣灵魂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