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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傅小蛮樊素 苏学士朝云榴花

 zqbxi 2023-06-09 发布于江西

樊素、小蛮——白居易晚年的两个爱妾,都被冯梦龙写进了小说中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是明代通俗小说集《警世通言》中有名的一篇。在这篇小说中,作家冯梦龙笔下的京城名妓杜十娘是这样一位美女:“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冯梦龙没有把杜十娘比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女,而是拿“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的卓文君和凭一张樱桃小嘴在白居易诗歌里走红的樊素说事。这大概是因为西施昭君貂蝉玉环名头太响,杜十娘虽为花魁,不过一风尘女子,难以望其项背。文君和樊素则不同,文君遇相如时,虽然仍然是完璧之身,但没有出嫁而丈夫就死了,成了望门新寡,身价下跌是免不了的。而樊素是白居易侍妾,与小蛮一样,身份低微。杜十娘与这两人还可以一比。文君的美,已经从司马相如眼里全部写出,如果相貌平平,像司马相如这样的俊男,岂会不顾一切的去爱她?樊素的樱桃小口让白老先生神魂颠倒,其它部位当然一定也不会丑到哪儿。所以,冯梦龙用她们来比京都名妓杜十娘,那是再妙不过了。

  白居易晚年时喜欢玩美眉,退居洛阳时,他写过《忆江南》词三首,对“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的苏杭美女美酒念念不忘。因为他在苏杭任刺史期间,就常常被满街的“明眸越女罢晨妆”“皓齿吴娃唱柳枝”撩拨得兴奋异常,甚至神魂颠倒,不能自持。后来就他买下了两个漂亮的杭州女子,一个叫樊素,一个叫小蛮。樊素樱桃小嘴,特别性感,擅长唱歌;而小蛮的腰细细的,恰如杨柳枝那样柔软,她擅长跳舞,跳舞时扭动屁股,对老白极富吸引力。老白也写诗向朋友炫耀自己得到两个美眉:“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惹得一伙人口水直流。

  樊素、小蛮——白居易晚年的两个爱妾,都被冯梦龙写进了小说中

  宰相裴度曾经送给老白一匹好马,得知老白交了桃花运,就敲起竹杠来了:“君若有心求逸足,我还留意在名姝。”意思是你喜欢我的马,好,那就归你;但我喜欢美女啊,你家里有樊素、小蛮,割爱一下,够朋友的话就送来做个交换。

  老白看了裴度写给他的书信,心里急了,啊,你这个宰相大人,送给我马的目的就是要我的爱妾,那可不行,马上用诗作回答:

  安石风流无奈何,欲将赤骥换青娥。

  不辞便送东山去,临老何人与唱歌?

  诗中“安石”指的是东晋宰相谢安。谢安,字安石,据说谢安隐居的时候,常常带着美姬饮酒作乐,风流得不得了。这里是用来指代裴度。老白的意思是,我把樊素、小蛮给你了,等到我老得不能动了时,谁来陪伴我,为我老白唱歌呢?所以,对不起了,不能答应你!

  老白六十八岁那年,得了风痹病,就是脑溢血,中风引起半身不遂,下不了床了。这时候,他感到自己这样的身体,再不顾死活地与小妾们玩下去,马上会走向死路;而且愧对小蛮樊素这样丰润美妙的身体。于是决定放过她们,让她们自寻生路去。他作诗说:

  两枝杨柳小楼中,嫋娜多年伴醉翁,

  明日放归归去后,世间应不要春风。

  五年三月今朝尽,客散筵空掩独扉;

  病与乐天相共住,春同樊素一时归。

  在诗中,老白的感情是复杂的。诗里有美好的回忆,有对美女的留恋,有不得已的无奈,也有莫名的惆怅和遗憾。

  白居易早年积极用诗歌来反映民生,批评朝政,干预政治,结果落得贬职江州司马的下场,心里是很不是滋味的。后来他学乖了。“脸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只管享受眼前的幸福。尤其是他致仕以后,居住在洛阳,除开了美酒与美女,什么事情都不那么关心了。

  樊素、小蛮——白居易晚年的两个爱妾,都被冯梦龙写进了小说中

“佳人相见一千年”,出自苏轼的《浣溪沙·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词写端午节芳兰沐浴,臂缠彩线,鬓挂符篆等等,生动如画,言语间爱意盈盈。结句直白地祈愿能与相爱的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地老天荒。这样的赤诚,自然是真爱了。

把这首词判定是苏轼写给王朝云的,并不仅仅依据词中有“朝”和“云”二字。但就宋人诗词而言,其实有这样的“朝”“云”二字,就已经可以断定本词是苏轼写给王朝云的了。宋代文人喜欢题赠美女,直接在词作中嵌入美女的名字,比如柳永《集贤宾·小楼深巷狂游遍》有曰:“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这个“虫虫”,就是他的最爱“虫娘”。其他再如晏几道,“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而那个“小苹”,显然正是晏几道的心上人。

再有,我们仍以苏轼的诗词来感受他与王朝云爱的深沉。

苏轼《朝云诗》曰:“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玄。阿奴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

本诗开头两句用唐人白居易白乐天与晋人刘伶玄的典故。白居易美妾樊素擅唱杨柳词,人皆称其为“樊杨柳”。后樊素离开,白居易有诗句说:“春随樊子一时归。”而刘伶玄在年老时有小妾樊通德,二人情笃意深,时人艳羡称为“刘樊双修”。苏轼用这两个典故来比拟自己与王朝云,表明了他们生死相随、心意相通。苏轼的诗前“小引”也明确说:“予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者随予南迁。”苏轼对于王朝云的坚定追随,是很感动的。

惠州西湖东坡纪念馆。图源:惠州市人民政府网

至于诗中的“天女维摩总解禅”一语,苏轼《殢(tì)人娇·或云赠朝云》词也写到了。该词的上阕云:“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彩。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两相对照来看,苏轼自称“白发苍颜,正是维摩”。而“维摩”就是维摩诘,又称维摩罗诘、毗摩罗诘、净名居士、维摩居士等,是在家的大乘佛教居士。此时,自贬谪黄州起,苏轼自号“东坡居士”,这“居士”应即“维摩居士”之意。

而苏轼《朝云诗》的结句云“不作巫阳云雨仙”,这实质上是说,眼前人实堪爱惜,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巫阳云雨”,也揭示了“朝云”名字的秘密——所谓“巫阳”,就是巫山的南面;巫山南面山坡上的云雨,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出自战国时代宋玉《高唐赋序》:

王曰:“何谓朝云?”

玉曰:“昔者先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

显而易见,苏轼对于这个“高唐神女”故事了然于胸,《朝云诗》里很精准地用“巫阳云雨仙”来指代爱妾王朝云。

邵小芮 摄

以“巫阳云雨”为关键词,苏轼《雨中花慢·嫩脸羞蛾》也是写给爱妾王朝云的。词云:

嫩脸羞蛾,因甚化作行云,却返巫阳。但有寒灯孤枕,皓月空床。长记当初,乍谐云雨,便学鸾凰。又岂料、正好三春桃李,一夜风霜。

丹青入画,无言无笑,看了漫结愁肠。襟袖上,犹存残黛,渐减余香。一自醉中忘了,奈何酒后思量。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

也有人认为这是一首悼亡之作,是苏轼悼念王朝云的。但其实或者只是婉约而已,大有离别后的寂寞和深情。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玻璃脆。”贬谪惠州期间,王朝云不幸去世。苏轼《朝云墓志铭》曰:

东坡先生侍妾,曰“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敏而好义,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绍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三十四。八月庚申,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寺之东南。生子遯,未期而夭。盖常从比丘尼学佛法,亦粗识大意。且死,诵《金刚经》四句偈以绝。铭曰:

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惟佛之归。

王朝云去世的“绍圣三年”,是指宋哲宗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文中说朝云“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又说去世时“年三十四”,那也即表明,王朝云开始跟随苏轼时是十二岁。文中东坡先生对王朝云的盖棺论定式评价是“敏而好义”“忠敬若一”,这样的说法,似乎无关情爱,而这可能是因为文章属于“墓志铭”,不方便尽情地表达,但囿于时代,这或许已经是当时士大夫对于自己侍妾的最高评价了。

苏东坡待过的惠州西湖。图源:惠州市人民政府网

苏轼《西江月·梅花》,被广泛认可为悼念王朝云的词作。词曰: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翻译成现代汉语,大致是说,梅花玉洁冰清,风骨天然,哪里会去理会那些瘴雾,它自有一种仙人的风度。海上仙人时不时派遣来探视芬芳的花丛,和那倒挂着绿羽装点的凤儿。梅花素色面容施铅粉还怕弄脏,就算雨雪洗去妆色也不会褪去那朱唇样的红色。高尚情操已经追随晓云,就不会想到与梨花有同一种梦想。

南宋陈鹄《耆旧续闻》卷二载曰:“晁氏云:'东坡有妾,名曰朝云、榴花。朝云死于岭外,东坡尝作《西江月》一阕,寓意于梅,所谓'高情已逐晓云空’是也。”认为此词是苏轼为悼念王朝云而作,可能主要的依据还是“高情已逐晓云空”。“晓云”就是“朝云”——但这首诗里也有“凤鸟”,苏轼《雨中花慢·嫩脸羞蛾》也说“长记当初,乍谐云雨,便学鸾凰。”或许一想到朝云,苏轼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涌现凤凰的形象——这也算是一种爱的记忆吧。

苏轼《悼朝云》诗云:

苗而不秀岂其天,不使童乌与我玄。

驻景恨无千岁药,赠行惟有小乘禅。

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

归卧竹根无远近,夜灯勤礼塔中仙。

苏轼颇好佛教,王朝云礼佛修禅,是自觉在精神层面与苏轼看齐。苏轼在惠州,向佛礼佛更加虔敬,从苏东坡悼念王朝云的诗文来看,东坡先生反复念叨王朝云“一生辛勤,万里随从”,且更加认可王朝云“欲托栖禅之下……皆被佛光”。而王朝云去世五年后,据说苏轼临终,也是“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惟佛之归”的,做到了与王朝云心心相印,生死相依。

苏轼像。图源:杭州苏东坡纪念馆

苏轼《殢人娇·或云赠朝云》下阕云:“好事心肠,著人情态。闲窗下、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屈原《离骚》有“纫秋兰以为佩”的高雅服饰,并藉此表达高洁志向。苏轼本词写朝云要“待学纫兰为佩”,与端午节俗相应,并彰显苏轼对于屈原的追慕,且引朝云为志同道合的知心知己。而“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愈加温婉动人——想必苏轼写给王朝云的情语“好诗”便是《浣溪沙·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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