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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义耕:金 凤 钗

 新用户7391BFGL 2023-05-22 发布于安徽

金  凤  钗

河北邯郸  栗义耕


  那曲曲折折的漳河水从遥远的山西转到这里,漳河边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上游的邺城发生的西门豹治邺的著名故事离这里也就百十里地。
  焦家集就坐落在这漳河边上,不光焦家集附近还有潘家集、程家集、黄家集等等十几个村庄。老辈人讲这十几个村庄的先祖都是在明朝时候沿着漳河从山西迁民来的。先祖们在这里战天斗地,繁衍生息。转眼间时光流转,明朝完了换大清,南方的革命党一声枪响换了民国。民国来了,气象更新,政府忙着剪辫子、放裹足。女孩子也剪短了头发开始上洋学堂。新风吹到了焦家集,焦家是这一带有名的书香门第明清两代出了十几个秀才、举人。村东有个财主叫焦守经人称焦二爷,同治年间也中过秀才。早年间其父焦如桧在山东做过知县。这样的家庭可想而知是重视教育的。这焦二爷膝下三女一子,早期在家焦二爷给四个孩子开蒙,焦二爷比较开明儿子女儿一样待遇。民国后社会风气大变,他还把大女儿焦子谨送到了县城的直隶七师。
  焦子谨生的花容月貌,一笑一颦中带着大家闺秀的得体,引得两个同学加同乡的追求,一个是潘家集人潘世龙,潘世龙家境殷实其父潘阔在县城开了一家云鹤酒楼,人称潘世龙潘大少爷,体态臃肿,挥金如土。一个是程家集人程远开,其父程道全在镇守使孙殿英手下做师爷,相貌堂堂、受其父影响爱舞文弄墨,有点小才华,一副公子哥的派头。
  平时两个人为了追求焦子谨没少献殷勤,也没少明里暗里较劲。就焦子谨来说,比较中意程远开,程远开不时用粉纸或者红纸写几首小情诗。说些幽默的话,逗得焦子谨花枝乱颤。潘世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妈的!这样发展下去还不便宜了小开子!一次两个人在图书馆的拐角碰上,潘世龙挤挤眼说程远开,开哥,这阵子和焦子谨花前月下好羡慕人呀!程远开本不想理他,但是看着他挤眉弄眼的猥琐样子。就回了句,那可不!我们现在热恋,等下了聘礼选好日子请你喝喜酒。对了,就在你家云鹤酒楼摆宴席,也算我照顾你生意了。呦呦,还下聘礼?开哥我可提醒你,你可是焦家集焦家的外甥,我可听说焦子谨轮辈分你得喊声“姨”。你还想乱了章法不成?潘世龙把双手交叉着放到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程远开。程远开当然知道这层关系,虽说自己的母亲和焦子谨已经五服以外,但是喊姨是不假的。他狠狠地瞪了潘世龙一眼,就走开了。


  天有不测风云,这日焦子谨家的老管家套着马车来到县城的学校,找到焦子谨报信,原来焦子谨太奶奶病危。焦子谨一听焦急万分也没有找老师请假,跟同寝的小姐妹交代了一声就跟着管家走了。焦家集离县城六十多里路,平时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当走到离家十多里路杨家楼村的时候,车轱辘一下陷到一个坑里,老管家怎么打驾辕的马就是出不来,正踌躇间,突然从土堆的柳树后面蹦出来几个强人,带头的拿着一把短枪,后面四、五个小喽啰端着汉阳造。只见那带头的五短身材,络腮胡子,瞪着一双死鱼眼,大声喊到:“车上的贵人!我们是郭清水的人,请贵人移驾到我们那里暂居,等贵人家里送来税款就把贵人再送回府上!”老管家看着这阵势是遇到绑票的了,紧紧的护着马车上的前帘悄声说:“小姐不要出声。”焦子谨再单纯也知道郭清水是何许人也,也知道这头目虽然说的客气但口气严厉的人是什么意思。原来这郭清水是焦子谨二姑夫的侄子,说来也算亲戚,只是这个人从小就是偷鸡摸狗之辈,这些年又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前几年在县城的夕照楼里赎出来个妓女叫郝恒青,据说此女颇有心机帮着郭清水拉起一支乌合之众称霸一方。对着那小头目到:“这位好汉,误会误会,我们是焦家集的焦二爷家的,和你们当家的郭清水是亲戚,请好汉高抬贵手,改日我们家二爷定会备些薄礼奉上。”小头目一听焦家,把短枪放到了腰间,摸着胡子向身后的一个喽啰摆了摆手,喽啰慌忙跑了过来,小头目凑到喽啰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喽啰朝土堆后面跑去,小头目也不说话,就站在路边。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刚跑走的那个喽啰又跑了回来,在小头目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头目点了点头,突然拔出腰间的短枪,恶狠狠地瞪着老管家,大声喊到:“弟兄们!把这老东西给拉下来!把里面的人也给我弄出来!”这几个恶人三下五除二就把焦子谨和老管家按到地上。小头目朝老管家脸上狠狠的抽了几耳光,瞬间老管家鼻青脸肿、嘴角出血。老管家只觉得自己两眼冒金星。小头目大声喊到:“老东西!这女洋学生是什么人?”老管家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这是我们大小姐。弄清是谁后,小头目狠狠地朝老管家身上踹了一脚又说到:“老小子,给你们焦二爷报信去吧!大小姐我们就请到我们寨子了,一千大洋,三日内送到寨子,敢耍花样,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的手段!”
  等老管家跌跌撞撞赶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家人听老管家一说这事,都慌乱起来,焦子谨的妈一下子晕了过去。阖府上下乱成一窝蜂。焦二爷一边安排家里的账房先生暂停生意筹措大洋,一边到村西焦子言家里央求其一起去县城找他姐夫程道全,哪知焦子言外出没在家。就连夜跑到程家集好友程义全的家里,央求他找其兄弟程道全到官府报官,能让孙殿英派兵剿灭郭清水。等焦二爷和程义全跑到县城程道全府上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黎明时分,正好程远开要去学堂上学,一看大伯来了,还紧紧张张的领着一个人。就在客厅外面偷听了起来,来的人竟是焦子谨的父亲,焦子谨被郭清水给绑票了。这还了的!程远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慌慌张张地往学堂走,半道上正好碰见潘世龙。潘世龙大老远的就喊他。潘世龙一头大汗,把他拉到路边跟他说焦子谨被郭清水绑票了。程远开吃惊的看着潘世龙问到你怎么知道的?原来是焦家的账房先生向他家借钱筹款他爹说的。潘世龙拉着程远开问到:“开哥,你打算怎么办?”程远开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潘世龙问他,他就说我找我爹的保卫队长借枪去,去郭清水的老窝救子谨去!你去不去?潘世龙用自己胖胖的手擦着额角的汗说到:“好,开哥,咱俩一起救子谨,我爹也有一把防身的短枪,我去偷来咱一起去!”


  程远开向他爹的保卫队长借了两把短枪,潘世龙也把他爹的短枪偷了出来。两人骑着两匹快马,左拐右拐地朝杨家楼跑来。大家都说郭清水的老窝在杨家楼西边的一片老漳河河套里,但是郭清水在其夫人郝恒青的指导下狡诈的狠,他的驻地一天三换到底确切位置在哪谁也不知道。程远开和潘世龙把马藏到了一片榆树林里,沿着老漳河套一点点地摸索。
  两个人坐在一片河滩上,程远开看着动一动就一身是汗的潘世龙说到:“兄弟,说来咱两家也算世交,你爷爷和我爷爷当年拜的一个先生。”潘世龙看着程远开目光中带着柔和说到:“那是,这事我听我爷爷说过。”程远开摸了摸腰间的短枪又看了看潘世龙腰间的枪问到:“兄弟,你会使抢吗?”潘世龙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是不会使枪的。但是他不能在程远开面前认怂,只能说我会使枪,去年我爹还教我了那,这有什么?程远开原本是怕他不会,想教教他怎么用。既然潘世龙这样说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后来程远开又看了看潘世龙就说到:“兄弟,我知道你也喜欢子谨,咱俩都喜欢她,但是这个事就这样也不对,她现在遭难了,咱俩都来救她,这个事我觉得咱俩都够爷们。今天咱哥俩打个赌,要是谁救了她谁就娶她,没有救成的退出,行不行?”潘世龙看着程远开,脸色一沉因为他可没有把握把焦子谨救下来。他连抢都不会用。但是今天程远开的话到也真诚,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就说到:“既然开哥这么说,我潘世龙没有说的!”正当两人说话间,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从他们西边的土丘上飞快地跑了过去,两个人顺势趴在了地上。看着那个人的打扮是个土匪无疑,这说明也许郭清水的老窝就在附近了。等那个土匪走远后,两个人悄悄地爬到土岗子上,往远处一看,一块高地上一排木栅栏圈成个寨子,门口有两个放哨的,不时有人从寨口进出。这不是郭清水的老窝又是什么?
  两个人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悄悄地摸到寨子附近,藏在一条雨水冲刷的沟壑里面,程远开在沟壑里一探头被门口放哨的喽啰发现了,上来就是一枪,子弹顺着程远开的头皮划过,瞬间血从头顶流了下来。程远开也没有多想,把腰间的两把短枪拔了出来,对着寨口就是几枪。他这一开枪,全寨的土匪朝着寨子口涌来,子弹像过节时点的齐火一样飞来,打在他身边的土里发着噗噗的声音。一时程远开躲在沟壑里抬不起头,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身边的潘世龙不见了踪影。程远开心想就知道潘世龙这小子不靠谱!可是自己眼下怎么办?他把短枪探出沟壑胡乱的开了一枪立马招来土匪的一顿乱枪。
  其实潘世龙没有跑,就在程远开对着寨子口开枪吸引了大部分土匪时候,他就绕到寨子后面,用手掰开了一个木栅栏,在底部弄了个大口子,钻了进来。土匪们挖了几个像地窝子一样的房子,他悄悄地观察发现只有一个地窝子上有个土匪拿着斧子在那看着,就认为焦子谨被困在那。他就拔出腰间的枪,把那个土匪制服,一掀开地窝子上面的帐篷就发现焦子谨被五花大绑在一棵埋在地上的柱子上。他慌忙去就解焦子谨身上的绳子,却忘记了身后的土匪,土匪顺势把他推到压在他的身上。吓的焦子谨哇哇大叫。潘世龙救人心切一转身竟然又把土匪按到地上,就一屁股坐在土匪的脖子上,哪知不一会瘦弱的土匪竟然被肥胖的潘世龙坐死了。潘世龙拿着掉落在地上的斧子砍断了焦子谨身上的绳子,也不顾的劝哭哭啼啼的焦子谨,把焦子谨背到背上就跑。在寨子后面的那个被他掰坏的栅栏口,两人爬着钻了出去,他又背起焦子谨顺着寨子后面没命的跑了。


  前边可苦了程远开,土匪们一步步向藏在沟壑里的他逼近,正当他吓的大哭的时候,外面枪声大作。原来是他爹领着镇守使府的官兵来了。
  来年的中秋节焦子谨和潘世龙的婚期将至,程远开通过焦子谨的弟弟把她约了出来,两个人默默地坐在漳河堤上的柳树下,程远开从怀里掏出块红布,打开后是支金凤钗,这是他在县城买的说到:“子谨,你的大婚我参加不了了,这支金凤钗送给你,我要去南方的黄埔军校上学了,祝你和潘世龙百年好合!”焦子谨张了张嘴说到:“潘世龙把我从土匪窝救了出来,我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我知道你也救我了,我嫁给他就是还他的人情。”那既然是这样,你和我一起去南方吧,我们现在就走。程远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焦子谨。我不能这样做,他把我背出了土匪窝,你说我怎么还他的人情?你的金凤钗我收下了!说着焦子谨转身走了。程远开无奈地看着焦子谨的背影。他不知道焦子谨已是满眼泪水。
  郭清水对潘世龙和程远开来强他绑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好!你程远开是官宦子弟手里有枪,我惹不起!但你潘世龙算个什么东西?早晚老子干掉你!时间流转几年过去潘世龙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和焦子谨的感情还算可以,夫唱妇随。潘世龙有个赌钱的嗜好,这日他带着几个随从到邻近的县赌博,正好郭清水也在,冤家对头,郭清水三下五除就把潘世龙和几个随从杀掉后大摇大摆的走了。潘家人把潘世龙拉回了潘家集。焦子谨大哭一场,还是撑起了潘家的大局。
  程远开此时已是国民革命军的上校团长,部队开拔到家乡,看着东去的漳河水和大堤上婀娜多姿的柳树他感慨万千。他听说潘世龙被郭清水杀了气愤异常,当即下令剿灭郭匪造福乡梓。当郭清水的人头被摆放在潘世龙的坟头时,焦子谨和程远开都没有哭,只有微风吹拂着二人。程远开说:“子谨,你现在能不能嫁给我?”焦子谨只是说了句,潘家需要我,我不能走!
  1949年,程远开随着败军南撤,再次找到焦子谨。让她随自己走,其时潘世龙的老爹已病入膏肓。焦子谨眼含泪水摇了摇头,只把用来包裹金凤钗的红布交给程远开,只见上面用隶书写着三个字“金凤钗”。程远开把那片红布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一路走到了台湾。
  1990年程远开从台湾转道香港,又回到冀南老家。不想焦子谨依然健在,他拿出那片已经褪色和多处破损的红布片,焦子谨微笑着拿出那支金凤钗。
责编:丁松   排版:阿亮哥



作者简介


  

  栗义耕,男,河北邯郸人,邯郸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齐鲁文学》《秦岭文化》《当代小小说》《邯郸党风》《陶山》《三门峡日报》、《三秦都市报》《大河健康报》《京九晚报》《衡水晚报》《新华网》《学习强国》《邯郸晚报》等报纸、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长篇小说《霍郎的奇异之旅》中篇小说《我的青春一去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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