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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深圳那会儿，常有广东人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安徽人。对方立即瞪大眼睛道，你们老家很漂亮噢，黄山风景很好啊。我说是，黄山很美。然后我介绍我的家乡在巢湖。什么湖？巢湖，五大淡水湖之一。对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然后继续讨论黄山。这样的情况发生几次后，我就省点力气，一起聊黄山了。再然后，我在她们眼里就成了黄山人。 这本无可厚非，如果对地理不感兴趣的人，谁数得明白五大淡水湖。加上我是九十年代来的深圳，那时的广东人觉得深圳以外都是北方。我一江西同事感到很不忿，我倒释然了。 也有些时候，外地人听我与家乡人讲话，说口音像南京人。家乡离南京很近，都说江淮官话，口音是很像。再说南京与安徽本就有很深的渊源，要不也不会有“徽京”之说。渊源有多深？后面再说，此处按下不表。
多数人对安徽的印象就是黄山。当然，黄山也是安徽一张靓丽的名片。黄山及附近景区去过多次，但都是早年，那时还没有养成记录的习惯。如今人与事印象早已模糊，只有那座山和山下的村庄永恒不变。除了遗憾之外，便觉记录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 去年10月底本要回家乡巢湖，结果巢湖防疫特别严，像深圳这种有高风险区域回来的，一律采用4+3模式，4天隔离，3天居家，如此一周就没了。于是与同回老家的朋友云端商量，不如去徽州呆一个星期。徽州一直是低风险地区，呆一周，等行程码消除了深圳，再回巢湖。没想到的是，这次徽州行无意中转了一遍古徽州，除婺源与祁门，一府六县余下四县休宁、歙县、黟县、绩溪都去到了，有的路过，有的游玩，有的则呆了数日。 就好像今年过年去西藏走唐蕃古道一样，尝试新道路兼具怀古。只不过唐蕃古道是有意为之，古徽州却纯属巧合。
我想起前年秋天，一个人去婺源，住在石村。聊到婺源徽派建筑，店家夫妇就说他们是徽州人，骨子里有着对徽州强烈的归属感。 难怪有人说婺源虽然划给了江西，朱熹也还是徽州人。这是没错的。徽州因位于新安江上游，古称新安。宋徽宗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改歙州为徽州，从此历宋元明清四代，统一府六县，辖歙县、黟县、休宁、婺源、绩溪、祁门。 朱熹提倡读书，这对徽州影响很大。所以徽州文风昌盛，人们知书达理。最为人们熟知的徽商之所以名满天下，其根本原因也是深受程朱理学影响，经商以仁义为先。徽商在全国各地曾建有会馆，皆崇祀朱熹。
我跟徽州也有点渊源。我虽祖籍在巢湖（父母祖籍庐江），但我的童年是在池州度过的。中学以后举家迁去巢湖，所以有关童年的所有记忆都是关于池州。 池州与黄山有什么关系呢？有。 古徽州地形以山岳丘陵为主，黄山的主景区在黟县境内，黄山山体在历史上处于池州和徽州的分界线，是两地的“界山”，部分山体归属相邻的太平县。而太平县在古代并不属于徽州府管辖，而属于池州府。因为太平县长期归属池州，因而黄山并不算是徽州独有，池州也有份。 我常说自己是半个池州人，如此就古徽州来说，我也沾了点徽州的边。
1952年，为便于行政管理，原属池州专区的太平、石台二县，以及原属宣州专区的宁国县被划入徽州专区。如此一来，黄山主体就全部属于徽州专区。 1984年成立县级黄山市，以太平县为主，包括歙县和石台县的几个乡镇，基本上囊括了整个黄山。与历史上的徽州“一府六县”对比，地级黄山市少了婺源和绩溪，多了原属池州的太平县，如今称黄山区。 2000年，石台又归回池州市。石台有个牯牛降风景区，古称“西黄山”，是黄山山脉向西延伸的主体。小时候经常听妈妈提到石台风景很美。不过那时交通不便，父母也没带我去过。直至2018年6月，高中同学相约去了之后，终于明白“很美”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们于10月27日从深圳出发，因回老家都有事，所以各自开了车。在江西广昌住了一晚，顺便买莲子。广昌是“莲乡”，路灯柱都是莲花标志。云端说，她吃过广昌莲子，特别好，每次回老家都会停留买点。 翌日在市场买了莲子，没多耽搁，直奔歙县。途中进休宁服务区休息。休宁是古徽州一府六县其中之一。休宁县有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的齐云山，奇峰怪石，飞泉幽洞。有一年爬齐云山，到了香炉峰，真与云相齐了。 齐云山古称为“白岳”，据说是因为常有白云雾绕于山岭而得名。汤显祖曾写过一首关于徽州的名诗：“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对，我以诗的最后一句作为本系列的题目。诗中黄指的是黄山，而白则指的齐云山（白岳山）。
服务区门额写着“状元故里”四个大字。休宁以出状元闻名，是“中国第一状元县”。自宋朝嘉定十年（1217）至清光绪六年（1880），休宁总共出了19名文武状元，居全国各县之首。据说是与本地重视堪舆学有关。休宁是徽州风水学的中心。自宋朝以来，休宁县出产的万安罗盘便是众多风水大师安身立命的宝贝。明朝郑和率舰队下西洋所使用的“导航仪”，就产自徽州休宁。 休宁服务区洗手间有温水供应，这一细节很暖心。我们去的偏远地区多，很少能见到洗手盆提供温水。 一路畅顺，18:10分到达歙县，天已黑了。到了古城停车场，与客栈联系。不一会儿，一个头不高的小伙子走来，与云端打了个招呼，也不多话，一手拉个大箱子，闷头朝城门走去。他脚下挺快，两个没什么负担的人得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城门灯火通明，射灯照见“徽州府”三个古朴有力的大字。这便是始建于隋末的南谯楼。谯楼是古时建在城门上用以瞭望的楼，也是夜间打更报时之地。“谯楼夜促莲花漏，树阴摇月蛟螭走。” 进了城门，嚯，好热闹，导游带着一小拨一小拨的人川流不息。我差点以为这里的人生活在疫情之外。 果然是徽州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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