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静社｜李商隐《复至裴明府所居》读记

复至裴明府所居

伊人卜筑自幽深，桂巷杉篱不可寻。

柱上雕虫对书字，槽中瘦马仰听琴。

求之流辈岂易得，行矣关山方独吟。

赊取松醪一斗酒，与君相伴洒烦襟。

读      记

       这首诗的创作时间不详，故后人辑录时，归为未编年诗。

       从第六句上看，作者将有行役。李商隐于文宗开成五年(840年)移家关中后，同年十月、宣宗大中元年(847年)、大中三年(849年)、大中五年(851年)皆有行役，故无法确定此诗的写作时间。

       “明府”，“明府君”的略称。汉时用为对太守的尊称。唐以后多用以称县令，唐代别称县令为明府，称县尉为少府。

       作者在写此诗之前，已去过裴家并写了五律《裴明府居止》，故此诗题云“复至”。

       裴明府即裴县令，生平不详。

       首联写裴家所居之外部环境幽深，暗赞主人潇洒出尘。

       “伊人”，这个人，指裴县令。

       “卜筑〞，择地建宅。

       “桂巷”，栽有桂树之巷。

       “杉”，杉树为篱。谓杉树并生环列，障隔居所，犹如篱落。

       这一联的意思是：裴县令选址建的宅院幽僻深远，桂树夹巷、杉树如篱，不好寻找、清静难扰。

       颔联承首联，写宅内景像，暗赞主人兴趣之高雅。

       “雕虫”，鸟虫篆，鸟虫书，篆书的变体。《说文·序》：“六曰鸟虫书，所以书幡信也。”“雕虫”，即雕琢的虫书。

       “对书字”，谓楹联。

      “马仰听琴”，典“六马仰秣〞。《荀子·劝学》：“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仰秣”，马听见美妙的音乐，抬起头、不吃草。

       这一联的意思是：柱子上雕刻有鸟虫书的对联，槽中的瘦马仰头听悠扬的琴声。

       此联以主人所好的鸟虫书和音乐来赞主人的情调。

       颈联转笔，感慨主人的高雅，并揭出“复至”的原因。

       “流辈”，同一辈份或同一类人、同一流的人。

       “行矣”，将行，要远行了。

       “关山”，关隘山岭，这里指从长安出关。

       “方”，将，将要。

       这一联的意思是：在同辈中难得你这样幽深的居所和高雅的品味；我将出关远行，独自吟唱。

       此联上句束住前四，下句点出“复至”的原因、引出尾联。

       这一联的束上启下，颇类《九日》的颔联。

       尾联顺颈联下句合住，道出“复至”的目的和心境。

       “松醪”，用松肪或松花酿制的酒。

       “洒烦襟”，谓洗去、排遣掉世俗之胸襟。

       这一联的意思是：我赊了一斗松醪酒，让我们一起畅饮，以酒消离别之愁。

       此联意谓：“复至”的目的是为了话别。

       这首诗很有意思：复至裴宅其实就是为了远行前、到其宅与朋友话别的，但偏偏题目不露出，首联、颔联也不点破，只顾夸赞主人的出尘、高雅。直至颈联，才上句束前四、下句启后二的时候，说出复至的缘由来。

       李商隐为什么要这样谋篇？

       这样谋篇，由于前四的铺垫，使得颈联上句感慨的“岂易得“落到实处，此时下句再点破将要远行、与出尘高雅的主人分手，于是不必置一字的“惋惜”、“不舍“，其意自出。

       这才叫诗、这才叫诗法！

       多说一句：颈联的句法，使用了“之”、“矣”这样的语助词，使这一联诗句的风格偏向于文，故朱彝尊评曰：“宋人之俑”。其实唐人使用这种以文为诗的句法的也不少见，非李商隐开此先端。盖因宋人用此句法过于泛滥，故后人多病之。

       疏理一下这首诗的脉络：

       首联写裴宅的外部环境，以示主人出尘。颔联承首联、写宅内景像，以示主人高雅。颈联感慨，束上启下、点出复至缘由。尾联合笔，点出复至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