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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6 月 10 日），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这个音乐季里最特殊的一场音乐会，就要在北京音乐厅上演。这一次，他们邀请了金承志来指挥，演出他创作的那些经典合唱作品，以及全新接受国交委约而创作的合唱套曲《生活瞬间》。 这个项目本来在去年的音乐季里，原定 11 月上演，但是当时因为众所周知的疫情原因而延期了。从那时起，我就对这场演出、特别是下半场的新作品高度关注。这次我也推荐了许多朋友前去现场聆听——毕竟，金承志+国交，这个组合怎么看都很特别，既不同于国交平时的风格，一定也与金承志在自己的彩虹合唱团时不同。 关于下半场的作品，国交和彩虹官方发布过一篇访谈，介绍创作的幕后故事。除此之外，音乐方面的真容，确实还是要等到现场才会揭晓。相比之下，上半场的作品我还算比较熟悉，于是便利用见缝插针的时间，为各位朋友准备了这篇关于上半场的非官方导赏。即使这次没打算去听这场音乐会，或许也会对你聆听这些作品有所帮助。 「金承志」的名字，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常常会与合唱领域的爆款神曲共同出现。无论一个人是否关注声乐、了解合唱，只要 TA 在过去的几年里习惯于在互联网上冲浪，《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春节自救指南》《感觉身体被掏空》等等作品名称，多少都会在内心留下些许涟漪。 这些名字有些无厘头的作品，全都出自作曲家、指挥家金承志之手。最初听到它们时，除了语出惊人的标题之外，许多人都会被一些微小的瞬间击中：比如《春节自救指南》中的「父母逼婚、亲戚围堵、熊孩爆炸、隔壁老王」，再比如《感觉身体被掏空》中的「起来征战北五环，我家住在回龙观」……真实，总是这些音乐中最动人的力量。 1987 年出生的金承志从小在温州长大。和许多同龄人一样，他小时候也是一名琴童，三岁便开始学习钢琴，而且正是因为对于合唱的兴趣，入读了当地的艺术学校。不过，中学时参加合唱团的经历并未给他留下多么美好的回忆。九十年代信息相对闭塞，当地适合童声合唱的作品比较有限，因此每个学期只是反复排演一首歌。性格突出的金承志因为感觉无趣，总喜欢为老师挑错，便从高声部先后被调换到了低声部、钢琴伴奏乃至乐谱复印员。 后来，金承志考上了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同时开始了作曲方面的尝试。大二时，他交换到上海音乐学院就读，很快担任复旦大学合唱团的常任指挥。2010 年，正在上大三的金承志与 8 名指挥系同学一起，为了相互之间方便练习指挥，成立了后来影响甚广的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这样的专业背景，似乎与那些「神曲」的形象大相径庭。事实上，令金承志第一次「破圈」的那首《张士超》，其实只是一首在演出了一整场严肃合唱作品后活跃气氛的返场曲。2016 年 1 月，「双城记——崔巍金承志作品专场音乐会」在上海音乐学院上演。那场音乐会上，真正与金承志相关的重头戏，本是合唱套曲《泽雅集》。 从本质上来看，由七首歌组成的《泽雅集》，在创作的方式上与《张士超》《感觉身体被掏空》等等作品并无两样。2014 年，金承志回到了温州的泽雅山照顾身体抱恙的父亲。在那之前，从大学毕业的他在求职的过程中历尽坎坷，一时找不到去向。身在泽雅山上，金承志看日出日落，陪父亲钓鱼种田，质朴但丰富的真实记忆，造就了这套写四季、写爱恋、写孤独、写故人、写希望的声乐套曲。《张士超》《感觉身体被掏空》这样的作品，虽然外观上更热闹、更跳脱，但也无不来自于真实的情感体验和观察。 曾经，在金承志的创作曲目单上，我们能够看到一种「两极分化」的现象：一极是「神曲」，每次都能准确地把握流量密码，推出即是爆款；另一极是严肃音乐，而且不乏套曲作品，在《泽雅集》之外，还有《落霞集》《白马村游记》《星和旅馆》等等。其中，在更多的时候占据主流的，还要数那些严格意义上的古典音乐合唱作品。不过，就在最近两年，越来越多的严肃作品，也在传播力上向「爆款」靠拢了。例如选自套曲《星和旅馆》的《醉鬼的敬酒曲》，便在演出和综艺的共同加持之下，成为了这两年关注度最高的金承志作品之一。 6 月 10 日，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将会首次携手指挥家、作曲家金承志，在北京音乐厅为观众带来「生活瞬间」专场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上，金承志将会亲自担任指挥，并由长期合作的钢琴家吴经纬担任钢琴演奏，联袂国交乐队的几位青年演奏员，共同演绎他笔下的合唱经典与新作。 「生活瞬间」音乐会的上半场，国交合唱团将会首先演唱六首金承志近年来创作的、屡获好评的合唱作品。这些音乐有的讲述亲情，有的深入历史，还有的畅想生活……它们就像是在用音符将一个个或现实或想象的瞬间定格了下来，并将一个个细节放大。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便是一场「关于爱的生命旅行」。 生命的情愫 作为开场曲目的《九月摇篮曲》是一首无伴奏合唱。它在金承志与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2018 年至 2019 年的巡演中，便是作为开场曲出现的。乐谱的标题下方，写着一行小字：献给我可爱的侄女叶安安。安安是金承志好友的女儿，出生在 2018 年的 9 月，这首歌正是送给她的诞生礼。 提到「摇篮曲」，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专属记忆。它大概是我们在孩童时期最常听到的音乐。当然，尽管很多经典的摇篮曲都是为了孩子而作，它们适用的聆听对象却不会局限于孩童。这首《九月摇篮曲》也是如此。 女声高低两个声部短暂的哼鸣过后，这片温暖而从容的景象随之铺展开来：晚星、羊群、晚风、蔷薇，伴随着行板速度下不易察觉的四三拍，画面一下子拥有了开阔的纵深。值得在聆听时留心的是，这看起来简单的几句唱词，背后并不简单：音乐横向前进的过程中，从女高、女中到男高、男低，四个声部演唱的内容是纵向递减的——这样便在丰富的层次之上保留了轻盈而空灵的质感。 而在整首歌的正中间，当女高音唱到「枕着风、数着星」时，另外三个声部将会利用「风」和「星」的延长，顺势点缀上那两句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风儿轻、星而静」。音符的旋律其实很简单，三个字也不过是工整地对应着三个均匀的音符，但质朴的音乐恰恰最为动人。 我们或许可以这样想象：这首歌里的「摇篮」，并没有在家中，甚至不在任何的房子里，而是在一个与自然无限亲近的地方。这也使得它所表达的爱意，既不局限于一个特定的孩子，甚至不仅局限在孩童本身，而是可以承载着更加丰富的内涵。 《九月摇篮曲》演唱时另一个值得留意细节，还在于无伴奏合唱形式带来的细腻听感。除了在分配具体字词时的设计，这首摇篮曲里还有着非常丰富力度变化，经常会在一个句子里先做渐强、再做渐弱，就像是摇篮摇摆画出的优美弧线。 如果说《九月摇篮曲》咏唱的是生命的起点，那么《来自外公的一封信》则是在铭记生命的终点。但很显然，它仍然延续了金承志作品的一贯特质：举重若轻，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平和，但只要思索起来便又是那样丰富。 这首歌设计了一个老人与外孙通过信件对话的场景，歌词的内容正是这封信。与此同时，伴随着歌词的展开，故事里的第三个人——妈妈，也浮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如此再经过了合唱这种形式的表达，歌声似乎又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上帝视角——许多歌词以外的信息和细节，在演唱和聆听的过程中，会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生发出来。
如果是第一次聆听《来自外公的一封信》时，在歌曲一开始时，你也许会感觉到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它在表达什么。「现在是下午三点，我躺在一个不认识的房间。」叙事就这样直接开始了。紧接着，「我在这颗星球上的旅程马上要结束，医生说可能在下一个季节」，至此才隐约透露出了这封信的背景。 从某种意义上讲，《来自外公的一封信》是一首真实到有些「虚假」的作品。人们总说，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句话似乎也暗示了，「艺术」在很多时候会习惯性地将一些残酷的棱角适当磨平，来让音乐更加符合想象中的美好。但在金承志的作品中，他似乎从来都不惧怕于直面这些真实的细节，就像是《来自外公的一封信》中写信的口吻，读起来有时像童话——准确地说是在真正地面对一个还很小的孩子，更多的时候则会让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字里行间想起自己的亲人，以及那些属于自己生活中的对话场景。 细节，尤其是那些具体到极致的细节，是这首歌击中人心的关键。在这封信中，外公说这封信「看不懂也不能问你妈妈」，因为「以下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对话的内容是什么呢？「成绩不必太好，但是画要坚持；如果真的喜欢音乐，那也要大胆地尝试；不要听那些老头的话，不要当一个无聊的人；喜欢吃东西是棒的，但也不能够太胖……」演唱到这里，旋律具体是什么样子，似乎都已经不是那么地重要了；重要的只有这些内容本身，真实到极致的这些家长里短，好像真的能够令人身历其境，勾勒出了这位「外公」就在我们面前微笑着讲话的形象。 即使如此，这首歌真正的高潮仍然未到。副歌部分，「外公」变得更加可爱：「你可以叫我杰克，杰克！你可以叫我皮特，皮特！我们从来不用拘泥于那些客套，谁叫我们是朋友，」前两句演唱时两个字一顿，第二声「杰克」直接喊出，第二声「皮特」则升高了五度。随后重复时，歌词紧接着变成了「你要乐观！有趣！善良！你要学会！自己！做饭！你要快一些成为男子汉，同时皮肤也要注意保养。」一位风趣幽默、可爱可敬，进而可感且动人的「外公」形象直接在歌声中油然而生。 当然，音乐中也有抖包袱的幽默时刻。比如这位「外公」用自己的秃头来和孩子打趣，又提到「好在你父亲毛发旺盛」，并且「希望你不要像我儿子一样，二十岁就变成了羽毛球，整条街的人都认识他。」还有一些更加生活化的场景，来自于「外公」的人生经验，希望能够帮助到自己的外孙：「可以早一点恋爱，我觉得十七岁刚好；上下车要帮开车门，雨天带一把大伞；没事多准备一些笑话，尽量要请客吃饭……」有时，击中人心的甚至不是某个细节，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令人将歌声与自己联系起来的感觉。 事实上，整首歌唱下来，一直都是近似小行板的速度，气氛轻松自由。可越是如此轻描淡写，也越会在不经意间拨动人的心弦。在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演唱这首歌的 B 站视频页面里，有的弹幕写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的弹幕回忆起自己的家人，还有的感慨「听过多少次仍然扛不住眼泪」。 《来自外公的一封信》的最后一句，停留在了「你可以用这世界上的所有称呼来唤我，就是不要再叫我外公」——男高音在「外公」两个字上渐弱，钢琴奏出短小的尾声，音乐便自然地结束了。有趣的是，这封「来自外公」的信，最终却再次强调了「不要叫外公」。其实，说一千道一万，这正是这首歌的底色，恰如《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那句至理名言所说，「第一是要真诚，第二是要善良，第三是要我们永不相忘」。只要「永不相忘」，无关于具体的称谓或客套，而「外公」便一直都在。 历史的想象 在两首亲情与生命主题的作品之间，我们将会听到一首深入历史与诗词的合唱作品——《玉门关》。 作为地名的玉门关，最早设置于西汉时期。汉武帝击退匈奴后，为了巩固战果，在河西走廊设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并在敦煌以西建设与敦煌形成犄角之势的阳关和玉门关。今天，自敦煌出发向西北大约90公里，狭长的戈壁之间，有一座残高约 25 米、黄土夯筑而成的遗迹，便是过去的玉门关。 当然，在更多人的印象里，玉门关总是与王之涣的七言绝句《凉州词》联系在一起：「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首唐诗对于人们来说固然熟悉，但在这微言大义的 28 个字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穿越回到历史的场景，留给我们的想象空间是无限的。无伴奏合唱《玉门关》由 8 个故事段落组成，有大漠，有行军、遇袭、迂回伏击、决战，有刀光剑影、更有为国捐躯……与其说这是一首合唱「歌曲」，不如说它是一部用合唱来表现的音乐戏剧，将一场想象中的战役浓缩在了 10 分钟的演唱当中。表演这首作品，最多时合唱团需要分为 8 个声部，不仅承担「演唱」，还要负责「配器」。 作品开始时，合唱团将会首先用非常规的演唱方法，在舞台上塑造起「黄沙」的雄浑景象。一片寂静之中，四个声部分别发出「呼」「嘘」「吁」「咳」等等声音，其实是在用自然的音区模拟风声。男低音声部的「唉唔嗦哆咯咜嗦…..」刻画出军队由远及近的行进场面，女中音则继续用唱词描绘着大漠、黄沙和寒风交织在一起的景象。 随着男高音和男低音声部转入节奏感很强的「啦啦啦啦啦」，行军的队列像是来到了镜头跟前。演唱旋律的女高音和女中音声部，此时唱词感叹的，则是之于军人们而言遥远的故乡。「异邦人，你在盼着何处的月光？」当然盼着的是故乡，那里是无尽的想念与寄托。 还没思念多久，「风渐停，沙渐息，细无声，飞雪临」，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原本稳定的节奏倏忽间被打破——敌军来袭，即刻出战，原来是十万铁骑叩关。这一段的旋律交给了男低音，唱出了将士出征的宣言；「啦啦啦啦啦」的行军式伴奏声部，则由女中音和男高音点缀。 随着逐渐一点一点加强力度，从「敌军已百步内」到「敌军已十步内」，一位男低音大喝：「东营的随我来！」整个声部用三个 forte 回应：「喔！」决战开始了。还是此前宣言式的旋律和唱词，但这次由男高音声部唱出，声音更加嘹亮高亢，「啦啦啦啦啦」的伴奏也多了一些上下翻飞的弧线。几句「生死何惧」则在重复中逐渐将情绪推向高潮，音乐像是层层包裹，外层和内层都在依次渐强…… 雄浑的音响戛然而止，只剩下女高音和女中音声部近似于哼鸣的拟声词，「白云外」好像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除女中音外，其他声部都在用弱的力度唱「呜」，只留下女中音静静讲述黄沙漫漫中的萧索景象。 而当女中音的这支旋律由整个合唱团共同唱出，乐谱上写下了「感情泛滥的」记号。音乐渐强，日出了，黄河仍然在沙眼之外，将士们却得以看清「十人戍边三人还」。随后音乐再次渐强，同时音调升高，援军到来，和声的层次愈加丰富、色彩也在雄壮过后变得温暖。意蕴丰富的「杨柳新枝带我回故乡」，以一段长长的渐弱，结束了「日出」和「援军」这两节。 《玉门关》的最后一段，王之涣的《凉州词》终于原样出现，却是以女高音一字一顿、虚无缥缈的吟诵而亮相，女中音和男低音唱出「呜」或「嗯」附和。这一段的标题就叫做「春风不度」，大道至简的唐诗吟诵，究竟写的是哪一重意义上的「春风不度」，也许只有每一位听众自己才能给出最终的解读。 从唐代的玉门关抽身出来，不久我们就要来到跟随音乐来到宋代，见证辛弃疾的意气风发、老骥伏枥。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选自金承志的合唱套曲《稼轩长短句》，是套曲中的最后一首。这部套曲根据四首辛弃疾词而谱写，用词和乐勾勒出了稼轩人生的四个重要时刻。这套作品最特殊的地方在于，要用中古汉语的发音来演唱。 事实上，在宋代时，词本就是用来演唱的，「永遇乐」这样的词牌名也都对应着曲调，只是曲调如今失传了而已。《稼轩长短句》为了还原这些句子最初的美感，创作时特地邀请专家制定了每个字的发音标准。 在写作上，辛弃疾是出了名的喜欢用典。在《京口北固亭怀古》中，他更是连用五个典故：「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写孙权迁都；「人道寄奴曾住」写刘裕北伐；「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既写王玄谟征伐北魏却遭大败，又暗指霍去病「封狼居胥」；「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写北魏拓跋焘反击王玄谟，至长江北岸后建起「佛狸祠」；「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则对应着廉颇晚年「一饭斗」却不得重用。 写作《京口北固亭怀古》时，辛弃疾已经 66 岁，但是仍然没有放弃北伐的愿望。当他登上北固亭，字里行间完全没有老气横秋，而是依旧鲜衣怒马。金承志为这首词谱写的音乐，也完全反映了文字和性格的这种特点。钢琴不时便有极大的跨度和密集的音符，声乐部分更是意蕴丰富，既有热血、又带怅然。 唱到最后一句时，「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就像是《玉门关》的最后，金承志再次使用了吟诵——没有伴奏，八个字两两一组，力度逐渐减弱，尾音的「问号」尚未等到被完全察觉，便已消散在了寂静之中。 在那个瞬间，辛弃疾将要何去何从？历史已然有了它的结论，但音乐的想象依旧可以延伸。 生活的色彩 在生命的分量与历史的想象之外，音乐会上半场的另外两首作品，都将聚焦生活本身，描绘出绚烂的色彩。 时间进入六月以来，最近的这几天，北京的最高气温已经稳定在了 30 摄氏度以上——谁也不会怀疑，这一次夏天真的到了。 对于每个人来说，「夏天」的含义都是不同的，但又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具有一些特殊的意味。夏天代表着学生们的暑假，也代表着许多人的年假；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海外（南半球不算），炎热的气候都会催生人们休憩和避暑的需要。许多老牌的古典音乐节，其实也都是因此而生。 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夏天，又会是怎样的呢？ 《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同样来自一组套曲，不过这套作品本身的结构并不是那么严格。2018 年夏天，四首作品组成的《夏日安可》首演，用金承志自述中的表达来概括，这组套曲是「在恋爱途中的几则日记」，许多内容都来自于作者的亲身经历，其中有试探、有缠绵、有离别，也有在此之后的生活状态。这首《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代表的正是「离别」。 当然，「离别」，并不一定就要意味着伤感。在金承志的笔下，每次表达「生活」，不变的特点都是铺满乐谱的大量故事细节。这些碎片越多、越密、越精细，就像是印象派画作的一个又一个「点」，最终呈现出的整体形象也就越生动。 在歌词中，「夏天的梦」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颜色」，或者说这种颜色一定不是通过色卡或数值来衡量——它们是是繁星浇揉的月光、是雨后山寺的晚钟、是微微踮起的脚尖、是海岸线上的尖叫、是列车远去的白烟、是不再开启的信箱……当然，正如故事的结局，这个颜色也是「关门轻轻的背影」，是「离开悄悄的你」。 《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的开篇和结尾，各是一段相似的钢琴独奏和四声部「啊」，似乎就像是一场「梦」——尽管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但最重要的是途中的色彩缤纷。至于音乐本身，从始至终都是坦率的 4/4 拍，一句一句的歌词娓娓道来，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戏剧冲突，旋律声部的力度甚至都没有突破过 mf（中强）和 mp（中弱）。不过，那些 legato（连奏）和 non legato（非连奏）之间的自如切换，自然而从容的演唱状态，不正是「夏日生活」的理想感觉吗？ 终于到了上半场的尾声，为这个半场的音乐之旅收官的，恰恰是一首关于「旅行」的歌曲，名字很直接，就叫做《想要去旅行》。 在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当下，「旅行」似乎正在变成一种奢侈品——不仅是经费和预算的问题，还有时间、经历乃至心理建设。《想要去旅行》开宗明义，第一句便是「想要去旅行」这五个字，力度渐强的同时音符时值逐渐缩短，随后看似漫不经心地列举了两个目的地，「想要去濑户内海数一数星星，想要去萨尔茨堡听一场不懂的歌剧」，不知道会不会有国交的老朋友们，在听到「萨尔茨堡」和「歌剧」的字眼之后忽然「DNA 动了」？ 究竟为什么要旅行？去哪里旅行？又该怎样旅行？藏在《想要去旅行》临结束的一段歌词，给出了它的答案：「生活已经这个模样，我才不要假装深刻；来吧，嘲笑我吧，谁让我是个普通的女孩？」依然是我们熟悉的那种金承志风格，直面细节的真实，毫不避讳生活的棱角，也因此总能唱出听众的心声。到了这首歌的最后，则又唱到，「想要去旅行，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快做梦吧，天真的少女。」这似乎是在说，旅行终究不是为了什么「深刻」的意义，而是为了快乐本身。 《想要去旅行》可以说是将「严肃」和「神曲」结合的典型作品。它既有活泼的旋律、重复的句子、鲜明的节奏、青春的动感，话题选择的也是人们生活中的「痛点」；同时，音乐的写作也趣味十足，仔细聆听还能发现钢琴的间奏使用的其实是动画片阿童木的旋律，更重要的是并未止步于热闹本身，而是在不断关注真实的、具体的人，进而唱出生活的「真善美」。 这首《想要去旅行》的结束，恰恰也意味着另一趟旅行的起始——那便是金承志应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委约而全新创作的合唱套曲《生活瞬间》，将在音乐会的下半场迎来首演，这无疑是比上半场更加值得期待的大作品。当然，更多演唱与作品方面的惊喜，例如返场会是哪一首、纸飞机会不会在北京音乐厅的上空重现，仍等待着现场来揭晓。那么，预祝国交合唱团这一次突破自我的演出成功圆满吧！ 2023 年 6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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