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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英:白衬衣蓝裤子

 昵称73531636 2023-06-01 发布于北京
【总第200904】

白衬衣蓝裤子
学 英
上小学的时候,每年过六一,我都会很不开心。
原因有两点。
一是,六一儿童节那天要表演节目,而且是全班同学都要参加那种,表演就表演呗,结束后还要评出名次。所以进入五月,每天的自习课和周六下午我们都要排练节目。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会唱歌跳舞的同学,我不仅五音不全,四肢还不协调,白长了一双大眼睛个子还不高。个人表演想都不要想,人数少的节目别人也不爱带我。我只能参与集体表演的节目。如果老师选的是大合唱,我还能勉强混一混,跟着张张嘴,老师经常嘱咐我:千万别大声,再把别人带跑了。所以正式演出的时候我基本都是假唱。如果不幸老师选了集体舞,我就惨了,动作生硬还跟不上节拍。无奈的老师单独训练我很多次,也是收效甚微,于是总把最矮的我放到最后,有我在我们班的集体舞就没有得过奖。所以每年五月排练六一节目期间,我会听到最多的批评,挨最多的白眼,这个月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黑色的。
然而排练节目还不是最让我不开心的,最不开心也是最难堪的事情,是每次上台表演节目大家统一服装,对于我几乎是做不到的。普通的白衬衣、蓝裤子、小白鞋,对我来说是奢侈品,我从来就没有穿过新的。小学的时候我的衣服大多是捡哥哥姐姐的,春节妈妈会给我做新衣服也是大红大绿罩棉衣穿的。所以,每一年六一儿童节,我都穿着哥哥、姐姐传给我的洗得发黄的白衬衣,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裤子上台表演。平时穿哥哥姐姐的衣服,打补丁的衣服我不觉得有什么,上台表演就觉得很难看。

记得二年级的六一,我竟然连打补丁的蓝裤子都没有,老师还规定演出必须穿白衬衣蓝裤子,回家向妈妈要。妈妈说:家里的钱和布票只够给哥哥买布做衣服的。哥哥是学校的少先队大队长,要参加升国旗,要主持节目,他必须有白衬衣蓝裤子白鞋。姐姐有四个人的表演,还要上台讲话,她也必须有白衬衣蓝裤子。妈妈给哥哥做了新衣服,姐姐穿前一年的。我只好将就了,白衬衣穿哥哥穿小的,裤子实在没有蓝色的,最后妈妈把她的一条洗得发白打着大大补丁的蓝裤子给我缝起裤腿,让我穿。
彩排那一天,我穿着打锣一样的蓝裤子,被同学们一顿笑话。老师也说这蓝裤子也太不蓝了吧,让我回家借借。我回家把老师的话学给我妈,我妈回我:上哪去借,所有的孩子都要穿蓝裤子,谁家也不会有多余的。这时候我救苦救难的姥姥来了,看着委屈的我,愤怒的我妈。把妈妈那条旧蓝布裤子拿过去,欻欻地就给拆了,翻过来,里面的蓝还是很明显的。姥姥挑着囫囵的地方,给我裁出一条蓝裤子,这条翻新的蓝裤子终于让我有勇气站在大合唱的队伍里跟着嘎巴嘴了。

第二年的时候,这条蓝裤子被妈妈放下一个边,我又穿着去彩排了,这次的集体节目是藏族舞蹈《北京的金山上》,我明显感觉到了班主任李兰芬老师对我的不满,其实现在想想老师的不满应该和我不协调的舞蹈有关。回到家妈妈明显感觉到我情绪低落,问我咋地了。我气哼哼地说:还不是因为蓝裤子嘛。妈妈犹豫了片刻,让我去跟老师说,正式演出的时候可以把我们家一盒汽水瓶盖大小的口红借给全班同学用,这样老师可能就不会对我掉脸子。这盒口红是一个杭州知青春节回家带回来送给妈妈的,在那个年月我估计全连队也就这一盒口红,我妈宝贝着呢,平时从来不舍得用,留着过年过节给我和妹妹头上点红点,给我们三个大的六一演出涂红嘴唇。以前上台表演,我们都是抿抿红纸。我妈怕我把口红丢了,演出前让我爸亲自送去给老师,果然,李兰芬老师看爸爸拿出口红时乐得狠狠亲了我一口。对我的蓝裤子也选择了视而不见,还表扬了爸爸画得彩条纸好看。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人也许都知道,藏族服装配饰有一块彩条布系在腰间,老师发了一张白纸让家长画上彩条充当彩条布,用大头针别在我们腰上,跳起舞来哗啦哗啦响,演出时我总是提心吊胆怕彩纸掉下来。
等我四、五年级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好一些了。六一的时候,白衬衣、蓝裤子紧一紧也是可以给我做的,小白鞋也会买给我,但是我对上台表演依然没有什么兴趣。
长大后的我,似乎对白衬衣、蓝裤子有很深的执念,就是现在翻翻衣柜我的白上衣还是有很多件。
小时候六一的那些不开心早已烟消云散。姥姥翻新的蓝裤子,妈妈的口红,爸爸画的彩条纸在记忆深处总是生辉,总是想起……
作者简介
张学英,笔名三月雪,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现客居北京。做散淡的生意,过闲适的日子。用文字腌制时间,煮字烹文疗饥慰伤。对黑土地情有独钟,生于斯,长于斯,文字常萦绕于斯。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微  信  号:lucking0526
顾       问:井椿
本期编辑: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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