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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讲到，武松在流放过程中撞巧遇到太子立东宫，大赦天下，遂回到清河县继续当他的都头。一个人命在手的犯人，能因为大赦天下回到家中继续当公职人员，这虽然充分体现了“既往不咎，自病救人”的人性关怀，但也暴露出古代刑罚的缺陷，容易让有前科的人再次作案。这中间的法情边界很难把握，所以在法理学上一直争论不休。 武松似乎是在别人的提醒之中才想起弑兄的仇人，并萌发了报仇的念头。那么武松的策略是怎样的？ 他先是到王婆家中，对她说：“我闻的人说，西门庆已是死了，我嫂子出来，在你老人家这里居住。敢烦妈妈对嫂子说，他若不嫁人便罢，若是嫁人，如是迎儿大了，娶得嫂子家去，看管迎儿，早晚招个女婿，一家一计过日子，庶不教人笑话。”
武松 对此，潘金莲是什么反应呢？潘金莲在房间里听到武松的谈话，又在帘后看到武松长得更加魁梧英俊，又比以前更会说话，旧情复燃，心理决定了要跟着武松走。于是还没等王婆叫，就自己出来，向武松道了万福，说道：“既是小叔还要奴家去看管迎儿，可知好哩！”对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潘金莲真是一个痴情的人，时隔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男人，她竟然还对武松有情。潘金莲彻彻底底是一个受内心情感支配，缺乏理性思考的人。她一生的悲剧不乏外界因素，自然也少不了她的感性与冲动。一时爆发的荷尔蒙让她缺少理性的思考，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决定会搭上她的小命。 王婆对武松的说法持什么态度呢？她最关心的依旧是银子，所以拿出吴月娘当牌子，要一百两银子才嫁人。武松没有还价，直接就答应了王婆的要求：“不打紧，既有心请回嫂嫂，一百两也值，另外破五两银子谢老人家。”银子，明日拿来。看到眼前的武松如此豪爽，王婆自然开心得喜不胜收，和陈敬济的约定也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武松果然带来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并且要求今夜就要娶了潘金莲过门。面对大客户武松，王婆不敢一刻怠慢，凿下来二十两银子，交给吴月娘作为潘金莲的赎身钱。吴月娘问是什么人买了潘金莲去，王婆轻松地回答：“嫁了他家小叔，还吃旧锅里粥去了”。对此，吴月娘的反应是什么呢？ 月娘听了，暗中跌脚，与孟玉楼说：“他往后终将死在小叔子手里罢了，那汉子杀人不斩眼，岂肯干休！”吴月娘在某些大事上可能略显昏庸，但是在这件事上她看得清清楚楚，武松这个婚约简直就是一个骗局，但是她对此无动于衷。完全没有为潘金莲提个醒的意思。只要她愿意，她大可当面就提醒王婆，如果她后悔了，也完全可以派一个小厮去好言相劝，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可以说她坐着等潘金莲的死讯。这对于吴月娘来说，是对潘金莲多么残忍但解气的复仇啊。
王婆子贪欲丧命，武都头杀嫂祭兄 更进一步，在那个佛教受打压的年代，吴月娘一心向佛，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与世无争的善良模样，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她的面具。如果她真的一心向佛，那又怎会一点宽恕慈悲之心都没有？即使潘金莲再罪无可赦，她又怎么能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乐见其亡呢？这正是兰陵笑笑生所擅长的手法，对人物不作直接的情感评价，而是通过这样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春秋笔法描写每一个人物。至于褒贬，读者自己领会。 当初刚嫁进西门府的时候，潘金莲就给了孙雪娥一个下马威，如今孙雪娥使计让她出了家门；后来，她打败了李瓶儿母子，而正是李瓶儿临终前的遗言让吴月娘把枪口对准她；她与李桂姐为敌，李娇儿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失去了嫁进张府的可能；她嫁给武大，害死武大，尽管一时逃出武松的手掌心，最后却又落到武松手上。作者为我们画出的一个个闭环在这里一笔笔圆上，潘金莲的因果轮回在这里得到了最终体现。 潘金莲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还逃不了被转手的命运。她就像一个商品而不是一个人，尽管她曾经是雄霸一方的大财主的妾。这是封建时代绝大部分女人难以启齿的命运。从客商到周守备，潘金莲一次次可能逃离悲惨命运的机会都因为二三十两银子而失之交臂，这是老天开的一个个玩笑，也是兰陵笑笑生为潘金莲这个人物设置命运的必然结果。作为一个商品，她的售价远远低于肉身肥重的李娇儿，这又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笑话。
李娇儿 再说王婆回到家，下午就把潘金莲的箱笼等物品送去隔壁武松家。晚上武松准备好酒席，等着潘金莲到来。潘金莲则是戴上新鬏髻，身穿红衣服，搭着盖头，由王婆领着过门。一进门，看到重立的武大灵牌供养在上面，就在点疑忌，“发似人揪，肉如钩搭”，内心不由紧张起来。武松吩咐迎儿把门上了栓，王婆感觉到害怕，想溜，武松哪肯。武松自己把酒斟上，一连吃了四五碗。堂堂打虎英雄，杀两个自己的仇人竟然也要喝酒壮胆，可见在《金瓶梅》中的武松也是缺少英雄气概的。王婆看到武松连喝几碗酒，已经预感不妙了，便推酒喝多了，再次想溜走，武松哪肯放她走。 现在的潘金莲和王婆就如瓮中之鳖，任由武松处置了。那么武松将会怎么报仇雪恨呢？我们下一篇再细细来读。 正是：贱子家既败，壮士归来时。行久见空巷，日暮气惨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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