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文化宁海】章麒 | 致宁海中学的青春时光

 文化宁海 2023-06-06 发布于浙江

我高一所在的林杏琴楼

夏天某日,我在戏台下,看着台上一出出悲欢离合的折子戏,恍惚间戏文里面的年华岁月渐渐流淌出自己的记忆,突然间,忧伤起来,那些绝不肯落幕的倔强和坚持,那些年在宁海中学里发生着永远回不去的我的青春时光。

我是宁海中学艺术特招生,所谓特招生就是文化分达不到录取线,因为艺术特长格外录取,与文化分录取享受一样的学费待遇。

我的高一是特别叛逆的一年,网络发展迅速,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夜自修,我们躲在机房编社团刊物,然后在网上自由的冲浪;跑去美术教室,画画或者看书,跟朋友放肆地聊天,用稚嫩地笔触写下徘徊不清的问号。

我坐在教室的后排,电风扇吱吱呀呀,语文老师在台上讲着朱自清的散文,阳光经过玻璃漫漫撒在我细细的头发上,下一节课是自修课,我正在看郭敬明的小说,一句“时光带走了一切,唯独没有带走我”。我微张嘴唇,鼻子酸楚,兀地眼泪落了下来。擦去眼泪,没人注意到我,心里却隐隐地疼痛起来。总是为了一句话落泪,也会为了一句话笑上半天,那时候的新概念作文出来的青春小说作者大热,郭敬明、张悦然、周嘉宁、徐哲……然后跟隔壁班的女孩交换安妮宝贝的新书,书里夹着手写的诗。每当下课,暗恋的女孩经过我们班窗前,都能让我出神眺望好一会儿。

高一的我剃了光头

读高中了,我的英语一如初中,不断地补习,周六下午、周日上午,到后来每逢周二、周四夜自修,我都得请假去补习老师家,一对一地辅导。我经历过七八个英语补习老师,都因为我根本对牛弹琴,成绩提高不了,老师无可奈何就把我“退货”了。最后一位补习老师是个老者,他是宁海解放后第一代英语老师,俄语改行自学的英语,当时他已经83岁了,精神矍铄,他总说我是他最后一个学生了,笑称我是他的关门弟子。老人总是热情地在补习一半时拿点水果、点心给我,耐心又认真地告诉我解题的技巧。

高一的思政老师是个像《灌篮高手》安西教练一样可爱的中年男子,他为了我找出曾经发表我作品的《早春》杂志,让我至今收藏着。他总是语重心长地鼓励我,可是我自诩是美术生,总是不认真读书。还有我的篮球老师,我忘记他的名字,却记得他考虑我体育不好,让我当篮球班长,负责收发篮球,把篮球车推进推出,这样可以给一个期末体育成绩良好的评价。当然还有数学老师,我同样是自以为美术生,数学分数占比很低,就完全抛掉数学不读,他也曾用跑步比赛中最后一名提高几秒钟也是进步的例子,希望打动我这个油盐不进的美术生。

当然还有我那三年都不离不弃的美术老师,她是个诗意的充满对美的追求的女人,不断为我们绘制着未来的憧憬,关于大城市、关于设计师、关于职业的向往,都是来自她。她容忍了我们许多年少轻狂出格的事情,不断地用她的温暖双臂托举着我们不断向上攀岩。

还有高三的思政老师,喜欢写作的他,曾经多次鼓励我,赏识我。还在新建的徐霞客大道请我吃过一次饭,我们聊文学,聊大学,不亦说乎。

很多事情,我都历历在心,我相信每一个宁中老师都在践行着自己教书育人的理想,他们每一个都是好老师。

宁中体育馆

晨跑是宁中的惯例,每天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从寝室东门出发,绕着操场一半跑道,再绕着体育馆一圈。由此延伸出来,到广播室手动播放起床音乐的学生岗位,我高二时候就干这个活。由此带来的好处就是,我可以一个人住在操场看台下面小房间,每夜享受着孤独带来的思考。夜自修以后,我会读《红楼梦》《水浒传》,然后看着对面男女生宿舍都熄灯后,一个人趿着拖鞋,在草坪上仰望夜空中的星星。看星星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我伸手可触的星空,我灵魂混迹于其间,努力地放光发热,一切都在静止的背后运动,一切都在肆无忌惮地活在有意义的外围。这十几分钟,没有冲突、没有矛盾、没有迷茫,我消费自己糟糕的感情,一点点在星空下等待成长的垂青。当然,别人看不到你,世界仿佛被切割开来,我的部分属于我,其他部分被复杂地搅浑。

去前童拉练是惯例,却吓得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提前就忧心忡忡。偶然机会看到橱窗上张贴的通知,写着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坐车,还有班级旗手可以不用背行囊。于是,自告奋勇申请当班级旗手,轻装上阵。这一路见证了刚毅的女生自食其力,也见证了勇敢的男生为同学负重前行。

拉练出发前的动员

南门传达室,我作为班级取报员,经常出入,拿报纸拿信件,那还是写信交笔友的年代。那时候,我在杂志上刊登过交友启事,导致全国的信件如雪花般飞到这南门小小的传达室,一天就有一麻袋,门卫公公还特意跟我的班主任报告这个情况。当时班上几个女生帮忙给我拆信、读信,择优进行回复,那是枯燥读书的圈养场里些许接触外面世界的信号,也许没有每个人都回信,但是却让我们乐此不彼地在信件中寻找新鲜慰藉。

食堂的黄毛小青年与同学暗通款曲,背地里偷打贵菜少收钱,被发现后黄毛被辞退了;几个学渣同学联合起来向学霸买月考答案,竟然被举报集体被处分;好端端的下午,被X校长大喇叭叫到操场,公布开除两位旷课去网吧学生的诧异……这些事情看起来不像宁海中学发生的,但是它们却实实在在发生了,也许,后来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少掉了,可是我始终觉得青春的滋味逃不开这些酸甜苦辣各式各样的调味。

很长的时间里面,我爱上了稀薄得只够一个人呼吸的独处。直到遇到我的好朋友,在宁中我们有一群人,美术生、音乐生、播音生、编剧生……我们在艺考的大军里沉浮,互相手拉手,缓缓前进追求着各自的梦想。我们之间的交谈把各自的空白缝隙填得满满当当。我们一起奔赴杭州参加校招,七八个少男少女挤在一个房间里面,彻夜地聊天,模仿电视里面明星的光怪陆离。躲在洗手间抽烟,指尖颤抖着,呼吸疯狂又狼狈,镜子前烟雾氤氲出一种幽深难辨的美。

高一时我在校园内留影

我一直是班级里面成绩倒数几位的学生,我的好朋友,几个女孩男孩,经常和我一个考场,那时候考场是按成绩顺序排名的。我们一起要好地约定,每年都要见面,到大学毕业,到工作,后来啊,走着走着,大家结婚生子,各自成家,那些朋友圈一闪而过的目光,有着让人期待的幸福。

在林杏琴楼的二楼拐角,我拿到自己第一封情书,只记得结尾写着:开始喜欢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段恋情的结束。我总是出神在容易记得的美好画面里面,忘记了痛苦的细节。记得我的好朋友说,正确的地方对着你喜欢的人,说出那句酝酿很久的话后才发现时间错了。

于是,我开始看很多很多的书,村上春树、米兰昆德拉、杜拉斯、萨特……看他们书里面的跌宕起伏,甚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痴痴可笑,那些虚构的故事,多少给了我那些青春岁月,一厢情愿的幻想。

在宁海中学的大梁山楼的二楼,是我们文科班。在走廊上,我总是会站在右边尽头去眺望,鲜活的一望无垠的蓝天,下面昏黄的建筑工地,永不停歇的机器震动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在学校外面重复着一日一日建筑工作的工地,我以为它会一直继续下去,却发现我的夏天和建筑工程竣工一起结束掉了。后来,我结婚在丰泽园,我才发现原来婚房就在曾经我远眺的工地上,只是年轻的自己何以知晓未来我会在这里结婚生子,步入婚姻的围城而脱去稚嫩的保护。

我高二高三所在的大梁山楼

我在宁中写过很多文字,那时候我的那位走路一蹦一蹦像小兔子的语文老师布置的周记作业,我都能写洋洋洒洒几千字。记录,担心自己不着边际的记忆会遗失。后来我经常会翻出印着宁海中学四个大字的周记本,厚厚的,静静地翻阅,默默流淌出青春的香味。写作成为伴随我至今的习惯,如同一段有魔力的钢琴旋律,用一个个音符唱响着心里澎湃汹涌的疼痛。而疼痛的文字随着我的年岁增长终于默默地遗失了,再也找不回那些辞藻和语序,我越来越平庸的写作能力,让我总是痴痴傻傻地怀念曾经的文字。

我一直很羡慕我在宁中的同学,一个大块头的男生,他的高中三年是豪放不羁,没心没肺的日子,用网络游戏打发他内心的颓废。他也拿过学校的处分,因为翻墙出去网吧过夜,还被X校长追在后面百米飞奔,后来宁中的花雕围墙被填充加高成水泥围墙据说也是他的缘故。但是,他却从来不会欺负同学,反而他会仗义执言,他不畏权威。就像后来再听说他,他已经作为警察屡立功绩。这些都是多么自然的演变。

还有那些绰号“X卵”“X爷”“老X”的男同学,他们一个个都变成警察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身边有那么多正直的男孩,他们用功读书,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保家卫国的道路。

时不时莫名的怀念,曾经那么厌恶的时光那些琐碎的记忆。高考后,一切都被打破,一切都再次翻新。我去上海念书,有些人去了杭州,还有人留下来高复。你以为一切结束了,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暑假寒假,我们一群好朋友会见面,会寒暄,会拍照,会搞笑。但是,曾经在新建空旷的艺术楼里肆无忌惮地追逐打闹,在楼梯上偷偷抽烟的警惕眼神,仍旧会时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

娶了自己初恋的老实同学,那时候卑微求爱的他,你不会知道现在的他竟然还有了大男子主义;曾经恋爱大过天的女同学,至今还在大城市周游在光怪陆离的夜生活里,活得像个网红;而那个天天穿耐克阿迪的运动假小子,竟然早早嫁人安心相夫教子……原来青春就是一种伪装,走进人生的主旋律,谁又会知道改变来得那么顺其自然。

还有寝室那个有洁癖的男生,平时大家笑话他开门还得洗三遍手的时候,我也曾添油加醋。但是,有一天我在一休楼大厅飞奔而过,因为地面上消毒非典病毒喷洒的药水,导致我滑倒并头皮摔伤,是这个洁癖男毫不犹豫把我搀扶起来,为此我感谢他。

美术室、广播室所在的一休楼

而我趁着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躲在广播室、美术室,不断地阅读和摘抄的日子,对阅读如痴如醉的自己终究不会再有了,手机成为了现在阅读的主战场。

那些在宁海中学的日子,真的不会再有了。每天被闹钟叫醒的怨念,骑着电瓶车挂着早点飞驰在街道的慌张,甚至那个一直严格的神出鬼没收缴违禁物品的学校领导,这一切都伫立在记忆的城堡里面,成长围城,时光成河,将现在的我与那些记忆分割开来。干涸的城墙外,感伤伴随着青春的马蹄声,打马飞驰而过,溅起一滩泥泞,在时间的洗刷下了无痕迹。

就像周末我开车经过公交车站,看到穿着宁中校服挽着袖子抱着篮球的男生;穿着宁中校服的两个女生挤在共享电瓶车上……我放慢车速,看着那样美好的画面,那些我再也不能拥有的纯白。

站在荏苒的时光里,我举杯,热泪盈眶,凝结成记忆的饮料,致宁海中学的青春时光。

我不会视而不见,就算我们终将不见。

作者:章麒

左手文字、右手美术的斜杠青年。

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宁波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宁波市美术家协会会员,宁海县徐霞客研究会理事。

图片 | 作者提供

审核 | 浩海紫烟

本期编辑 | 平安

文化宁海题字 | 无禅

文化宁海工作室出品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