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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人”琐记

 岁月有情JH 2023-05-23 发布于海南

第一天

半夜里醒来,喉咙痒中带微微的刺痛,还干咳了两声。这样的感觉有过很多次,通常用六神丸就解决了问题。如果严重一点,加服一袋霍香正气丸也就没事了。这个私人偏方屡试不爽,护佑我平安度过那紧张的三年。于是,起床喝了一瓶六神丸,又睡着了。
早上六点多本来困极了,若在平时是醒不了的。老头要出差,有一根神经关注着他出门的动静。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在发烧,这是自2020年以来首次发烧。起床,头重脚轻地拿抗原测试,阳了!测体温,体温计直接飙升到42度,前几天测老头的体温也是如此。这是宣布放开的那天散步的时候在药店买的,至今才有机会用。看来买到的是废品。
告诉老头我阳了,在发烧。老头赶紧给我烧了一壶开水,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是在烧,多喝水,好好休息。上班时间去社区医院看一看。”说罢,出门赶飞机去了。他刚刚在社区医院治好了一场重感冒,感冒期间测试没有阳。我还问过他,好的那么快,医生用的是什么虎狼之药呀。
平生第一次阳,到底来了。
老头一出门,我就把阳了的消息告诉同事。原计划要去上学的,只得取消,因为发烧感觉十分疲惫。他们叫我喝水、吃莲花清瘟。于是喝了几大杯水,像灌肠似的。喝了一包莲花清瘟,喝了四粒四季感冒清。因为喉咙从痒向痛转化,还喝了刚在团购群里买到的桉叶饮料,产自新西兰,说是润肺清肺毒的,它让喉部感觉很舒服。说明书上要求一天喝一袋,我第一天就喝了五袋。
老头烧的开水很快被我喝完了,重新烧开水的时候,顺便煮了两个鸡蛋,囫囵吞枣地吃掉了。因为蛋白质是免疫细胞的重要组成部分,身体急需储备。
挨到八点五十,去社区医院看病。到那里一看,已经有十余人在那里打点滴,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坐着,有的躺着。老头前几天在那里打点滴,都是在半下午到晚上那段时间,人没有这么多。护士先用水银体温计给我测体温,38.7度。又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医生问诊。
告诉医生我阳了,在吃什么药。医生听了一下我的胸音,用木板压住舌头看了一下我的喉咙,就给我开两天的针打,并嘱我回家照样吃自备的药。
静脉注射、做皮试、换药瓶,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困得要命,却不敢睡着,怕一睡就睡沉了。打针的人太多,两个护士忙得脚不点地的。如果睡着了,要换药或药水打完了,没有人及时处理怎么办呢?
强力保持一丝丝清醒打完针,感觉身上更加滚烫。对护士说,我打了针怎么感觉烧厉害了呢?护士拿着电子体温计对我额头一“瞄准”,说:37.7度。呀!退了1度呢!所以说治病还是要“宁信度无自信也”。
我对这疗效很满意,也很小心地从社区医院回到家里。又煮了两个鸡蛋当午餐吃了,就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醒来发现天黑了,烧也退了。想:呀!新冠可治了!只是头有些痛,太阳穴、额头里痛,但不是很严重,是那种可以明显感觉到,又可以承受得了的痛。又煮两个鸡蛋当晚餐吃了。这一天的三餐,我就吃了六个鸡蛋。我就不信,这么大量的蛋白质摄入量,养不壮我的免疫细胞!
第二天
早上起来测抗原,还是阳。
第一天白天睡多了,晚上总是半睡半醒的。脑袋清醒的时候,不能思考,-思考就会明显感觉头痛。拿一本《东周列国志》翻看,很轻松头不痛,很快进入书中的情境。但读到宣王狩猎被二鬼索命,觉得在这样一个人居家、又病着的时候,不宜读这样的书。又换一本《人间草木》看。汪曾祺的文章读来也不头痛,因为不需要动脑筋。他的文章不事雕琢,一派天然。乍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观察生活很细致、又有耐心写出来,平铺直叙中间插有一些奇思妙想,一下子把平平的文章点亮了。这手法不是一般人学得到的。
就在睡一觉、读一篇文章的轮回中,挨到第二天的白天。觉得病似乎好了,只是喉部还有些不适,头还痛。如果可以尽情地休息,没有工作要做,余下的针我都不想去打了。照样煮了两个鸡蛋当早餐吃,吃了就去打针。希望巩固康复成果,加快康复速度。
问过护士知道社区医院八点就上班,八点过三分来到社区医院,已经有三个人在打点滴,有一个人在测体温,一个人在问诊。我报上名字打上针,躺在前一天打针的床上,清醒又轻松地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往我的血管里流。(前一天选择躺是因为疲惫,第二天选择躺是因为铁靠椅太凉了。)
我问护士,自己用的一瓶药是头孢、一瓶是洗药管的生理盐水,另一瓶是什么呢?护士说是抗病毒的药。我说这样治疗很有效呀,我昨天打完就觉得要好了,当初为什么不这样用药呢?护士说以前只能吃药不能打针,现在可以打针了。
庆幸自己三年来没有阳过,等到人类与新冠和平共处之后才阳、没有遇见最毒的毒株。庆幸当我阳了的时候,人们对病毒的治疗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可以用打点滴的方式缓解我的病痛。不由得暗自感恩。
病床所在的小隔间的座位上来了一位女士,打的针似乎和我打的一样。她一边打针一边不停地高声大气地打电话。护士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声音宏亮地说:“我叫※美威,美丽的美,威胁的威。”果真是名如其人。
邻床上来了一位女生,昨天我打针的时候她已经在打,一边打一边睡得很沉。今天她状态好多了,带了一杯豆腐脑,一边往床上坐一边用吸管吸。她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我阳了,叫她吃完了赶紧戴上口罩。她是普通感冒,我给她分享了我对付普通感冒的偏方,她表示也要这样做。我打完针回家的时候,她热情地和我说再见,并祝我早日康复。同病是很容易相怜的。
回到家里我感觉完全恢复了。好好地吃了一顿午餐、睡了一场午睡之后,开始干起一件耗神耗力的大事来。一开始,太阳穴还是痛,喉咙也痛。但事情做进去了,状态居然越来越好。做完了事情头皮发麻,躺下闭上眼睛歇息片刻也就好了,身体状态总体还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晚上和老头视频时说:人还是要有一点精神,是工作加快了我康复的速度。如果没有工作等着做,也许我的病会好得慢一些。
第三天
早上起来测抗原,还是阳,但那条T线淡了很多。
这一天有一件非做不可的工作、有一件可以做也可以请假的工作,我征得许可之后决定都去做。既然自己承受的病痛远轻于传说中的程度,没有遭滚刀喉、骨头痛、高烧不退的罪,既然并没有人还把阳了当一回事儿,那就该干啥就干啥吧。
早上吃了两个鸡蛋,一碗自己煮的营养粥,很精神地出门。上午做的是一件体力加脑力的活,一个上午下来,有些累。午餐后大睡一觉回血不少。下午的工作要轻松一些,身体状态却没有上午好。本来快不咳嗽了,又时不时咳起来。明知我阳了的领导,还坐到我身边和我聊两句,明知道我阳了的同事也不忌讳接近我,这让我很感动。
这一天工作全程都戴着N95口罩。背包里带了一瓶75%消毒酒精液,随身带多张独立包装的75%酒精消毒纸。把自己手碰到过的地方都用酒精纸擦一下,在自己独处过的空间里喷酒精喷雾。
下午开始咳痰,但咳不出来。有一点点浓痰丝。咳的时候找一个背人的地方用纸巾接住痰,迅速跑到厕所把纸放便池里冲走。这天用了三个N95口罩,每换下一个口罩,要么给它喷洒酒精,要么用几张酒精湿纸把口罩内外擦一下,用酒精湿巾包起来,再丢到垃圾桶里。如果事先这样关照自己,何至于此呢?
小心翼翼地工作一天回来,精疲力竭,感觉胸闷,头痛,耳朵深处不时刺痒一下,都是可以承受得了的。同时感觉舌头周边痛,对镜子看舌苔中部与后边白且厚、周边红赤,中间有一纵向裂口,有些痛。
劳累加重了病情,而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在沟通明天的工作时,领导考虑到我身体状况,让我明天下午再去参加一个活动就可以了,上午居家休息。领导这样一安排,才发觉,自己是多么需要这半天的休息。
第四天
早上起来测抗原,T线只是隐约可见,快要转阴了!
病毒快消灭了,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了。就如打了一个胜仗,敌人消灭了,这才发现自己伤亡也很大,需要养精蓄锐。
胸闷成了主要症状,有痰但又不咳,堵在呼吸系统里。另外一个症状是犯困,头脑晕乎乎的。耳朵深处的刺痒不时来一阵,吞咽动作可以产生挠痒的效果。
趁着清早人精神最好的时候,解答了两位同行提的问题,然后睡了一个上午。醒后咳出几口黄色浓痰,每咳出一口痰,人感觉轻松一分。我问老头有没有经历这样的过程,他说有。他阳着还一直在外面出差工作着。我开玩笑说:我们都是在玩命。
下午到学校参加活动,虽然活动比预想的耗时耗力,但获得大量有益的信息,从专家那里学到不少知识。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也”的愉悦。依然是全程戴着N95口罩,拍照也没有摘下来。有热情同行说她不怕,早阳过了,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在人群中没有感觉被嫌弃,心里很温暖。
回到家后,头皮发麻,喉咙干痛,舌头厚痛。煮了一壶柠檬水,大碗大碗地往肚子里灌,一边喝一边大汗淋漓,也一边越来越轻松,感觉病在随着汗水正从身体里抽丝出来。看着杯里的水想,这时候的水也是良药,柠檬水更是,上善若水,水正利我的病愈而不与药争。
喝完水躺着休息了好久好久,仿佛睡了一觉又仿佛一直醒着。完全清醒后特别想大吃一顿红烧猪脚。煮了10个自己包的饺子(平时只吃6个),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感觉鼻息已经不热了,头皮也不那么紧张了,除了困,没有多少不适了。
第五天
早上起来测抗原,那条T线完全看不见了,转阴了!
喉咙还是干,又煮了一大壶柠檬水,喝了三大杯(一杯400毫升)。喉咙不痒,胸也不那么闷,偶尔咳一下咳出来的痰是白色粘稀的。头皮还是有些紧张,但人精神多了。这一天耳朵再也没有出现刺痒的感觉。
把床上的东西洗换了,把房间到处喷洒75%的酒精消毒,把纱窗全打开给家里通风,把这些天不敢丢出去、天天喷酒精消毒的垃圾又消一次毒之后送到小区垃圾桶里。
戴着口罩与太阳帽子去小市场买了一根排骨,照着每周在云教师家吃饭她经常给我做的样子煮给自己吃了。还买了一块夹心猪肉(肥瘦相间的肉)准备给自己做白切猪肉吃。要好好庆祝一下自己顺利而且快速阳康了。
做完了这些,还想把家里卫生彻底打扫一下,可是感觉累,胸闷气短。于是,放弃体力活,做了一些课题研究的资料整理在工作群里分享,准备午睡之后再做卫生,那时候人会精神一些。
午睡醒来后,却越睡越乏。便躺着不动,从这几天独自居家生病的日子开始,思前想后,就越想越多。
想到三年大疫都小心地躲过了,在这场余波中却没能幸免。原因并不是“都要阳一回”,而是我和老头都有些麻痹大意,心存侥幸。老头上班看到自己的同事一阳再阳,还坚持不戴口罩,说别人都戴了只有自己不戴也是安全的。老头在社区医院打针的时候,我也两次不戴口罩长驱直入去陪他,心里知道不妥,还硬着头皮去做。一疏于防患就被病毒捡漏到了,自作自受。不对自己的健康负责,就要对自己生病负责。
想到新冠病毒是越来越可防可控了吧?可防得过初一还防得过十五吗?果真一次又一次避过了,就真的是好事吗?在三灾八难的人生中,是不是每一个人平生遭受的劫难都有定数,遭一难就少一难?在未来和新冠长期共存的岁月里,狭路相逢是不是在所难免?当下见识了它的厉害是不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自己在近一段时间里,经常刷灵异事件的视频,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知不觉身体招邪祟而不自知。有些事情你不去关心它,它离你很远;你老去关心它,它就找上门来。
想到如果世间的事真有因果、有由来,自己是不是家人中承担苦难的那个天选之人?一家人只有我拧巴纠结,幸福快乐地那么不纯粹;一家人只有我企图用放大幸福,屏蔽人生中种种的不如意;一家人只有我会得意忘形,摆出一副命运宠儿的样子;一家人只有我善于患失惯于担心,明知道过度的担心等于诅咒……人总是在心痛了,才知道检讨自己。
……
不知不觉,天色向晚。我把自己从妄想中拉回到现实中来,知道纵然把心揉碎,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便起身收拾家,也收拾一下心情。把洗晒的东西收藏好,给自己做营养粥和白切肉,吃完晚餐后,挥汗如雨地把家里的卫生做了一遍。看到收拾过后浊气消散,清风满堂的家,想起老头在家的时候,总喜欢把家收拾干净整洁,说收拾好了有一种成就感。我也体会到了这种成就感,还看到到新气象带来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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