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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垟村，我的接纳之地 普通的村子，蛰伏大山的臂弯 我第一声啼哭，清脆夜的静谧 回声定格来到世界的时辰 血统，名字，甚至此生的方向 绿树参天掩映蜿蜒的石子路 修竹成林传播山风的声音 雾霭，山岚，宛若云朵变幻不定 山花，雨雪，四季更替中一一呈现 一些稻谷，番薯，洋芋，豆子 以及野菜，将我喂养成人 一些民间传说，故事，风俗 以及小小的学堂，滋养我精神的高地 普通的村子，我最初的接纳之地 以素朴的方式形成家乡的概念 时常涌现一种叫乡愁的思绪 就像南垟溪的流水，一生中鸣响不已
怀乡，或失眠症秘方 失眠难熬，寻医问药 及至昨夜，偶遇一白胡子仙翁 指点迷津：江晨，你的症结 皆因怀乡的愁绪，积重难返 现授你秘方，依此，将可根治 恍惚中，我打开锦囊： 回南垟村一次或多次，老屋一幢 风水林一片，大柳杉、杉树、松树 枫树、杜鹃、甜槠、毛竹各一棵 南垟溪一条，石板路一段，石拱桥一座 山风五十克，鸟语五十克，初阳与夜月 各五十克，米酒一杯为引，后巷泉水煎服
老屋更老 老屋更老。走进时 我禁不住喊了出来 随即，心就颤了一下 午后的光线，透过天井 垂照，马头墙、青石板、旧木门 宽敞厅堂……青苔泛绿，马腿鲜活 泥墙斑驳……我的浸淫人间烟火 先人去了那里？我的生息于此 亲人去了那里？ 东厢房，关闭着窗 我不见里面的情景 呵，容纳我小小身体 大大愿望的陋室，读书 睡觉，灯光暗淡，内心寂静 老屋更老在南垟村的中央 不问经年，像似遗落民间 前朝旧臣。我的那些 青葱岁月，边缘，迷茫 像似山风中响动的草木，鲜为人知
辣椒颂 鲜红，深红，火辣辣的红 田间，地头，山坡，门前，屋檐 成串、成畦、成片……秋深了 辣椒们修成正果，在山中 点燃一朵朵小火焰，黑夜里 又似一盏盏小红灯，忘记 生长的难度，即将的枯萎 喜形于色，欢乐一生最好的时光 我沿一只辣椒，返回一个年代 缺米、少油，南垟村的乡亲们 盐炒辣椒，喂养自己，而我 也以此活命。如今人到中年 那火辣辣的红，还是缠绕 我的舌尖，味蕾，胃肠，与血液
清明，先人书 那些先我来到世间，而又离开的人 那些与我同一太阳下播种、耕耘、收获的人 那些与我同一月亮下劈柴、喂马，饮酒、生育的人 那些与我无缘见面，无法说话，样子模糊的人 那些我流淌他们的血液，与我指纹相同的人 我的先人，请宽恕我的无知。我只知道 你们最早生活遥远山西的大槐树下 后来到了杭州，之后何时何以 生息浙西南腹地，我不清楚 期间的迁徙路径，不得而知 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山村的名字叫南垟 我懂事的时候，知道村子周围安息一些前辈 我的先人，请宽恕我的不孝。我只记住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这么一些名字 其他的不是忘记，就是无从知晓 我更没有，你们在世的时候尽一些孝道 就连离我最近的爷爷也没有见过一面 陪伴奶奶也只在她生命最后日子里的几天 我的先人，我描绘不出 你们生活时代的真实状况 更无法体会你们的境遇、心情与种种事项 甚至分不清，你们在人间的身份 百姓，还是官员；富贵，还是贫贱 但我明白，是你们，一代又一代 在自己的时光里生活着，劳作着…… 才使我有机缘走在如今的世界 感受生命的美好，尘世的悲喜
赶在一场雪之前 阔叶树彻底落叶，针叶树继续翠绿 黄雀、野鼠、野猪们忙于储藏食物 赶在一场雪来临之前，我必须 收完稻谷、番薯、玉米、黄豆、南瓜 向日葵……播下紫云英、油菜花籽 我还必须，将给远方朋友的信件寄出 准备充分的柴禾、木炭、蔬菜 以及耐性，在雪封山野时 保持足够的温暖、能量与心情 在浙南腹地的高山，我的南垟村 只在一场雪后才是冬了。一年 春夏秋才是过去，来年才会丰收 赶在一场雪来临之前，所有的农事 必须收拾妥当。而在外的旅人 必须及时回家，滞留时间太长 就再也找不到还乡的路 宛若，如今的我
南垟村的雪 忽然之间，雪就下了 一大朵，一大朵，一大朵 ……漫山遍野。如果不是 雾锁天空，玉树琼枝，你一定 认为是春天，或者盛夏，山梨花 白杜鹃、野百合……竞相绽放 如果不是屋内火炉，屋顶炊烟 迷途麂子，觅食麻雀，你一定 认为是天庭，神灵出没，雪莲花开 从来没有虚张声势，也用不着 草木皆兵。雪落南垟，我安之若素 行走村巷、田野、树林……入夜 温一壶米酒，往返唐诗宋词元曲 如果缺食，刨开积雪，挖几棵青菜 如果少衣，燃一堆篝火，相互取暖 如果想你，拾一枝桠，情书写满雪地 ……我来到村庄之前，雪，年年在下 我离开村庄之后，雪，还一直在下
（图片摄影：殷小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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