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 象夜产生梦一样不知几时 我们之间产生了默许你的目光 是林梢的暖雨 无声无息地向我渗入绿了我的荒芜 对着这引起愁思的景色我不能说 非语言的惆怅 只能留给自己的深处 让琴声落在淡紫色的阴影里吧让温柔隐隐约约 和你生活在一个世界上 已经够好的了 不要把人生的空白填满从空白的地方 会升起一个永远的祝福 看过了题目《堤》,再往下去读完全诗,我们会发现:诗中并没有一个具体描述“堤”的句子,甚至连抽象的概括也没有。这是作者无意的疏忽,造成“文不对题”,还是有意为之,别有一番蕴籍? 应该说这是一首优美的“朦胧诗”。“不要把人生的空白填满/从空白的地方/会升起一个永远的祝福”。这是此诗最后点明题旨的三句,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是这首诗的主要特色:在诗节或诗行之间,通过跳跃、组接、互相连贯又互相阻隔的“张力作用”,使诗出现必要的“空白”,给读者留下参预诗的“再创造”的空间,让人们根据各自的生活经验把诗中“空白的地方”加以填补、联想和生发,从而领略到诗外无穷的妙处。 “空白”的产生是由诗人故意加以“省略”造成的。诗,本身就是讲究“省略”的艺术,没有必要的、恰到好处的“省略”,胡子眉毛一把抓,在诗中大量地铺排具体事件和细节,必然造不成“空白”,会把诗写得冗长、直露、毫无韵味可言。 让我们来看看这首诗是如何“省略”,如何留下“空白”的。 “不知几时/我们之间产生了默许”。这种“默许”是两颗心灵无言的沟通和共振,是爱悄悄降临的标志。在生活中,相处的男女双方产生真挚的爱情,往往就是“象夜产生梦一样”,不知不觉、不可捉摸的。诗人在这里“省略”了“我们”相识、相处、相爱的一切过程,仅仅在下面的诗行中突出了象“林梢的暖雨”般的“你的目光”,让读者去想象这隐含无限爱意的“暖雨”如何“无声无息地向我渗入/绿了我的荒芜”的情景。这后一句诗,又让我们看到了一处“空白”:“我”的心是何时开始“荒芜”、又是为什么会“荒芜”的?这一切都“省略”了,但读者已经领略到诗中传达的因两个人“默许”而产生的欢欣甜美之情,这已足够了,没有必要象小说、戏剧那样去铺叙具体的情节,因为诗本来就是感情的结晶体呵! 接下来的第二节,诗的情绪又由欢欣急邃转人淡淡的忧伤和惆怅,两节诗之间存在着一块大的“空白”。作者并没有写出“这引起愁思的景色”是怎么样的,也没有交代“我”为什么会产生“非语言的惆怅”。只要联系诗的题目,细细体味诗中的感情,我们就会对本文开头提出的疑问恍然大悟了:原来在“我”与“你”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堤”!这道“堤”是由什么堆积成的?也许是年龄的差异悬殊?也许是家庭的干预?也许是世俗习惯、旧的伦理道德的拦阻?……这一切都留给读者去思考、去补充了。总之,真挚的爱是遭到违隔了,我们也许不必去深究,仅仅感受“我”把忧伤惆怅“留给自己的深处”和“让温柔隐隐约约”投注到恋人身上的一片深情就可以了。 最后一节以“和你生活在一个世界上/已经够好了”开始,表达了“我”的达观情怀。同时,这两句诗也许还隐含着一种言外之音:因种种原因,“我”也可能甚至曾经被打人“地狱”,而不可能“和你生活在一个世界上”!今天,“我”和“你”都“生活在一个世界上”了,尽管还不能把两人间的“空白填满”,留下了遗憾,但也已值得庆幸了。这种历经忧患磨难才具有的直面严峻人生的态度,是意味深长、感人至深的。 诗评家谢冕在《诗人的创造》中指出:“诗是一种注意表情,而不注重写实的艺术。它关注的是感情,而不是事实的曲委,更不会注重细节。”这首诗正是如此,它对事物的描写十分含糊,但表现情感却十分真切,诗中留下了许多空白,把它与那种平铺直叙、完整得象一块铁板的浅露的诗区别开来。 作者郑玲是一位五十年代就从事创作的老诗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她被迫“戒诗”二十多年,直到1980年才重新拿起诗笔。尽管岁月的风霜已染白她的青春,但她的诗心不老,写出了许多很有生气的作品,这首1987年发表的短诗,即是其中一首年轻的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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