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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讲 神话诞生在什么年代?

 陈之秀 2023-05-31 发布于北京


学界一般认为,神话诞生于原始社会,但具体是整个原始社会、还是原始社会的某一个阶段,则少有人提及。近读付希亮先生所著《历史分析路径下中国古代神话研究》一书,结合生产方式、精神文明、社会发展三个方面,提出“神话诞生于金石并用时代的母系文明社会”的新观点,并以中国及古希腊、埃及、西亚两河流域与古印度的史料证实之,进一步深化了有关神话诞生时代的研究,但仍存在一些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

付先生认为,中国的神话诞生于五帝时代,并举尧、舜、禹时代的神话加以证明。他说,母系制不同于父系制之处在于对偶婚,夫从妻居,子从母姓,夫妻父子分葬、母子甥舅同葬,王位传婿不传子,继位前须通过考验等,比如:舜姓妫,其父瞽叟姓姚,而凡带女字旁的姓都出自古老的母系氏族。尧和舜都是上门女婿,而且是甥舅关系,尧传位给舜后,把财产也给了舜,自己则离开了高辛氏族,回到了自己的氏族——唐。舜在大小事情上都要听妻子娥皇、女英的话。在务隅山,颛顼葬于阳坡、九嫔葬于阴坡;在狄山,尧葬于阳面,帝喾葬于阴面。尧传位给舜而非丹朱,舜传位给禹而非商均,禹本传位给伯益而被启强夺。所谓“子不肖”并非不孝、不善,而是父子属于不同的图腾氏族。商周部族的男性始祖都知母不知父,说明他们正处于母系氏族社会阶段。这些都是不错的,但除此之外,付先生还举了之前的三皇神话,如盘古神话、女娲造人神话以及之后的夏启时期的武观叛父和后羿除害神话,显然都不属于五帝时代,夏以后也不是母系社会。而且,付先生认为,图腾只有母系氏族社会才存在,也是不正确的。
此外,古希腊神话中有雅典娜审理俄瑞斯特斯弑母案,复仇三女神要把俄瑞斯特斯杀死,因为他杀害了自己的母亲,而雅典娜宣判其无罪,因为他母亲杀害了他的父亲,反映的是母系向父系过渡时期的特征,而不是母系社会。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描写神灵们的宫殿、用具都是青铜制作,并且其时已出现了文字、城防、王宫、贡赋等文明社会的产物,说明英雄时代已进入青铜时代,但付先生将其归入早期青铜时代,并认为即金石并用时代,也是没有说服力的。
古埃及神话中,伊希丝用鱼叉帮助儿子荷鲁斯,与弟弟塞特争斗,被赛特责备,收回鱼叉,说明当时父死子继虽已占据上风,但兄终弟及仍制有很大势力,伊希丝还要在兄妹和母子两种亲情间做出抉择。也是说的母系向父系过渡时期的事情,却用来证明神话诞生于母系氏族社会,无异于自乱体例。
苏美尔神话中,大母神提亚玛特的守护神有阿普苏、金古等,而这些神都是她的配偶;牧神杜穆济与少女神英安娜结合后从妻居;这些固然是母系社会的特征,但吉尔伽美什与已死去的恩基杜大谈“多子多福”,表明社会已开始向父亲社会过渡,不能作为神话诞生于母系社会的证据。
在古印度,哈拉巴文化遗址中出土了文字、铜器、城墙等,说明已进入文明社会。而神话则多见于吠陀时代的文献中,其时已进入铁器时代。毗湿奴虽然考虑到杀害妇女是一种罪孽,但仍然用铁饼取了乌沙纳斯母亲的首级。甘蔗王之后国王尤孔纳什瓦,因喝了求子祭典上的圣水肚子大了起来,最后生下一个小孩,类似人类学上德“产翁制”,都是由母系向父系过渡时期特有的社会现象,也是神话非专属于母系社会的证据,但已进入铁器时代而非金石并用时代。而之前的哈拉巴文化虽属于青铜时代,却并无神话记载,这也是付先生考虑不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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