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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或北上(26):年近六旬的周素园参加红二、六军团长征

 兰州家长 2023-06-03 发布于甘肃

红四方面军自1936年3月到达道孚、甘孜、炉霍后,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一方面因为南下苦战,部队需要休整,更主要的原因是等待长征中的红二、六军团前来会合,共同北上。

红二、六军团是由在湘鄂苏区坚持斗争的两支红军部队——贺龙、关向应领导的红二军团和任弼时、萧克、王震领导的红六军团组成的。虽然他们是最后北上的一支红军大部队,实际上在中央红军长征之前,红六军团就已经踏上了征途。

1934年7月,在湘赣边区永新、宁冈一带活动的红六军团突然接到中革军委的训令,要他们撤离湘赣根据地,向湖南中部转移,在那里创造新的根据地。当时正值蒋介石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五次“围剿”,在“左”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指挥下,红军被迫步步收缩,处境越来越困难。

在军委命令中,对红六军团的行进路线和地域都作了具体规定。中央代表任弼时、军团长萧克、政委王震坚决执行军委命令,于1934年8月7日率领全军9000多人踏上西征之路。开始大家对军委意图并不了解,萧克后来才明白:“中央红军也要向西撤,中央电令我们转移,是要我们起先遣队的作用。”

在中央红军长征之前,先派出了两支先遣队:一是方志敏的红七军团;一是红六军团。他们的任务是吸引敌军,开辟新区,为中央探路和减轻中央苏区的压力。他们都是孤军奋战,中央苏区不可能增援和接应他们。打得好就独立生存,打不好就全军覆没。

方志敏向敌军力量强大的东北方进军,不久就陷入国民党军重围,在怀玉山失败。六军团向湘西山区进军,处境就好多了。

遵照军委指示,六军团出发时带上了所有的坛坛罐罐。萧克回忆:“保卫局的犯人、医院、兵工厂、石印机、甚至连个老虎钳子都带走了。有个电台发动机很重,也带上走。你走10里路,它就掉队1、2里,后续部队也跟着掉队。”这种搬家式的行军,把红军的机动灵活性全限制住了。到了“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州境内,山路崎岖,更走不动了。萧克等领导人当机立断,边走边扔,甩掉这些笨重家当,部队才轻装像个打仗的样子。他们把情况报告中央,但中央不理会,在后面跟着大搬家。国民党报纸讥笑红军是“前头乌龟扒开路,后头乌龟跟着来”。简直窝心透了。

红六军团西行,引起湖南、广西军阀的紧张。他们调兵遣将,前堵后追。本来六军团准备在零陵一带抢渡湘江,但敌军已在湘江西岸重兵布防,只得放弃渡江计划,转移到湖南、广西交界的阳明山地区,想在那里站住脚。

到那里一看,人烟稀少,地瘠民贫,实在不好生存,于是六军团继续西进,跳出军阀包围圈,由广西进入贵州。六军团机动灵活地跟敌军捉迷藏,兜圈子,搞得湖南军阀何键的部队疲劳不堪。但是,在贵州石阡县的甘溪,六军团陷入湘、桂、黔三省军阀24个团的包围之中。这次失利的原因是红军指挥员的麻痹大意,萧克说:“我们以为广西军在我们南面,没有预计要遭遇廖磊,因之也没有作战预案。前卫部队遇到邮差,说前面没有敌人。结果邮差刚走,战斗就打响了。”

战斗开始时红军处境极为不利。六军团被截成三段,前锋部队在参谋长李达率领下冲出包围,去湘西寻找贺龙部队会合。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主力和直属队则“转战于石阡、镇远、余庆、施秉一带,遇到了严重困难。这一地区,山势险峻,人烟稀少,物资奇缺。

部队常常是在悬崖峭壁上攀行,马匹、行李不得不丢掉。一些部队有时一天一顿稀饭,饿着肚子走路打仗。指战员们没有鞋子穿,赤着脚在深山密林中行军,历尽艰辛。当时中央代表任弼时得了很重的疟疾,在医药奇缺的情况下,他凭着坚强的革命意志,手拄木棍,领导着全军行动。

当我军从朱家坝向南转移时,我后卫52团又遭敌截击包围,全团同志浴血奋战了三昼夜,终因敌众我寡,弹尽粮绝,受到了惨重损失。师长龙云同志被捕,被军阀何键杀害。经过十多天的艰苦奋战,在一天的下午,进至石阡至镇远敌之封锁线上,击溃了敌之巡逻警戒部队后,占领了东去的路口,并向南面之镇远及北面之石阡派出了强有力的警戒。而主力由当地老猎户引导,鱼贯而东,深夜从一条人迹罕到的谷涧水沟通过。

直到午夜,部队全部通过,天亮出了夹沟,我们才松了口气。这是一个极端紧张而又关系到六军团大局的一个战斗行动,直到现在,一经忆起,心胆为之震惊,精神为之振奋”。经过这场死里逃生的战斗,到与贺龙会师时,萧克清点人数,只剩下3000多人,比从湘赣边区出发时少了一半多。

1934年10月24日,红六军团在黔东的印江县木黄镇与贺龙、关向应、夏曦领导的红3军(红二军团前身)会师了。当时红3军还有3200人,他们的情况不比六军团好多少。1932年,贺龙、段德昌在洪湖根据地搞得轰轰烈烈,红军一度发展到2万多人。自从执行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中央分局代表夏曦来到洪湖,开始大搞肃反。他给一大批红军干部,尤其是团以上干部扣上“改组派”、“第三党”、“国民党”的帽子,严刑拷打,大开杀戒,著名的红军将领段德昌,国民党出重金买他的头而不可得,却被夏曦在肃反中杀掉了。

洪湖苏区的干部战士被夏曦杀了3000多,师团级的干部大部分被杀。村苏维埃的干部也被杀掉十之八九,包括贺龙的两个兄弟。

甚至贺龙的生命都受到威胁,贺龙元帅沉痛地回忆:“那时,苏区丢了,干部杀完了,只剩下4个党员(夏曦、贺龙、关向应、卢冬生),其余都不是党员。是党员的也不敢承认是党员,好像一个小孩子失掉了依靠,就剩下一面红旗。红3军听到红六军团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们出发是过去撞红六军团去的。我们出发走了一天,六军团来了。

第一次李达带二百多人找到了我们,第二次郭鹏,第三次任弼时、王震、萧克都来了。”两支历尽千辛万苦的部队会合后,好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

会师第二天,任弼时、萧克致电中央,汇报与贺龙会师的消息。他们建议:“以目前敌情及二、六军团的力量,两个军团应集中行动。”不料10月26日军委来电,反对他们合并。电报说:任萧王:

A.二、六军团合成一个单位及一起行动是绝对错误的,二、六军团应仍单独的依中央及军委指示的活动地域发展,各直受中央及军委的直接指挥。

B.六军团应速以军委累次电令向规定地域行动,勿再延误。此时,中央红军刚刚离开苏区,开始长征。军委的命令是要六军团继续充当先遣队,为中央红军吸引和牵制敌军,以减轻中央的压力。

二、六军团领导人共同研究了电报,认为军委的命令是不适宜的,于是联名复电:

军委:

我们建议二、六军团暂集中行动,以便消灭敌人一、二个支队。

目前分开,敌必取各个击破之策。以一个军团力量对敌一个支队无必胜把握,集中是可以打敌任何一个支队的。且两军在军事政治上十分迫切要求互相帮助。

夏贺关任萧王

事实证明,贺龙、任弼时等同志的决策是正确的,中央也就没再坚持。根据军委指示,会师后的红军统一由红二军团指挥部领导。贺龙任军团长,任弼时任政委。六军团缩编为三个团,组织机构初步建立了。两军团会合后,表现出高度团结一致的精神。

任弼时主持会议,严厉批判了夏曦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为受害和受打击的同志恢复名誉,驱散了蒙在干部战士心头的乌云。红军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在湘黔边区发展扩大苏区,很快控制了桑植、大庸、慈利、常德等县城,贺龙在家乡搞革命,如鱼得水,摆脱了“左”倾机会主义者死守一块根据地的被动局面,带领部队往返穿梭,专找敌人的弱点和空子打。贺龙生动地比喻说:“打鱼的下拖网,鱼还跳出去嘛。

我们比鱼还差?我们随便可以出去嘛。我们出去如鱼得水,要怎么走就怎么走,(左倾路线)硬是把苏区吃得光光的,这家一升那家一斗。把人家埋的坛坛都吃了好,还是开大仓好?”

二、六军团会合后的一年甘孜会师中,形势一度发展得很顺利。但是中央红军北上后,蒋介石腾出手来,调遣四个纵队围剿湘黔苏区。

国民党军大筑堡垒,封锁红军的出路。湘西大小土匪也各据一方,与红军作对。红军生活越来越困难。为了打破敌人的封锁,贺龙、任弼时等决定退离湘黔苏区,到贵州中部去开辟新根据地。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开始转移,踏上了长征的路途。

在四支长征队伍中,红二、六军团可算是一支最奇特和富有传奇色彩的队伍。在近2万人的部队中,不仅有红军指战员,还有背着烟枪的新兵、国民党军的中将师长、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传教士、白发苍苍的开明绅士和不满周岁的女婴。

红军来到湘西,首要任务就是扩大红军。但这里的兵源实在不理想。萧克说:“那里遍地都种鸦片,老百姓抽鸦片的很多。地主军阀嫌一般捐税收入不多,就要百姓种鸦片,规定一亩地要交多少鸦片。老百姓不种,就收'懒捐’。他们从买卖鸦片中发大财,于是遍地都是鸦片。

人民较普遍地受到烟毒,小孩患个伤风感冒,就用鸦片烟一喷,所以十多岁的小孩也有不少抽鸦片烟的。这就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问题:抽鸦片的准不准当兵?我们在江西时,说抽鸦片的是流氓,当然不要。到了湘西,抽鸦片的不要,兵源就不好办。

好吧,只要是青年农民,愿意参军的就要。因此补的新兵多数都抽鸦片。红军可以抽鸦片,在江西是想也想不到的。为了动员他们戒烟,供给部准备了鸦片,定量发烟;同时讲清道理,做政治工作,然后逐渐减少发烟量,最后以蒸馏水溶化硫苦,静脉注射,个把月就戒了。这项工作是我军团卫生部长戴震华同志搞的。”

1934年10月1日,红六军团在贵州黄平县境内行军时,突然遇到一位外国传教士——鲁道夫·博萨哈特。他是英国出生的瑞士人,虔诚的新教徒。怀着美好的理想,他自愿远渡重洋,来到贫穷落后的中国贵州传教。还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薄复礼,取孔子“克己复礼”的典故。这些虔诚的传教士以其宗教热情,居然遍布中国最荒凉的角落,真是令人吃惊。

这天,薄复礼和妻子参加了一个宗教仪式,从安顺返回镇远途中,与红军不期而遇,当了俘虏。红军抓住这两个外国人,非常高兴。

萧克回忆:“坦率地讲,这时我们扣留他们两人的主要原因是从军事需要的角度来考虑的。因为我们西征以来,转战五十多天,又是暑天行军,伤、病兵日益增多,苦于无药医治。

我们知道这几位传教士有条件弄到药品和经费,于是,我们提出释放他们的条件是提供一定数量的药品或经费。”

当审问薄复礼的吴法官(应该是军团保卫局长吴德峰——作者注)宣布要十万元时,薄复礼不顾死活地喊道:“十万?不可能!”

第二天红军攻占旧州城,又抓住了新西兰传教士海曼一家。红军释放了薄复礼夫人和海曼家属,但这两个传教士是不放人的。

后来,一个偶然事件使薄复礼与红军改善了关系。在黄平教堂,红军找到一张一平方米大的贵州地图。但地名都是法文标的。

萧克听说薄复礼懂中文,就派人把他押来。薄复礼回忆:“见面,他要我帮他翻译一张法文地图。他要求我把图上所有的道路、村镇的名字告诉他,他希望在运动中避免遇到汽车路。我的良心立即受到质问,他只有25岁,是一个热情奔放、生气勃勃的领导者。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信心和力量。在艰辛曲折的旅途中,他不屈不挠。”

显然,萧克的魅力感动了薄复礼。于是,他开始用生硬的中国话为萧克翻译,萧克仔细地记录。在昏暗的油灯下,他们干了大半夜。工作之余,萧克问起薄复礼的身世,两人聊了起来。一位红军将领和外国传教士的心在逐渐沟通。

半个世纪后,当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在北京采访萧克将军,谈起长征中的这一夜,萧克仍然激动不已。他说:“时隔多年,我之所以念念不忘,因为这是一件不能遗忘的军事活动。当时,我们在贵州转战,用的是旧中国中学课本上的地图。32开本,只能看省会、县城、大市镇的大概位置,山脉河流的大体走向,没有战术的价值。

当我们得到一张大地图,薄复礼帮助译成中文,而且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难题。同时,他在边译边聊中,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况,为我们决定部队行动起了一定作用。他帮助我们翻译的地图成为我们转战贵州作战行军的好向导。”

此后,薄复礼的待遇有了明显改善。红军分战利品时,也给了他一大块牛肉。行军中他的鞋坏了,吴德峰命令一个战士脱下套鞋给薄复礼,而那个战士却痛苦地赤脚走山路。后来,吴德峰还给两个传教士找了骡子骑。

在教会同仁的奔走努力下,一部分赎金送来了。红军决定释放年龄较大的海曼,押着薄复礼继续行军。

这样,薄复礼随红二、六军团共同长征,横穿了整个贵州,进入云南。1935年3月21日,当红军行进到距昆明仅数十里时,薄复礼突然被萧克召去,他被告知:红军决定释放他。在送别他的晚宴上,王震对他说:“你要记住,我们是朋友。

你已经看到,我们对穷人是多么的好。我们不是土匪,这是敌人的诬蔑。”萧克欢迎他留在中国,可以办学校,但是不准用上帝去麻醉学生。第二天一早,红军就出发了。薄复礼徒步走到富民县城,结束了在红军中度过的18个月俘虏生活。

薄复礼回到英国,成了新闻人物。人们对他的传奇经历极感兴趣,请他去作演讲。但是出乎意料,薄复礼对大家说:“中国红军那种令人惊异的热情,对新世界的追求和希望,对自己信仰的执着是前所未闻的。他们的热情是真诚的,令人惊奇的。他们相信自己所从事的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他们正年青,为了他们的事业正英勇奋斗,充满了青春活力和革命激情。”

他再次回到中国传教,在晚年撰写的回忆录中,对红军长征作了如实的记录。这使萧克将军深为感动,他在为薄复礼回忆录中译本所写的序言中说:“薄复礼先生是被我们关押过的,但他不念旧恶,这种胸怀和态度令人敬佩,这种人也值得交往。”

跟随红二、六军团长征的国民党师长是张振汉。1935年6月,二、六军团向湖北宜恩进军,国民党第41师师长张振汉指挥4个旅的兵力来包围红军。

贺龙将主力调到中堡,在运动中出敌不意,把张振汉的师部包围在一个山谷里。战斗打响,王震率51团猛攻。贺龙打电话把王震拉下来,叫他不要硬攻。贺龙命令红军用迫击炮朝敌军打了几炮,敌军没想到红军有炮,乱成一团。

贺龙指挥部队一个冲锋,歼灭这股敌人,张振汉也当了俘虏。据说张振汉的家属送来一笔钱,请求将张振汉放回去。贺龙认为张振汉对红军有些用处,对他以礼相待。张振汉感谢红军宽大,愿意为红军做事。红二、六军团成立了红军学校,张振汉当了高级班教员,为红军指挥员讲授战术原则和军事知识。

他还能联系实际,用军阀内战的一些战例和自己与红军作战失败的教训结合军事教学,颇受欢迎。他部下的一些军官也担任了教员,对红军建设起了作用。后来,张振汉参加了红二方面军长征的全过程,一直到了延安。国共合作后,中央决定让他回家。张振汉回到长沙,解放后又参加了革命工作,任长沙市副市长。

1936年2月下旬,红二、六军团长征到贵州毕节,在那里休整扩红。红军组织宣传队,向老百姓宣传北上抗日。

当地有位开明绅士周素园,是清朝末年的秀才,在北洋政府任过职。当时他年近六旬,亲身经历了旧中国的动荡和黑暗,报国之心一直没有实现。红军来到毕节前,国民党专员叫他一起逃跑,他说:“我没有多少家当,不必走。”

王震和夏曦登门拜访,看到他家里有很多马列主义书籍,问他为什么要读这些书。周先生说:“我研究马克思主义十年了,我相信马克思主义。你们共产党、红军也是讲马克思主义的,所以我用不着走。”大家问他:“你研究马克思主义好是好,现在我们共产党的政策是反蒋抗日,你赞成不赞成?”他说完全赞成。于是红军请他当贵州抗日救国军司令,他欣然同意。以他在当地的声望,振臂一呼,几天就发展了1000人,跟红军北上。

到云南境内,红军前有云南军阀龙云、孙渡堵截,后有国民党中央军追赶。周先生与孙渡有旧,就写信给孙渡和龙云,晓以大义。龙云考虑再三,决定按兵不动,让红军北上。就是这样一位老者,凭着一颗爱国之心,与红军一起爬雪山、过草地,到达陕北,在红军中传为佳话。国共合作后他也回到家乡,解放后担任贵州省政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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