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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我们进藏新兵,在兵站跟退伍老兵抢饭…

 Loading69 2023-06-14 发布于四川

漫漫的新兵之路

——写在进藏45周年之际

贺荣信

点击进入: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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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泪水伴随青藏路,一路艰辛一路情

1978年3月1日,我们阆中149名新兵满怀热情地离开家乡,到达成都龙泉驿区同安公社进行了短暂的集训后,于3月28日开始向美丽的雪域高原—西藏进发!

那个时候还没有修建青藏铁路,从四川到拉萨只有两条公路,一条是长达2000公里从成都到拉萨的川藏公路,路途十分险峻,地质结构复杂,道路狭窄,弯道又急又多,经常发生泥石流坍塌和车毁人亡的事故;另一条是从青海西宁至拉萨的青藏公路,虽然道路开阔,地势平坦,但在2000公里的公路中,多数地段要经过4-5千米的高原高寒地区,冰天雪地,气候恶劣,同时还要从成都坐闷罐火车到西宁。相对而言青藏公路安全一些,所以我们新兵六团8个连队共计2000多人全部从成都坐闷罐火车到青海西宁,再换乘军用卡车前往西藏。

成都到西宁1070公里,沿途经过绵阳,广元、天水、兰州等地和大大小小的40多个火车站。我们所坐的闷罐火车挂着15节车箱,车箱内无光线,无厕所、无座位和其它设施,全是空荡荡的。箱内堆放着装有高粱的麻袋,我们就在麻袋上面垫着被褥铺着床单睡觉,一个排住在一个车箱。

由于车厢是全封闭的,一片漆黑,除了睡觉外,其余时间只能坐在铺上聊天,需要就点上两支蜡烛。只要停车拉开铁门,大家立即鱼贯而出,张开双臂拥抱着灿烂的阳光,享受着新鲜空气,那晴朗的天空,晴朗的气息,晴朗的心情,让人的心灵在阳光中轻快飘荡,大家的心情无比喜悦,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闷罐车时速在30公里左右,而且在经过每个大站、小站、客站、货站的同时,都要错让其它火车。开始坐在上面很新鲜很好奇,大家谈天说地,谈笑风生,但时间一长就非常疲惫,只想静静地躺着休息。

由于火车上没有厕所,停站哨音一响,大家都统一下车寻找厕所,有的小站根本沒有公厕或厕所不大,我们就自发地手拉着手围成一圈遮住四周人群,让急的战友先解便,然后交替轮换进行。特别是每次到达军供站后,大家只要看见“厕所”二字,不管是男厕还是女厕立刻蜂拥而上,挤得水泄不通!

在行军途中每个班的班长站在队列前面负责管理,而副班长站在末位负责伙食,为了路途生活方便,连队特地给副班长配了一个脸盆随时背在身上。每当下了火车解决内急之后,就得火速跑到军供站食堂去寻找我们的米饭箩筐,而副班长更是拿起盆子冲在最前面去找打菜的地方。

那个时候每年的三、四月份正值新兵进藏,老兵退伍的高峰,军供站和兵站到处都是一片绿色,过往军人摩肩接踵,拥挤不堪。退伍老兵眼疾手快又霸气,而新兵动作迟缓又规矩。一不小心我们的米饭和菜就不翼而飞,战友们只能眼巴巴地饿着肚子。记得在广元军供站,由于初次经验不足,我们的米饭就被别人抢先端走了,徐排长心急如焚,急忙叫大家拿着碗在食堂内到处跑去找饭,只要看见箩筐里有米饭,不问青红皂白盛上一碗就跑,看到多数人都抢到米饭,徐排长才松了一口气。所以从那以后,只要停车吃饭,排首长总是跑在最前面,边跑边高呼着“一、二、三、四”的番号,然后吼到“快点、快点、大家跑步跟上……”,我们更像离弦之箭火速赶到放饭放菜的地方。更有趣的是开始个别战友很斯文,拿着小碗打饭,谁知盛了第一碗就沒有第二碗了,尝到苦头后,他们就赶快去买了大碗。

每到打饭的时候,先狠狠地盛满一碗,至于有沒有第二碗就无所谓了。米饭是用大箩筐装的,一个排分配两箩筐,一个班一盆子菜,而菜主要是土豆、萝卜以及莲花白、芹菜等等。有时为了抢到一碗米饭,军帽常常被挤掉在箩筐里都置若罔闻。

成都至西宁虽然不远,但要走3至4天,每天基本能保证有两顿饭,但很不定时,多数吃不上早餐。在刚上火车后,连里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三块军用压缩饼干和两个梨子罐头,连队也集中带了一些干粮和罐头,如果吃不上早餐或大家肚子饿了,就发一点充充饥。记得有一天由于晚餐吃得很早,到了晚上12点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大家睡不着互相悄悄议论,罗副排长听到后大声吼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不料有位战友在被窝里轻声嘀咕道“肚子饿了睡不着”!徐排长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咆哮着追问“谁还在说话,站起来”!顿时整个车箱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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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10多分钟,徐排长和罗副排长起来点着蜡烛,把车上带的压缩军用饼干给每人发了一块,大家又吃又笑,很是开心。有时肚子饿了的时候,我们公社的战友就轮流拿出自己的罐头和饼干,围坐一团,你一口罐头,我一片饼干,然后再喝两口开水,相互谦让着吃点充饥,那时候才真正体现了战友的情谊。

1978年4月1日凌晨,我们顺利到达青海省西宁市。那时的西宁,沒有高楼大厦,房子只有四、五层高并且都是土坯砌的墙,街道狭窄,毛驴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而街道两旁到处是牛羊马粪,整个城市既脏又乱,远远没有四川繁华。在那里我们还第一次见到藏族群众的穿着和生活方式,特别是吊着一把长长的藏刀在腰间里甩来甩去令人生畏。

根据部队的安排,我们在军供站休整了两天。期间我们去街上买了牙膏、牙刷及肥皂等生活用品。本来在离开成都之前连里又给我们发了四、五两个月的津贴,大家身上都有零钱,很多战友为了节约,除了买点日用品外,根本舍不得买点吃的东西带在路上。

在西宁期间,部队又给我们增发了一些进藏所需的生活装备,除棉衣、棉帽、大头鞋、皮毛大衣外,又配发了铺床用的毯子和墨镜、维生素胶囊以及百雀羚擦脸油等等。西宁海拔2200米并不算高,大家还没有明显的高原反应,但已经尝到了一丝丝高原的味道,不过这仅仅是开始,最艰苦最困难的日子还在后面……

1978年4月3日清晨,我们乘坐部队的车队浩浩荡荡从西宁出发向西藏进军!青藏公路东起西宁,西止拉萨,全长1937公里。1950年开始修建,1954年通车,先后有11万大军参加了修建,其中有3000多军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青藏公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的神奇天路,沿途既有草原、盐湖,又有戈壁和荒漠。1954年为保证线路的安全畅通,人民解放军沿途驻扎了4个汽车团和两个汽修厂,新建了18个兵站,组建了两个野战医院和一个通信保障队。

我们所走的路线是从2200米的西宁开始缓缓上行到3000米的格尔木,再急剧上升到“死亡之路”的五道梁和海拔5300米的唐古拉山口,而后缓缓下降至4800米的安多,最后到达3800米的日喀则军分区。

我们乘坐的是西藏军区汽车第16团的解放牌军用大货车,车箱是用帆布帐篷全封闭的,前面留了一个小方窗,后面可以从帐篷缝隙里看到车外,里面垫了一层装着大米的麻袋,背包放在麻袋上,我们就密密麻麻地坐在背包上,整个车队有三、四十辆车。那时没有其它通信工具,唯一的有线电话经常因恶劣气候的影响而打不通。所以,在车队出发之前,必须有一辆“报饭车”提前一小时出发,他们先期到达前方兵站报告多少人在什么时间吃饭,多少人在什么地点睡觉等信息,然后兵站根据人数准备伙食和住宿房间。

第一天我们途经江西沟和倒趟河两个兵站,行程200多公里夜宿茶卡兵站。车队沿着日月山和青海湖以及茶卡盐湖缓缓上行,空气新鲜,风景秀丽,战友们边走边唱歌,心情格外舒畅。日月山是当年18岁的文成公主嫁给藏族宗教领袖松赞干布进藏时的纪念地,它记载着汉藏人民的深情厚谊和历史见证。青海湖是我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面积4500平方公里,它环抱四座大山,犹如一面蓝宝镜镶嵌在茫茫的雪山草原之中。而茶卡盐湖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地映出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和四周白茫茫雪山。盐湖公路两侧分布了大大小小的盐池,显得十分壮观,而公路十分硬滑,车轮滚滚碾压得盐粒哗哗着响并满天而飞。

都兰是青海的一个小县城,海拔不高,但交通比较方便,所以第二晚上我们就住在这里。

第三天我们行军了200公后进驻诺木洪兵站,这里是柴达木盆地的腹地,海拔比西宁高,大家已经感觉到高原反应的来临。

第四天我们经过一整天的艰苦行军,顺利到达青海第二大城市格尔木站。格尔木是西藏通往甘肃和新疆的交通枢纽,也是西藏军区军用物资的重要储备转运中心和军事战略要地。按照部队规定,新兵初次进藏每天行程不宜过多,并且车速在每小时30公里左右,凡是能休息的地方都要走走歇歇,让新兵有个逐步适应的过程,所以到了格尔木后,我们又在那里整休了两天。

到了格尔木后,我就感到了头痛、胸闷和气短,时常脸色苍白 ,行动不便,还有其他战友开始出现流鼻血现象。为了缓解高原反应,我们一起去看看市容,逛逛商场,最开心的就是在兵站内看了一场露天电影,大大地减轻了长途行军的疲劳和高原反应的困惑。

青藏公路沿线是吃不上新鲜蔬菜的,主要吃的是地窖的萝卜和土豆,其中贮藏的大白菜就是最好的新鲜菜,其余都是部队内部专供的压缩蔬菜、各类肉食罐头和腊肉、香肠等等。每餐就是在这些蔬菜里放上几个红烧猪肉罐头,要么每桌切一盘腊肉,炖一盆萝卜,烧一盘土豆,然后再在开水中放一把解了压缩的莲花白就成了菜汤。主食还是以大米饭为主,有时可以吃点馒头。如果有病员需要吃病号饭,兵站专门安排炊事班煮一碗白白的清汤面,对其他人来说就犹如过年一样。相对而言,西宁到格尔木交通便利,沿途的生活还算可以,偶尔还能吃上牛羊肉,虽然四川的战友吃不习惯,但大家还是尽量吃饱肚子。

从第7天开始,我们就正式进入3000米以上的高寒地区。早上6点钟就起床做好行军前的各项准备,车队从格尔木兵站出发,沿着昆仑山缓缓驶去。下午2点钟我们在昆仑山兵站吃完午饭后,马不停蹄地又向4000多米的昆仑山山口奔去,再下行到3600米的纳赤台兵站住宿。沿途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些荒山和红黑色的石头外,尽收眼底的都是蓝蓝的天空和雪白的大地,整个世界是那么的纯净美好。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头越来越痛,心脏跳动明显加快,呼吸逐渐困难,当然,大家也稍有紧张,表情严肃,歌声和笑声逐渐减少。

前几天接兵首长就说过“越往前面走越困难”,大家虽然感到恐惧但有思想准备,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真正体会到了我们所走的青藏之路是那样的艰辛,那样的险恶。

在经过五、六个小时的行军后,我们顺利翻越了4800米的巍巍昆仑山垭口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继续向纳赤台兵站驶去。

第八天凌晨我们又出发了!因为从那天开始要连闯几道险关,并且一关更比一关难,能否挺得过去谁也说不清楚。车队出发后天还没亮,我们从缝隙往外一看,哇!那长长的车队闪烁的车灯,犹如一串串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点缀在青藏高原那安宁静谧的夜空,给人一种“铁龙一串穿迷雾,油画几幅跃眼前”的感觉!五道梁坐落在昆仑山与唐古拉山之间,即可可西里腹地的一个风口浪尖之中,海拔4700米并不算高,但路途遥远,常年积雪,天气寒冷,空气稀薄,经常气温在零下20多度,氧气不到内陆的二分之一,号称“生命禁区”。有句民谣说“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这就是对颠簸的车辆,恶劣的气候和脆弱的心灵的真实写照。还有一句民谣是“死在五道梁,埋在冰河旁”,说明此路段之险恶。

据记载,青藏公路自从1954年通车以来己经死亡近800人,平均每公里死亡3人,而五道梁和唐古拉山死亡人数是整个路线的平均5倍。因此,自从我们从纳赤台出发后,逐渐感受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精神也越来越紧张。我们的车队每前进1个多小时,都要统一在路上停车休息,接兵首长和随队军医不停地轮流巡检,紧张氛围越来越浓。大约中午2点钟我们到了五道梁的二道沟兵站吃午饭,当车队在兵站大门口缓缓停下的时候,战友们都像往常一样依次从卡车的后挡门往下跳,我也背上背包,抓住后挡门准备往下跳的那一瞬间,突然感到胸闷气喘,四肢无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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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眼泪汪汪地坐在卫生室吸氧,徐排长蹲在对面关切的看着我,而左右两边是赵良太和党朝洪等战友们双手扶着我,旁边还有几个战友盯着我,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徐排长说“脸色好多了”!最后才得知我昏迷过去后,是战友们把我抬到卫生室去的,并且我们连队还有韩培远等3、4名战友同时也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只不过我比他们更严重一些。那个年代高原反应沒有更多的药品和办法,除了多喝开水、静静休息和吸点氧气外,只能听天由命,小兵站是沒有办法的。车队行军途中是没有随带氧气的,只有兵站才有一罐氧气。即使遇到非常严重的病例急需到附近医院少则也要三、五个小时。如果高原反应特别严重不及时处置,就会引起肺水肿而很快死亡……

大约半小时我的情况稳定后,战友们给我端来了一碗饭菜,当时本来反应就很严重,加之长途行军根本没有胃口,但我还是强忍着吃了几口,喝了一些热开水又随着部队出发了!大约晚上五、六点钟,我们的车队安全到了五道梁兵站。一下军车后,高原反应较轻的战友活蹦乱跳,董明、马勇等战友们还组织了一场篮球赛。而高原反应严重的战友鼻青脸肿、愁眉苦脸,眼泪汪汪地拖着沉重的身子,迈出艰难的步伐在兵站内缓慢走动。当天晚上,我们连统一睡在一间长长的大屋里,通铺是用木板钉的,除了几盏灯外,沒有任何取暖设施。我们自己背的一床薄薄的毛毡子,一张三尺白布床单,一床禄色被子就是每天晚上的铺。睡觉的时候除了盖上被子外,还把脱掉的棉衣搭在上面,再盖上大衣,即使这样睡在被窝里也要很长时间才有温暖的感觉,而脚腿暖和得更慢更慢。

那天晚上,大家都是张着嘴巴呼吸,并且呼吸声像打呼噜一样粗重。有的因高原反应难受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有的还在喃喃得说着梦话;有的睡不着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为了大家的安全,接兵干部和兵站首长们基本一夜未眠,他们和医生轮流打着电筒,拿起听诊器,逐一对每名新兵轻轻地摸摸头,拍拍脸温柔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怎么样”?“你怎么啦?”所以那一夜是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的。

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有睡着。一是头很痛,呼吸困难,加之中午出现休克之后身体很不舒服;二是联想了很多事情,特别是想起我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因意外发生火灾而中毒,而那个年代又没有奶粉和其它婴儿食品,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吸了有毒的母乳后体弱多病,食欲不振,父母亲为我而操碎了心。后来虽然活下来了,但身体孱弱。到了成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缺吃少穿而导致体质仍然很差。所以一进入高原我的反应就比别人严重得多。如果我到不了西藏,一切理想就化为泡影;更可怕的是万一在途中出现意外,也许兵站旁边的一堆黄土就代表了我短暂的一生……越想越伤心,真是眼泪伴随青藏路!

第九天我们又开始向青藏公路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口进发。唐古拉山是长江、怒江和澜沧江即“三江”之源,山口海拔5300多米,是整个青藏线上海拔最高的路段,也是离天空最近的天路,是西藏与青海的自然分界线。在沿途除偶尔能看见三五成群的藏羚羊外,几十公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唐古拉山的天气瞬息万变,刚刚还是烈日高照,强烈的紫外线晒得皮肤发痛,但突然一阵狂风席卷着乌云扑面而来,冰雹阵阵,风雪交加,漫天的大雪象撕碎了的棉絮满地飘落。

为了保证军车顺利通过,沿途道班工人顶着暴雪严寒不停地用推土机和铁锹铲雪护路,非常艰苦。从进入高寒地区后,我们所坐的军车全部套着防滑链条,防止车轮打滑。即使这样仍然有几处很危险的路段很难过去,司机就叫我们下车走路或者帮助推一推。战友们不顾呼吸困难和寒风刺骨,拖着疲惫的身子在一、二尺深的雪地里艰难前行,其中有两段险路他们都不让我下车,待汽车走过险路后大家又才上车。记得在当天晚十一点钟左右,车队正在往山口爬坡的时候遇到了一段危险的公路,上不粘天,下不接地,时而走走,时而停停,车内漆黑一片,既冷又饿,心如刀绞。在高原上车子跑起来就有新鲜空气,更有氧气,一旦汽车走走停停,或者停着不走,那日子真是难受。

战友们在车内哀声叹气,喊爹叫娘,谁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焦虑的心情无以言表,只能坐在背包上焦急等待……大约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我们才通过险路顺利到达唐古拉兵站,大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那天晚上我们公社的战友不顾疲劳,围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谈论着惊心动魄的一路,深深领悟到“不登高山不知天高,不临深溪不知地厚”,一路的艰险让我们刻骨铭心……。

由于沿途空气稀簿,严重缺氧,煮饭都得用高压锅,开水烧开后只有80摄氏度,米饭煮不熟,馒头蒸不透,早上洗脸水泼在地上,10分钟就冻成一坝白哗哗的冰,所有的厕所也成了旱厕,我们穿着大头鞋稍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因兵站设施有限,沿途洗脸冼脚全是冷水,而高原上的冷水就是冰雪水,冷得刺骨。早上刚打开水龙头还是冻着的,然后用开水逾热后才能出来自来水。高原口干舌噪,开水比饭还重要,每到一处我们都首先要满满地打一水壶开水背上。如果开水喝少了,嘴唇就要开裂,鲜血直流。如果洗了脸不擦百雀羚,皮肤非常粗糙甚至开裂。在高原上最恼火的就是怕别人开玩笑来搓搓耳朵,一搓就会火辣辣的,难受得要命,真是“风吹缺氧唇龟裂,雾浸鬓毛眉挂霜”。

第十天我们像往常一样,起床打好背包,带上一切生活用品继续向前,当天的目的地是西藏自治区的安多兵站。安多县湖泊众多,冰川纵横,海拔4800米,也是沿途气候条件最恶劣的地区之一。所不同的是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更有成千上万的牛羊和牦牛。我们沿着唐古拉山高海拔区域继续向西而去,一路上仍然是蓝天白云和冰天雪地相交替,大家在车上有的昏昏欲睡,有的用眼神交流,谁也不想说话,更沒有精神哼歌。卡车上的帆布帐篷也不能完全遮风挡雨,外面的雪花不时地飘进车箱内,打在脸上冷彻心扉,因此我们既要穿上棉衣棉裤和大衣,还要戴上棉帽和皮手套,穿上毛皮鞋,戴上墨镜防雪盲,称得上是全副武装了。虽然穿的毛皮鞋但仍然脚冻如冰,为了防止冻伤,大家就用脚趾不停地在鞋里转来转去。在途中如果肚子饿了就吃点压缩干粮和芝麻饼,喝几口热开水,原来带的水果罐头全冻成了冰块。就这样一路风雪一路严寒,一路颠簸一路险恶,真是“过了五道梁,生死两茫茫”!

到了西藏境内后,一眼就能看见广袤无垠的草原,一群群牛羊和牦牛,它们悠闲地在草原上时而低头寻找草根,时而抬头四处张望,似乎在默默地欢迎“金珠玛米”的到来!同时听首长们说己经到了西藏境内,离老部队越来越近,心情轻松多了,车内你一言我一语,活跃的气氛又回来了,时不时“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歌声又响起来了。特别是到了安多县附近,看到很多藏族群众用土坯砌的房子,既矮又孬,墙的四周贴满了一块又一块的牛粪,房子顶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房子旁边还有不少的牛羊圈。而藏族同胞有的围坐一团悠闲地吃着牛羊肉和糌粑,喝着酥油茶,有的在开阔的草原上唱歌跳舞,生活得有滋有味。县城里一排排盖着铁皮的土坯房,狂风吹得铁皮哗哔弹跳而响,战友们既新奇又开心,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卸下满身的疲惫。

第十一天我们从安多兵站出发途经那曲地区,再往前面走几个小时就是当雄县了。当雄是藏南和藏北的分界线,离拉萨180公里,海拔4200米,它不仅有着辽阔的羌塘草原,而且还有西藏高原第一大天然湖泊纳木错湖。沿途相对开阔平坦,笔直的公路一望无际。我们既可观赏唐古拉山的皑皑白雪,又可观赏藏北最为辽阔的高寒草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拉萨的当雄县境内,当天晚上在当雄兵站吃的除罐头和干菜外,还有萝卜炖羊肉,大家细嚼慢咽,吃得又饱又好,很是开心,更睡了一个安稳的舒服觉。

第十二天我们从当雄出发一路起伏缓下,公路仍然是笔直向前延伸,有的地方10多公里都没有弯道,再也没有前几天那样颠簸,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下午两点钟左右我们到达羊八井兵站吃午饭。羊八井离拉萨更近,有不含硫磺的地热温泉,水温适宜,很多的老百姓和零星军人正在那里悠闲地泡着温泉。

实实在在地说,在路上由于路途疲劳,加之热水又不方便,讲究一点的战友可能洗了几次脚,而不大讲究的战友洗得不多,如果我们能洗个温泉浴就舒服极了。但当时羊八井还沒有大规模开发,加之整个连队泡温泉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不敢奢望,只能远远地张望着。离开羊八井后海拔越走越低,高原反应越来越轻,但湛蓝的天空突然变的灰暗,刹那间乌云密布、狂风四起、天昏地暗,风沙打在逢布上哗哗作响,方才都是晴空万里,瞬间又是风雪满天……

不知不觉我们就到了拉萨附近的拉日(拉萨至日喀则)公路分界处,晚上住宿在浪卡子兵站。 1978年4月13日,我们经历了长达17天、行军3000多公里的艰苦跋涉,终于顺利到达西藏日喀则军分区。漫漫的青藏路真是终身难忘!您曾经给我们带来艰辛和痛苦,也带来了歌声和欢乐,更带来了坚强和希望,我为您而骄傲,为您而自豪!

日喀则是西藏第二大城市,海拔3800多米,它既有著名的珠穆朗玛峰,又有壮观华丽的扎什伦布寺,下辖18个县。它也是全军最大的军分区,所属的边防三团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日喀则地势平坦开阔,雅鲁藏布江与它平行而去,整个街上百年的柳树、藏白扬和梧桐树既高又大,参天古树到处都是。为了适应气候,我们又在那里休息两天。从住处到城里还有三公里的路程,并且路上全是铺的片石。第二天我们还是边走边看市容,边逛边看稀奇,然后再买些日用商品。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连队在分区大礼堂前的篮球场列队集合。

这时,分区司令部通信科王国洲副科长和李升祥参谋就在旁边与接兵首长们交头接耳商量什么,不一会又从文书那里挑选了几份新兵档案。这时突然徐排长当着两人的面把我指了一下,我看到后感到很茫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李参谋在徐排长的陪同下走到我面前,翻了翻我的档案,问了问我几个问题,我都一一地作了回答,接着他又把我的右手翻来覆去地摸了又摸,并面带微笑地离开了。

半小时后,一辆没有帐篷的军用卡车“嘟”地一声停留在连队附近,连队马上通知我和阆中的党元保、古庆云、马勇以及河南方城县的曹保财和白苍共6位新兵带上背包上了卡车。在汽车启动那一瞬间,想起我和战友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特别是从成都到西藏的行军路上,大家默默忍受着高寒缺氧的煎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在我最困难和最需要的时候,相依为命,无私奉献。他们帮助我背背包,打开水,拿药、打饭……另一个我要特别感谢的人是徐排长,一路上十分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在我反应较重的时候,问寒问暖,关心备至,什么时候有困难,他就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真是一路艰辛一路情!所以要分别了,难舍难分,真是“默默无语两眼泪”……

这时汽笛长鸣,军车把我们拉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而我们连队其余240名战友将继续行军330公里,前往珠穆朗玛峰脚下的边防三团接受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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