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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私坊||《想念雪村》连载之十一 走近张又常(系列长篇小说《南岳宪》第一卷)

 元辰1948 2023-05-27 发布于湖北

十一 走近张又常

踏雪燃葵夜半归,童言少忌问前非。

江南梦魅三千许,雪域霜刀九计微。

沧海欣逢仁厚主,弱年巧结草庐幃。

诚亲兄嫂齐天愿,誓与良朋振翅飞。

南岳宪立在嘈杂的乡场上,正出神地构思他的《雪村赋》他住户的主人拉拉的背膀,指着刚到面前八九岁的小男孩说:这是我儿子张又常!我叫张告栓,本村的猎户,我老婆没来,她是柳汉伦的妹妹。然后对小男孩说:又常叫叔叔!

南岳宪醒过神来看孩子,眼睛马上一亮,心里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跟自己长得还很像在古镇独自伴随奶奶的十多年里,曾经多想有个弟弟,在梦里牵弟弟的手奔跑在古镇的河边,看来来去去的乌篷船、机帆船,等父亲和母亲归来。当然注定是想了多少年就失望了多少年。现在到了上学年级的张又常就在眼前,若不是明知雪村和老家古镇相距千里,明知雪村与江南从未有过接触,便会以为妈妈真生过这个弟弟由于她和爸爸远赴天国,不得不这个弟弟托付给这户姓张的人家。

南岳宪当然明白这是自己的臆想,说来人家会以为自己是疯子。他平复了心情,对张又常说:别叫叔叔,叫哥哥,南岳宪哥哥!

张又常似乎也跟南岳宪一样感觉命里早该有这样一个大哥哥,愣住了一下,马上伸展双臂扑过

南岳宪一看,赶紧伸开双臂,把壮实的小男孩搂在怀里,感觉搂住一团火。

张告栓看到南岳宪穿得太单薄,脱下自己身上的虎皮坎肩,披在南岳宪肩上,说:外面大风雪,穿上,就走。还有七八里呢!

南岳宪也不推辞,穿好去提背包。张告栓却把背包抓在手里,把火把递给儿子,说:走!

打火把行夜路,有个说法前照七,后照一。现在三个人,张告栓在前,张又常在中间,前后都能照到。南岳宪跟着,出东门,向南再向西,沿着崎岖山路前行。

这时,整条冲都是归去的人。一支支火把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蔓延。风吼,雪飘着,地上已积雪没膝。好一幅深山雪夜归行图。

刚满八岁的张又常像个大人,不住地回头叮嘱新来的哥哥,要踩前面的脚窝,别踏新雪,防备踏空跌倒。又说,雪才下,还没上凌,不然更没法走。

张告栓也回头说,火打好,脚踩稳。我慢些走,你们不急。个把小时就能回家。

南岳宪装粗说没事,我跟得上。

他从三岁起,一直在奶奶指导下练习祖传过南氏功夫,身板看不起眼,功夫却是了得。只是他读古书、学医术、练功夫,都是悄悄进行的,古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打不死的程咬金”,并不知道他有一身功夫。如果他跟着走夜路都摔倒,那其他知青爬也爬不到家了。

脚拔起来,踏下去,雪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没过膝盖,落进鞋口。不一会儿,刚烤干的鞋又湿透了,南岳宪感到下肢已变得木杵杵的。

南岳宪他们属西路,向西行,回西沟。拐弯,爬坡,上岭。回望中沟,星星点点的火已从中心的乡场四散,很快就像到了尽头东路登上垭口的时候,西路前面的人也上了垭口,火光勾勒出西山垭上横斜满空的一棵大树。

南岳宪想起古镇上的那颗大柳树镇上的古柳镇守一方,在他心里就是古镇的魂灵所在。听镇上的老人说,古柳与古镇血脉相连,镇上的气运旺古柳就旺,镇上的气运衰古柳就衰。那么眼前垭口这棵树也一定是西沟的魂灵树

张又常指着垭口上的那棵大树开口了:你看垭口的这棵大树,就是我家对门垭口的柿子树。多好一棵灯笼狮子树啊,高大威猛。雄镇一方。结的灯笼柿虽然不是很多,可又大又甜,是我最喜欢吃的。爷爷在的时候,我总要他背我去摘柿子。可是,七岁的时候,爷爷却吊在这棵树上了。说着,声音咽泣。

南岳宪问:那是多久的事?

张又常说去年啊,是深秋几个月前。

南岳宪分明感受到他心里的哀伤,因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敢轻易安慰他,只好淡淡地说:那你一定节哀!人死如灯灭,没办法的事,伤心也换不回来。

“我放不下呀,做梦就想起他。”

南岳宪说:“我陪你,慢慢就不做梦了!”

张又常噙着泪说:“谢谢大哥哥,你来我就有伴了,不会再天天想爷爷。”

经过垭口,南岳宪留心观察大树,蔸干凸凹不平,二人合围不住,一米高处还有半边大洞。四五米高处枝干横斜,密密麻麻蔽空一亩多地。现在是阳历五月,枝干上堆满积雪,垂下的枝条有稀疏的大片青叶,挂着杏子大小的青柿子。不用说,它是远近一二十里内的一棵树王,古镇老家街口的河边那棵五六人合围的古柳一样,镇守着一方梦境。

小时候曾经天天坐在古柳下的石头上,望着水天苍茫的远方,希望有一天见到他父母乘船从天而降,到了近处向他招手,下了船将他搂进怀里。可是,迎来送往无数船只,始终也没有出现他们的身影。那时他还不知道父母已被陷害致死了。父母离开,才几个月,根本不记得父母的模样

想起这些。又一阵难受。

这是张告栓说:“快点走吧,穿得那么少,脚下肯定都湿了,别冻坏。”

过了垭口向北,走上相对平坦的一条横路。

张又常说:对面就是我家了,前面过一条溪沟,过桥上坡就是我家道场坎。我家单独一个屋场,屋场旁边有猪牛羊圈,有旱碓、旱碾,磨房有腰磨、手磨上下两三里才有人家。溪沟上有我家单独的水碓、水磨、水碾。以前我家还开纸坊,造火纸、手写纸。要是化雪开冻了,溪沟流水潺潺,有小鱼、螃蟹、泥鳅,深潭还有乌龟、甲鱼、娃娃鱼,很好玩的。爷爷在的时候,白天带我玩,吃完晚饭常着老花镜,点着油亮子抄写古歌,我趴在傍边看。爷爷记得的古歌可多了,他还会新歌,只是不唱新歌,唱的都是古歌。对了,南岳宪哥哥,你有爷爷吗,我可喜欢爷爷了。

南岳宪说:我记事就没见到过爷爷,只有奶奶,我是奶奶抚养大的。我非常喜欢奶奶。

又常又问:你爹妈呢?

不满一岁就没见到父母了,奶奶告诉我,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我长大成人才能回来。后来才知道,他们永远回不来了,被人诬陷离开了人世。

为什么会被诬陷

张告栓见儿子问到南岳宪家史,怕引起伤感不快,赶紧拦住:小孩子家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那多问题的?住久了,哥哥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一点礼貌都不懂!

张友长不服气地说:这咋叫没礼貌?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了,不懂的就该问,知道的就该说,这叫互相帮助、亲如兄弟。你知道什么叫诬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诬陷、为什么会被诬陷

张告栓说:你这孩子,读了语录本,变得头头是道了。语录本里没说什么是坏人吗?

的确是说到过的,要我背你们听吗?张又常胸有成竹地回答。

南岳宪也相信是说到过的,可一下子想不起在第几页说的。

张告栓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逼人家说伤心事啊?还说你懂事!

张又常不言语里了。

南岳宪说:没事,这多年习惯了,不怪小弟弟。

短暂的沉默。转眼到了拱桥,积雪堆过四五十公分高的条石护栏,行走十分艰难。加之鞋口浅,又没像雪村人打上麻绳绑腿,膝盖以下被雪灌透湿透,冰凉得失去知觉。幸好马上就到,不然这双腿都会废了。

终于上了张家的道场坎,磨拐型的老屋沿岩壁展开,整栋屋的后半边含在虎嘴式的岩洞里,拐出的蕻屋在南。

紧靠蕻屋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张又常的母亲举着火把站到了门前,说,这天,大好的日子又下雪。快进来,一定冻坏了。

张又常说:妈,我要跟哥哥一起睡。

张又常的妈说:行啊!又说:快进来,温脚水已经打好了,远方的客肯定没打绑腿,遇上大雪天,遭罪了。

南岳宪笑笑说:还好,还好。

牙齿已经打磕了。

张告栓说:内人柳汉秀,这是我们家的知青南岳宪。他老家是江南古镇。

柳汉秀身形高大,年龄不大,出奇地靓丽,雅致大气属于大姐大的那种。后来南岳宪知道,仅比自己大八岁。自己比她儿子张又常大十岁,比她丈夫张告栓小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真不好称呼,喊叔婶喊老了,喊兄嫂又托大。后来张告栓坚持下,喊兄嫂了,但没张又常侄子,依然弟弟。

走进屋,放下心里,柳汉秀就麻利地拖来木盆,放入热水,拖过木质靠背椅,让南岳宪坐下把脚伸进大盆浸泡。水温大约四五十度,比体温稍高一点,脚伸进去依然是冷冰冰的感觉。

张告栓在一旁说:受冻以后,水温要慢慢提高。你把手伸进去,捧水从膝盖上往下淋,用手搓腿和脚掌脚趾,慢慢的,悠悠的,劲别,不能着急。揉开了,有知觉了,才能力。搓一会儿再加水提温慢加温,搓得好,才能防冻疮。这是祖辈的经验。有的不知道,受冻回来就烤火,或突然用热水浸泡,结果废了手脚,或者落下残疾,严重的甚至截肢。千万不敢马虎。

在张告栓夫妇二人督促下,南岳宪足足浸泡揉搓半小时,添过三四次水,手脚完全恢复知觉。然后,被安排到火垅屋烤火。

这时,张家父子解了麻绳绑腿,跟他一样泡脚。

原来洗脚水烧在大吊锅里,锅里还放了茄梗、辣椒、生姜、花椒、柚子壳、紫苏等解冻的草药。只见柳汉秀先从吊锅舀两瓢热水放进木桶里,再从水缸用另一只木瓢舀水兑进木桶、添进吊锅。隔一会儿提一次,给父子俩的木盆里加水。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南岳宪蓦地想起一个曾经常常出现在梦里的人,直到近些年才渐渐淡去的那个人,就是他妈。其实他对妈没有一点印象,长大后从唯一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才看到她的长相,这时他已经在梦里确定了母亲的长相,他相信梦里的妈妈更真。眼前的张嫂柳汉秀,简直是他梦里妈妈的放大版,明知突兀,仍然勾起他关于母亲和家族的回忆。

南氏家族立足江南古镇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南氏有名有姓的始祖是商王盘庚的妃子姜氏所生的儿子南赤龙,南赤龙曾孙为周朝大夫南仲;唐宣宗拾遗、洛阳令、黔南经略使南卓,唐朝名将南霁云,都是南氏先人;宋代也有南氏族人做官的记录,明清时期南氏家族走出的进士就有九人之多,还有两名是钦点的武状元。而且家族的生意自明代以来就非常红火,成为古镇四大家族之一。清初南氏家族和江南许多名门望族一样被残酷掠夺、镇压,但家族一部分人辗转活下来,至康乾盛世陆续归乡,再度崛起。

洪秀全扫荡江南,曾国藩兵出湖南,左宗棠治理浙江,李鸿章崛起江淮,南氏家人没有追随洪秀全,而追随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至清末已是古镇几家名门望族之一。

后来南氏家人追随革命提供物资帮助,推翻了清廷皇室

抗战,南岳宪的爷爷从日本买军火支援抗,被日陷害南岳宪的奶奶让刚刚完婚的儿子媳妇挑起南氏公司的重任,暗地组建地下物质供应站,负责南方革命军一个支队的物资和情报提供。

解放战争时,母亲曾一身戎装,随军转战山东、海南等地。父亲则留在古镇照顾公司生意,做后勤支援工作。海南岛解放,母亲转业回镇,和父亲一起经营自家的公司。

谁料国民党投诚特务的一封交待书牵连出南岳宪父母的问题而且抓捕其检举的另一特务,搜到出了日伪任命南氏物资供应站南立中、左悦华为特务的任命书,并有加入军统的签名宣誓词。

后来查明,这一切都溃败到海外鼓捣的特务机构预先设计好的。在于革命军斗争中关于打败仗的他们,这次用反间计打了一个漂亮的生长

地下工作守口如瓶,又是单线联系,不说父母是执行者,说不清是谁批准他们加入日伪、军统打交道套取情报的,就算一五一十交待了,那些知情的上线领导不是解放战争中牺牲了,就是上了朝鲜战场,找不到能说清来龙去脉的证人。

结果被投入狱中,等待判决。奶奶急得跳脚也毫无办法。

父母亲没想到受此不白之冤,受不了自己人没完没了的提审,在狱中双双自尽。

那年南岳宪不满一岁。自从父母离开一直奶奶抚养长大。奶奶虽然有参加革命的证据在手,但家中土地和公司财产都在她名下,因为需要也确实请了人料理土地、公司和物资站工作只能接受当时按规定划定的成分,并加待敌特分子家属的帽子。

土地分配了,公司上交了,旁系南氏族人纷纷回避,昔日风光无限的南氏家族,剩下祖孙二人风雨中飘摇。

历史转折关口的一粒尘埃就能砸死一头大象。无论你有多大能耐或是多么荣耀的家族不管是活该还是被冤,只要摊上了,就无法逃脱。如果正是被冤枉了,甄别,要等到证据浮现。

南岳宪的童年缺失太多,受到的屈辱太多动乱开始以后,镇上和学校的造反组织把他们家的历史问题公布于众,他这才知道父母永远回来不了,还留下巨大的历史问题。不仅奶奶三天两天挂牌游街自己也一次又一次被要好不过的同学殴打。明知打人的是谁,你还不敢吱声,更不用说还手。

没有父母,没有亲戚,一切生活来源仅靠年近花甲的奶奶忍饥挨饿是常态,心灵痛苦更是常态。但是,奶奶一直保持着乐观,告诉他不要有半点怨言,好好读书,好好学医,好好练武,不怕千难万苦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你若成才南家的一切都可改变,你若不成才那也不能怪谁对你不公。公平是靠实力挣来的,不是靠上天施舍来的。你是一团泥,上天不会是施舍你。

奶奶当爹又当娘,从未唉声叹气过,是他一生的导师。可是年过花甲,需要他赡养陪伴的时候,他却在奶奶支持了,来到了雪村,天各一方。

南岳宪没有想到,住户大嫂柳汉秀竟然很像自己梦中认定的母亲左悦华,给了他极大的亲近感一个是江南古镇的名门闺秀,一个冰村雪国的猎户村妇,八竿子打不着啊。南岳宪想,要说一致,那就是她们骨子里操劳忙碌、善良情的那种,对天下儿女来说都是不可缺少依靠与温暖。想到这里,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累了,实在太累了。刚到雪村的这一天十多个小时,起伏比南岳宪比十七年来经历的任何一天都大。

张家父子泡好脚,张告栓说,岳宪这一天走这远的路,还是第一次吧?你也累了,汉秀铺床去了,一会儿让张又常带你去休息。你帮我们管着他,往你们那个有文化的路上带。雪村没私塾,也没有学校,孩子上不了学,一天到黑满山撒欢撒野,叫人担忧啊。

南岳宪说,好好,没事我就和他一起学习。

告栓说,那好,我看你俩投缘。

这时,汉秀嫂已把铺睡捡好,和又常来到石洞内后排南边的一间屋,地火炉,非常暖和,头靠南墙一人一铺。宽大的木架手工床,盖的是麻纺被面套着的兽毛被褥,垫的是柔和的兽皮垫褥。

各自钻进被窝,汉秀嫂把油亮子灯盏提走。

实在太累,南岳宪躺进被窝,没有练功,呼呼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光的上午。不知睡了多久,室内鸦雀无声。

南岳宪睁开眼睛,屋顶岩缝的光线照进来,室内不是太昏暗。朝又常的床望去,被子掀开,空无人影。

赶紧起床,翻出所带的衣服,全套到身上。昨天的寒冷可是领教了,不穿上所有衣服,屋内烧了地炉也会冻冰棍。只是所带的衣服实在单薄,棉衣棉裤都没有。

胡乱穿好,摸出房来,大门关着,厅堂无人。推开南边火垅屋门,才见张又常坐在那里聚精会神读红宝书,连自己推门他也没发觉。

南岳宪轻轻嗨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哥,你起来了。快来,饭温在这里。又说:看你穿啥呀,快换上我爹给你找的皮袄皮裤!

南岳宪说:要出去吗?南岳宪想,要出去,必须换上。昨天冻怕了,若在家烤火,自己这身马马虎虎也可以过去。

不出去,但你得工作,我爹说了,你得教我读书。红宝书我全背下,包本了,得找先生开讲,正好你来了。快把衣服换了,洗脸吃饭,然后咱们读书。

张又常快嘴快舌地说。

既然大小主人安排好了,只得客随主便,入乡随俗。

南岳宪一边换,一边问:你爸妈呢?

张又常指指东边:我妈在磨房磨面,你来了,我们的生活不能太寒酸。我爹在织机房织布。我们穿的,除了皮货,都是自己纺织的棉麻粗布。

织布我会呀。我江南老家水乡古镇,家家户户巢丝织锦。我祖上专做绸缎生意,把镇上织的丝绸卖到上海杭州。我爸妈当年就用做生意的身份,为革命军收集物资和情报。可惜,被特务陷害了,我昨天给你讲过的。我奶奶就靠织锦养活我。所以我也会织。

哥哥了不起。我还不会织,我爹说,等我长大教我。

这小不点,一点不像深山人家的野孩子,说起话来一套套的,两只杏眼溜圆,笑脸上两只酒窝,薄薄的嘴皮红得像涂了胭脂,咋真我梦中的弟弟呢?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说话间洗了脸,张又常连忙揭开煨在火垅边的大吊锅,锅里的圆形篾架上,一只土钵盛满汤汤水水。张又常说是腊干、蘑菇炖山药,我们都吃的这。

张又常伸手要端,南岳宪止住,说:我来!卷起袖子,伸出双手,各用两指捏住土钵两边,拈了出来。

张又常去取筷子递给他,他坐到小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

张又常双捧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看着。

南岳宪说:你还吃点不?

他说:不吃,我刚吃了一钵。好吃吗?

南岳宪说:好吃!太美味了。

他说的是实话,跟奶奶在古镇那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婆孙俩全靠织锦接点手工钱生活,接不到活儿就得饿肚子。收入很少,用钱的地方很多,一分钱扳成几瓣用,很多时候油盐都吃不上,没粮只得挨家挨户借。快到月底,眼看供应指标就要过期,手上没钱,奶奶常常急得搓手

这一大钵里,有炖得绵软的兔肉干,有香喷喷的野生蘑菇,有绵绵的雪山土豆,还有一种芸豆式的雪山豆角,没有一丝渣儿。边吃别喝,身上窜热气,唾液汩汩冒,爽得人恨不得把钵子都嚼烂吞下去。

呼啦啦吃完,南岳宪把筷子往钵上一搁。

张又常立马起身抓住钵子筷子,到南面墙角灶台上的大锅里涮洗,然后把洗锅水舀进木桶,把锅刷干净,动作麻快得像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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