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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琐记 张毕秀 生日前一天，中午吃过饭，我准备回村里，去陪陪独自在家的爹。“晚上不回来吗？”妻问道。“不了，我就在村里，你和儿子在家吧，我明天上午回来。”说完，我从家里走出，向村里进发。 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回到家，墙上的挂钟显示五点十分。爹不在家，打过电话知道爹在杏树园里干活。虽然已到阴历四月，过了谷雨，天气应该暖和起来了，可这几年气候反常，加上这几天降温，屋里有点阴冷。我从院子里拿了些柴禾，把家中还没有拆掉的火炉生起来。不一会儿，家里就暖和了起来。
估计爹快回来了，我找出先前给爹备的饭食，都安置在电锅里，开火，加热。饭快热好时，爹回来了，洗完手，蹲在火炉边烤火。“这鬼天气，真冷！”爹说。“是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降温。”说完，我打开电视，让屋里有一些声响，不显得冷寂。 “吃饭吧，热好了。”我把饭食逐一端在土炕上，摆放好。收拾妥当，我和爹都上炕。爹坐炕头，我坐炕尾，面对而坐。电视开到戏曲频道，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爹爱听戏。饭罢，爹向后靠在被子上，点燃一根烟，眯着眼，边看电视边在那享受着喷云吐雾的快乐。 我把炕上的饭食收拾干净，蹲在火炉边开始洗碗筷。“爹，平时一个人你也要好好吃饭，切不可将就……”我边洗边对爹说。 “哦。”爹轻轻应了一声，算作答复。 自从娘离开后，我对爹的日常生活很是牵挂。娘的离开对爹、对整个家都是一种极大的打击。本该安享天伦的年纪，可恶的病魔夺走了娘的生命。娘的骤然离去，一度让我和爹消沉不已，总感觉生活中缺少了什么。然而，逝者已矣，作为家中的男人，爹和我只是将这种痛压在心底，很少表露于外，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收拾完，我也坐到炕上。爹听戏，我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随意翻看。向来，我们父子间言语不多。 “晚上不回城里了？”爹问。 “不回了。”我答道。 “睡吧。”看了一阵电视，爹说。于是，爹起身，去院里关了大门。我把炕上爹和我的两卷行李铺开，关了电视，倒了一杯水放在小炕桌上。我和爹都躺到被窝里，我关灯。屋子里只剩下夜的寂静和爹轻轻的鼾声。 我静静地躺着，难以入睡。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又想起了娘生前的点点滴滴。爹曾说，那年在我出生前，娘就给大姐二姐和未出生的我做了好几身衣服——有单有棉，可穿四五年。我问爹，娘为啥要那样做，爹告诉我说，娘说过，女人生孩子都是在赌命，怕生我时有意外，所以就提前把衣服做好，以免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没衣服穿……往事历历在目，娘的话依稀还在耳边响着。暗夜中，泪水早已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枕头湿了一片。 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我已入睡。
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爹早已卷好自己的被子，斜靠在被子上，默默坐着。许是爹也想起了已逝的娘？爹见我醒来，轻轻地说:你就是这个时辰出生的，那会儿人们刚出完早工，正准备回家吃饭。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一刻。四十年前的此刻，我来到了这个家中。我想，伴随着我的阵阵啼哭声，一家人也定然无比开心。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脸色苍白、精疲力竭的娘，也定然躺在炕上，艰难地侧着头瞅着刚出生的我，脸含笑意，满目慈爱…… “快起床，吃饭吧！”爹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应了一声便快速爬起、穿衣、叠被。刚收拾好，爹就端来早饭——一小盆面条，几颗煮鸡蛋。我知道，这是爹给我做的生日早餐！猛然间，我的鼻子一酸，泪水涌满了眼眶。一抬头，发现爹正看着我。我忙扭转头。 “快吃，吃完去你娘坟头转转……”瞬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忙伸手擦掉，借口下去拿勺子——我怕爹看着心疼。 尽管我们父子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几十年的父子，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无需多言，我们便能走进彼此心间。 我端起爹给我盛好的面条，碗里有爹早已剥好的鸡蛋，三把两口赶快扒完。吃完，我准备收拾洗刷却被爹拦了下来。“今天你过生日，我洗吧！”我没有拒绝爹的心意，把碗递给爹。 外屋的柜子上，放着爹早已安顿好的给娘上坟的祭品。柜子一端的相框中放有娘的照片，笑微微的，似乎正慈爱地看着我。 到了坟头，我把祭品摆上。和以往不同，这次我没有流泪、哭泣——我怕娘也跟着难受。蹲在坟头，我和娘低声诉说着家常，告诉娘我们一家生活得很好。我也和娘说起记忆中，我们母子间的好多日常琐事。然而这一切的诉说，娘永远都不会再给我回应。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许是上天的造化许是命运的安排，很多事情不遂人意，也是我们无法更改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面对现实，适应生活！ 有爹娘在，家就在。娘的离去让本该和谐幸福的家变得残缺。为了让爹少一分孤独寂寞，平时我带着妻儿回家的次数愈加频繁，但不论如何，我想这都难以填平爹心中对娘的那份思念！ 中午时分，在我的强烈邀请下，爹勉强和我一起回到城里的家中——好多次，爹都不肯来。爹说自己还不老，能行能动，住在村里舒适、自在，城里闷得不行——我知道，其实是爹不想给儿女添麻烦。
午间，妻准备的饭菜比较丰盛，爹却吃得不多。一杯酒下肚，爹说，本来打算和我团结一心，闹腾上个一两年，一起加把劲，再添置一台新车，可老天不如人意，一场霜冻把几十亩杏树冻得几乎颗粒无收……爹的言语中带着几许歉意。听后，我只是对爹微笑点头，并告诉他这些不用他操心，只要我们夫妻二人努力工作，勤俭节约，用不了多长时间，该有的都会有。 饭间，我们又说起了娘，忆起了娘生前的点点滴滴。只可惜，娘的福寿已满，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享受这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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