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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结伴而行 旅人无处可藏

 夜奔长安 2023-05-26 发布于上海

到如今他仍旧记得清楚  那晚  无风  微微小雨  街头很是嘈杂

他在街角买水  走到店里  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她  她喜欢什么牌子的饮料

他回过头去  没看到她  对面有几家霓虹灯餐厅  还有挂着爱心招牌的药房  这里好像是某块生活区

夜猫子们坐得东倒西歪  吹嘘着  咒骂着  遍地是虾壳  一次性塑料和干瘪的烟头

他看了会儿  拿了两瓶无糖乌龙茶  给老板道了谢  提着袋子走出去

右手边  几个青年画猴  表演着吵闹把戏

他们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小区  质量不太好的房子

待会儿跟她讲  她肯定会拉着我去看热闹

好像从认识她起  她就一副凡是喜欢凑热闹的模样

“诶  真”

路的对面  真站在路牌下  背着双手  左右看  目光顺着叫喊到来

她朝他招手  微弱的光线里  她站成一束皎洁的线条  他目不转睛

他提起手中的袋子  指了指  她伸出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好像在笑

“不知道你想喝啥  买的乌龙茶”

“没事  我都喜欢”

“慢一点  看车”

“放心”

除了生与死  绝大多数时候我感受不到穿插其中的平凡生活之于我的意义

路牌被照得惨白  尖锐刺耳制动声拖得忘乎所以的长  之后戛然而止  鲜活的女孩在那一刻仿佛静止

脑中下意识的空白  短短的几秒里头脑发热  他听不到  吵闹的人群  嘈杂的音乐声  咒骂声

等他回过神来  他已经到了她面前  散布的斑点  和冉冉流出的血泊  像一副丹青随意写就

在那一刻他忘了他晕血  像是疯了  手足无措  他仿佛搂住易碎玻璃制品  任由滚烫的血  顺着小臂滑下  可抱起来  她就会好一点吗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来  他觉得  人在濒死时刻  会本能地想要靠近心爱的人  因为爱的别名  是无可取代  的安全感

那一刻真像是断线的木偶  耷拉着往柏油路上坠  他忘了呼喊  只是一个劲地呼唤着真的名字  终于身旁有人靠拢

“幺幺零  快  打幺幺零  不”

“救护车  叫救护车”

“快  救命”

路灯照射下  唾沫星子的轨迹显得漫长又苍白

他语无伦次  想说什么  说出来却全都是错  肇事司机不知什么时候  蹲在他身旁

“别浪费时间  快去那买纱布止血”

“我来打电话  快点  再不止血没命了”

“拜托了”

本能的风度还残留在空中  唯留下空洞在肇事当中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苦味  他颤抖着手  就像是在报菜名

某一刻他看见左手  皮肤已被血液浸染  枯萎  粘手  紧绷  大片血清的下面  血珠向后走个不停

“棉签  碘伏  纱布块”

“压敏胶带  还有那个有什么止血快”

“快救救我  我的一个朋友就快要死了”

“你先拿去  这个药粉往创伤口上敷”

“谢谢你  谢谢医生”

他一把捧过玻璃上零零总总  向外奔去

中间掉落多少  塑料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听得见  他顾不着

真口鼻处鲜血已经凝固  他轻轻捧起她  后脑勺仍旧温热得令他心碎

他一手担着她  想撕开纱布块  可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地  颤抖  

他看血污把塑料包装搞得乱套  最后眼泪却不知情地淌了下来

杀了我吧  就是别让真离开我

司机猛地拽开了包装  快速而又精准地将纱布块放置在真后脑

真双眼紧闭  血一股一股从她口中往外涌  他缓缓放下她  跪在地上  用尽全部力气  砸向地面

可自双手起  他整个身子酥软得仿佛与他无关

拳头  像是个笑话  很远处传来救护车声  可他一刻也不想再离开真了

背着光  自阴影覆在真白皙而又略显血腥的脸上  那滩血污混合着柏油马路  像是哺乳动物的黑色胰脏

真到最后也没有睁开眼睛  她留给他的不止一个不知所措的夜晚  还有一道多年以后懊悔  无力  痛哭流涕的老伤

把真送上担架的时刻  他又想起  很多年前  他也是这样  把醉酒的父亲抬下五层高的楼  放进红白相间的车里

他想起  那个夜晚他看着摇晃的父亲  手捧着白色丝质氧气袋  模模糊糊到了医院  随后记忆断层  那里只有门  亮着红灯

也是在那一天  声音颤抖的妈妈  瘫软无力的父亲
他于是知道  原来没有意识的人  是很重  很重的

真也一样  在那一刻  仿佛再也活不过来  像是要把所有痛苦  压在她心爱的人身上

仿佛要把未能如期走完的时光  活脱脱交给仍徘徊人世的  羁绊连结

随后混乱被平息  由于没空位  他留了下来  独自撺掇起这一切

他不敢回头看  索性将手机关了机  一句话也没对别人提起

他那左手被恋人的血绷得丝毫不自在的感觉  至今仍有迹可循

他快步走在街上  只想买一包好彩  可来回走了两个街区  他没找到一家有售

脑海里  他颤颤巍巍点燃香烟  重重地吸进肺里  再吐出颠簸的雾  眼前的世界得以清晰

明天过去  世人又该怎么议论  关于我们  也许只有我们自己  最清楚

可无论如何  我都摆脱不了  和真在一起的错  如果她能活  我一定要养她一辈子  不  几辈子

可那时的我是这么软弱  连抱她的力气都没有  受伤的是真  痛的也是真  为何那一刻  我快要  无法呼吸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终于不再晕血  他终于长大  路中央的女孩  却永远地躺在记忆的血泊中  事隔经年  未曾冷却

PS:

⑴今日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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