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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偶记 侯付廷 乡下的日子就如天上的云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急不缓，岁月的风慢慢漂移，云朵形状从不相同，宛若人们的日子，演绎着各自不相同的故事。 以往回乡好似蜻蜓点水，到家后最多呆上两天就匆匆返回异乡讨生计去了，这次因为父母阳了，回家呆了很长时间，算是几十年间回乡最长的日子。清晨顺着街道北上，一直到了坡顶，登高望远，狭小的繁峙山川一览无遗。庄稼初长，绿意正浓，脚边的玉米田一块连着一块，多日无雨，旱情虽有显现，但那初出的禾苗就像默默无闻的乡亲们，有苦亦无言，在骄阳的烘烤下叶片卷曲，但仍努力活着。田头遇到一劳作的乡亲，说，如半月内有场像样的雨，就不会影响秋后的收成…… 但谁知道半月内会不会有次救场的雨呢？ 少小离家老大回。自从十六岁离开这里，我就成了故乡的一名过客。一个人徘徊在高坡上，这里的沟沟坎坎还是那么熟悉，田埂上的芦苇是羊最爱啃食的，细细端详，每片苇叶上有三个牙印，清晰可见，小时听老人们讲，那是王母娘娘解手时让苇叶尖扎了下屁股，嗔怒之余用牙咬了一口苇叶，结果这印迹到现在还在，看来天子之怒和布衣之怒产生的后果真的不同。 麻黄草依然是最抗旱的作物，一节踩着一节步步登高，这是一种药材，小时候在秋天收割时，有二尺多长，干了的一斤四分钱，供销社里就收购，勤快点、力气大的伙伴靠这一项一月下来就能卖十几元钱，那时最大币面就是十元，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记得我卖过四块钱，够买八只小兔。 麻黄成熟后会结一串串红色的小果，特甜，但吃多了会嘴巴发麻。 羊拉拉叶如卵状，也是羊和兔子喜欢吃的植物，断口处会有如苦菜叶里一样的白汁，汁液粘在衣服和手上特别难清洗。秋天时会结一串指头大的果实，形同枣核，两头尖中间鼓，和妇女们纺线用的梭相似，嫩时也可以食用，老了会从中间裂开飞出许多毛絮，吸进鼻孔奇痒无比。去年秋天我出去转游时，正赶上成熟的果，但看到混杂其间大大小小各种用完农药的空瓶，还是忍住了好奇心。 村南的水库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阳光下反着光。小时候等不到端午节就结伴去水库游泳，那个冷啊，现在想起来都打颤，先慢慢从浅水处下去，下到深处，实在是冰得彻骨，等慢慢适应过来出水时，风一吹更是上下牙碰个不停，又怕让老师发现下过水库，去学校时再用浮土把脸、脖、胳膊涂得脏兮兮的…… 兜里攒够几毛钱时，星期天就步走去十多里远的县城大礼堂看场电影，或去新华书店买本小人书。去县城就必须路过一个叫作头的村，那个村有个叫三福生的疯子，见小孩就追打，每次进城都提心吊胆，好在那时跑得快，好几次遇上了都没被追上…… 站在村后山坡上，县城的高楼近在眼前，小时候觉得去县城的路好长好远；小时候觉得日子无忧无虑过都过不完；小时候觉得父母永远年轻不会老去；小时候觉得村口放的电影就是所有外面的世界…… 返回院里，二位老人正给燕子搭建了个平台，二个人在嘀咕：这么宽个地方非把窝筑在大门上，你说这，以后他们车回来也不要进院了，一开门里面的窝不毁了…… 为迎新燕入，不下旧帘遮，这次是为防燕巢覆，宁愿门不开啊！ 看着忙忙碌碌飞进飞出的新燕夫妇，让人忍俊不禁，也许是因为我们晚辈回来的太少，它们把这方寸之地划成宅基地了。想上去看看巢穴里有几枚燕子蛋，二位老人打劝住：受到惊吓，燕子会弃巢的，可不敢惊害它们，一年来回飞几千里过来哺育后代多不容易……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我也常想着落叶归根，无数个在异乡的日子里，魂牵梦绕的是故乡。当我真的回来，我的故乡还是那个故乡，山依然是那个山，坡还是那道坡，但物是人非，留守的只是些迟暮之人。转游了一下午，终于联系到三四个儿时的玩伴，约定晚上村口饭店一起喝酒，三十多年没和他们聚聚了，乡思，乡愁就是一杯酒啊！那里面掺杂着太多的成份，如果今晚醉了，不是醉在平时的滴酒不沾，一定是醉在了故土的情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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