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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撵走金钏儿,真的是心肠狠毒吗?天下做母亲的同来一哭

 少读红楼 2023-05-18 发布于上海

导致众多读者对王夫人持负面看法的撵走金钏儿和抄检大观园事件,其实都与宝玉有关,本篇拙文将“细心体贴”(脂批)关于金钏儿被撵事件的描述,探究一下王夫人在这一过程中的心路历程,力求还原一个更真实的王夫人。

固然,贾母宠爱宝玉,而宝玉作为王夫人在世的唯一儿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她岂有不深爱之理?

第三十三回,因宝玉亲优溺婢,再加上贾环从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盛怒之下的贾政,不分青红皂白地暴打,甚至想勒死宝玉。急急赶来的王夫人先抱住板子,后又搬出贾母和夫妻情份,恳求贾政,看到贾政不为所动,连忙抱住贾政哭道:“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靠。”这一切言行都不是演戏所能演出来的,可以说,王夫人为了宝玉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脂砚斋对此感叹不已:“使人读之声哽咽而泪如雨下”、“未丧母者来细玩,即丧母者来痛哭。”

第三十四回,袭人的一番肺腑之言,让王夫人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忠心,原来袭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朝着把贾宝玉引入正途的方向努力。感动之下,王夫人情不自禁地以“我的儿”称呼袭人,并向袭人倾吐自己的苦心一一原先贾珠在世之时,自己也是严加管教,只是自己现在“已经快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倒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我常常掰着口儿劝一阵,说一阵,气的骂一阵,哭一阵,彼时他好,过后儿还是不相干,端的吃了亏才罢了。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因此,对于“孽根祸胎”宝玉,王夫人在“真体贴,尽溺爱之心”(脂批)与严加管教之间左右为难,对宝玉的前程既满怀期待又充满忧虑。

王夫人最后托付袭人要好生照顾宝玉,并承诺自己不会亏待她。随后不久,王夫人便兑现诺言,命凤姐从自己月例中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给袭人,让她享受准姨娘的待遇。王夫人再怎么抬举袭人,归根结底都是源自于对宝玉深沉的爱。
因此,说王夫人心里眼里只有宝玉,一点也不为过,她为了宝玉可以付出所有,包括生命,在涉及到宝玉的问题上,她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宝玉好。
很多人都会说,金钏儿不过只是和宝玉笑闹几句,举止略微轻浮些,王夫人就不顾金钏儿苦苦哀求,毫不留情地将跟了自己十来年的金钏儿撵走,真是铁血心肠!但是,只要“细心体贴”文本,就会发现事实却并非如此。
从王夫人听到金钏儿告诉宝玉所谓的“巧宗儿”一一“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就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来看,王夫人在宝玉到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在金钏儿说出所谓的“巧宗儿”之前,王夫人对于宝玉和金钏儿之间的调情置之不理,毕竟知子莫如母。但是,当金钏儿说出所谓的“巧宗儿”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因为这会“教坏了”“好好的爷们”,而这正触碰了王夫人不容触碰的红线。
即使没有“教坏了”“好好的爷们”,别有用心的小人,也会以此作为炒作的题材,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坏了宝玉的名声,宝玉的一生岂不就完了?
坏了宝玉的名声,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可能对宝玉的生命造成直接的威胁。
在暗藏“鹡鸰之悲,棠棣之威”(脂批)的文本中,对宝玉而言,别有用心的兄弟主要就是庶出的贾环。贾环和赵姨娘对她们母子俩久怀不轨之心,且三番五次明里暗里采取行动,王夫人岂有完全不知之理?
金钏儿的“建议”,直接牵涉到贾环,宝玉若听信了并采取行动,岂不更加激化宝玉与贾环之间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深深领教过赵姨娘、贾环一伙厉害的王夫人,当然担心此刻若不惩戒金钏儿,以后还会有其他丫鬟效尤,宝玉受伤害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如果再失去宝玉,对于已经失去贾珠、仅剩宝玉的王夫人来说,这可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除了第二十五回几乎置宝玉死地的魇魔法之外,第三十三回,贾政暴打宝玉,金钏儿投井自尽事件是导火索之一,而宝玉差点被暴打致死,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也是贾环引用赵姨娘的话,煽风点火,诬称金钏儿投井自尽,是宝玉强奸不遂造成的。
事情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牵涉到她唯一的儿子宝玉,而且还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王夫人岂有坐视不管之理?虽然她和贾政将管家重任交付凤姐、贾琏夫妇,但如果她“从来未理家务,岂不一木偶哉?”(第七十七回脂批)。处分金钏儿,这是出于母亲的本能,也在她的权力范围之内,是她作为当家女人职责所在,毕竟宽厚仁慈与天下所有事一样,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当王夫人得知金钏儿投井自尽后,她也伤心后悔,独自在屋内垂泪,原本只想气金钏儿一下,让她反省,过两天再叫她上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金钏儿之死,真的不能完全归咎于王夫人,金钏儿过于刚烈的性格似乎才是主因,毕竟文本中被撵走的丫鬟并不止她一人,如茜雪、良儿、坠儿等,但并没有听说她们自我了断,茜雪在佚稿中更是有狱神庙慰宝玉之情节。
即使王夫人有过失,但作为主子,她还是尽力弥补,也足以证明她确实宽厚仁慈,不是一个面善心不善、铁石心肠之人。如她赏金钏儿之母五十两银子,还叫裁缝赶做两套新衣服给金钏儿做妆裹,后来还不要新丫头补金钏儿的缺,让她的妹妹玉钏儿吃个双份子。
有人会说,她是假惺惺,鳄鱼的眼泪,但换作邢夫人,她平时婪聚钱财,为人苛刻,即使对于亲人,比如对迎春、亲弟弟傻大舅、外甥女邢岫烟,也丝毫不顾情面,如果是她面对金钏儿事件,金钏儿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而已,想必她只会一毛不拔,无动手衷,难道这就是人世间所需要的真性情?
如果王夫人在金钏儿死后的所作所为,是假惺惺;她为金钏儿所流的泪水,是鳄鱼的眼泪,那这世界上宁可多要一些王夫人式的假惺惺,少一些邢夫人式的真性情,就让王夫人式的鳄鱼眼泪泛滥吧。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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