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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回老家，年前去接孩子。到了家门口居然走错路了，一年不见，很多路口都改了新路。转过京九线的涵洞，一眼就望见了自家的房子，是那么熟悉，但又觉得有些陌生。熟悉的是房子没变，还是那个青砖黛瓦的二层小楼。旁边已经竖起了多座四五层的独栋别墅，让那个90年代初建起的房子显得有些老破小。陌生的是，记忆中每年回来穿过涵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层峦叠嶂的松树林,而此时已经没有了，整个田野一望无际。我的家乡在吉泰盆地，那是一个开阔的丘陵地带。显著的特点是两千多亩稻田被一片丘陵包围，稻田中间星罗棋布地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水塘。村与村之间，往往有一片浓密的松林作为屏障，梅雨来临，村庄在松林中若隐若现。邻村的小芳披着红色雨布，戴着斗笠，挑一担白晃晃的豆腐，发育成熟的胸脯骄傲地隆起。她扭着迷人的腰肢，款款地行进在这片田野上，搅乱了一个少年的梦。春耕时节，谷雨前后，水塘和农田被灌得如银镜般，升到高空俯瞰，那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家乡正在组织基本农田标准化建设。大型推土机如一头头疯狂的野兽，驰骋在原野上，将错落有致、高低不一的农田削成一个平面。水塘被一个个填平，那些像蚯蚓一样蜿蜒在田间的水渠也被拉平拉直，俯身一瞄，似乎也要通向天边。 
二哥说，农田标准化建设完成后，将统一委托给农业公司种植，村民就可以坐在家里收租金了。他摩挲着双手，露出一口黄牙，开心地笑了。而我心里却有些难受，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充满深情地养育了我们，却在我们这代人手中，被整得千疮百孔。2004年，作为村里主要水源地的肖家塘水库因工业园区建设被填平，工业园引入的造纸厂、炼油厂排污不当，污染了村里的地下水。二十年来，这个只有二百多人的小村庄，先后有十多人死于癌症。由于水库被填，每逢旱年，村里就要打井抗旱，但地下水抽着抽着就抽不出来了，必须等几天有水才能灌溉。如今，为了农田标准化建设，把周边的树林全砍掉了。林中祖先的坟冢没有任何遮掩，荒草盖住了坟头，显得特别冷清。树没有了，蓄水的水塘也没有了，一旦干旱，不知道水从哪里来。晚上，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身旁渐渐响起了妻儿淡淡的鼾声。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见，已经过世三十年的老村长，正在抢在村头林中砍树的青年手中的柴刀。一伙青年围着他，推搡着，想要架走老村长，但村长的手死死地抱住他们刚才下刀的百年古松，刀口的松皮已经剥落，露出像白骨一样的树干，一颗颗红色透明的汁液顺着刀口流了下来，像极了杜鹃凄惨的泪……（文/肖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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