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之乱,只手遮天无敌手,曹髦舍命一搏,陈尸宫门

 茂林之家 2023-06-18 发布于湖南

魏国的诸葛诞现在的职务是征东大将军。一看到这个职务就知道这家伙手里有兵。他原来是夏侯玄那些人的好朋友。

在夏侯玄被司马氏杀了之后,他老对自己的命运放心不下,时时觉得自己正站在危险的钢丝绳上。人一有危机感,就会有所准备。

诸葛诞也很笨,天天生活在危机感之中,手里握有重兵,却没有想到利用自己的长处,做最坏的打算。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就是利用重兵,联络本国其他反司马氏势力,再联络国外反魏势力,跟司马昭来个你死我活,他却散尽家财,做做慈善事业,还赦免一些不该赦免的人,以为这样可以收买到人心。

然后又打造了一支三千人的贴身卫队,专门保护自己。可这能防备得了司马昭吗?三千人以及那几个贫困户的民心就能挡得住司马昭对他的加害,这个司马昭还有那么可怕吗?

司马昭不是个大军事家,但绝对是个权谋家。他很少像他的父兄那样既带着部队到前线作战,又能摆平朝里的敌对分子,而是把精力都放在内部问题上面。他对诸葛诞早有怀疑,但又没有证据——总不能说他有三千卫队就是造反的证据吧?就派贾充去试探一下诸葛诞。

这个试探不但是给诸葛诞放一条生路,同时也有让敌人自我暴露的目的。如果诸葛诞不那么笨,看清“今日之域中,究竟谁家之天下”,认清敌我力量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完全可以借机转向,什么事也没有。可这家伙自认为自己得了民心,又有那么一大队贴身保镖,在贾充面前,居然大义凛然起来。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

司马昭派贾充到淮南跟诸葛诞聊天。

贾充说:“现在很多人都有让皇帝禅让的想法,你的意见如何?”

诸葛诞一听,马上厉声说:“如果洛阳有政变,我就以死报答皇帝。”贾充一看,知道这话题不能再扯下去了,如果再往下说,估计诸葛诞就要把他杀了。

他马上离开淮南,回去向司马昭报告说,诸葛诞长期在扬州当官,很得民心,是个危险人物。现在把他叫回来,顺便解除他的兵权。他一定会发动叛乱。不过,现在他叛乱,祸害不会很大,要是以后他作乱,那祸害就大了。所以,不如现在就把他搞定算了。

司马昭马上就玩那一套明升暗降的手法,让曹髦下个文件,任命诸葛诞为司空。这个司空可是个位列三公的大官,但却只享受待遇,没什么实权,而且是京官。对付这么大的官,要比对付手握重兵的征东大将军容易多了。

司马昭知道这个道理。

诸葛诞当然也明白这个意思。他面对这个任命文件,认为司马昭要对他开刀了。既然人家要动手,不如自己先动手。他认为,司马昭之所以知道他的用心,一定是那个扬州刺史乐继打他的小报告,因此,就把乐林斩首了。然后集结手下所有的部队十四万,准备固守扬州,还派长史吴纲带着他的小儿子诸葛靓去跟东吴联络-顺便让小儿子当东吴的人质,请东吴给他派出援军,要跟司马昭干到底。

可惜的是,现在的东吴已经不是以前的东吴,不但人才缺乏,而且国力也弱,再也拿不出周瑜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概来了。

在司马昭大力整顿内部的时候,他们也在忙于争权夺利,互相残杀的水平倒是越来越厉害,而在这个机会面前却表现得很平庸,只是“使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与文钦同救诞”。整个东吴的领导层集体高兴了大半天,最后只做了这么个小动作。

你想想,三万人能当什么救兵-当然如果有周瑜或者司马懿这样的老大带领,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可现在都是什么角色当队长?

现在司马昭已率二十六万大军来到丘头,并“以镇南将军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与安东将军陈骞等围寿春”。

这是司马昭掌权之后的第一次出征。他知道,这一战如果不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彻底地树起他个人的威望,以后他这个权臣就不好当了。为了防备曹髦在后院制造麻烦,在出征时,他把曹髦和那个数次被司马氏当成招牌的太后一起带了出来,把皇帝时时刻刻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在这个时期,控制皇帝就是控制主动权。

在司马昭尚未完成对诸葛诞的包围时,东吴的文钦、全怿带着三万援军已经开进寿春,与诸葛诞“胜利会师”。

双方的决战马上就展开。

司马昭这时又想学习他哥哥对付毌丘俭、文钦的办法,就叫王基固守营垒,要跟诸葛诞比赛谁能挺得久。

可王基这家伙却是个主战派,天天写请战书,要求打仗。

正好这时,东吴的镇南将军朱异带领的第二拨援军三万人也开到安丰,与寿春遥相呼应。

司马昭一看,心里急起来,马上让曹髦下诏,命令王基率部去占领八公山,以阻挡朱异。这时,司马昭显然有点儿慌了手脚,否则他完全可以凭借全军最高统帅的名义向王基下命令,但现在他居然借用了皇帝的命令。估计他现在的底气还不是很足,觉得自己的威信还没有彻底地树立起来,才不得不用皇帝这个招牌。

司马昭不买皇帝的账,王基同样不理曹髦的这个诏书。他看了一下的书,就把它当作废纸丢到一边,对诸将说:“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之后,还上书说明理由:“跟敌人对决,就应稳如山,毫不动摇。要是跑来跑去抢险要,天下有那么多险要的地方,你能抢得完吗?到头来只会造成人心动摇,对大局不利的后果。现在各军处于深沟高垒之中,军心稳得很,不应让他们受到打击。不要盲目乱动。这是作战的要领。”连这种要领也不懂,还打什么仗?

司马昭一看,就批准了这个建议。他在这方面跟他的老哥一样,自己虽不会打仗,但能听得进部下的建议。光从这一点上看,三国当权派中,司马氏兄弟确实比另外两国的权臣高明。蜀国力量弱小,姜维虽然拿着兵权,但斗不过一个宦官——这种国家不灭亡,天下就不会有“亡国”这个词了。

至于东吴的那些执政大臣,这些年来,你杀我,我杀你,内乱越搞越上手,人才是越杀越没有,人人生活在惊惧之中,谁还敢向老大提什么建议?

而这样的老大能听你的话吗?这样的国家同样离亡国不远了。否则,魏国这些年来,乱子前仆后继地上演,作为死对敌的吴蜀两国,居然没有很好地利用。三国发展到现在,已远不如初期那么精彩了。这也是司马氏一家的幸运-如果这时吴蜀两国再出现个诸葛亮和周瑜之类的人物,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马氏兄弟除了对政敌毫不留情之外,对待部下还是很宽松的,仅从这一点上看,他们比诸葛亮还远为高明。正因如此,司马氏家族能团结很多人,使很多人才最终成为他们的死党。司马懿开创司马氏时代时,全靠他自己到处打拼,而到了司马昭时,已无需自己亲上前线,而是有一批人为他们南征北战打天下了。到了这时,司马昭的领袖之相,已完全展现出来。这跟以前的刘邦很相似。

王基命令各军加紧包围。文钦、诸葛诞在城中看到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紧,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坐以待毙。不愿坐以待毙就只有突围出去,这是两人的共识。可到了这时才想到不坐以待毙,还能突围出去吗?文钦组织了多次冲锋,可每次冲锋的结果,除了死去的指战员外,其他人又都被敌人打回城中。

司马昭知道,只有切断东吴方面派来的援军,才能让寿春城中的诸葛诞他们彻底死心,因此,命令部队在外围进行大扫荡,把朱异的部队打得遍地找牙-朱异本来是东吴的名将,也是个会打仗的军人,只是手上的资本不多,哪干得过司马昭的魏国大军?他跟魏军一接触,立马败下阵来,之后投奔他的上级领导孙林。

朱异的部队受到了惨重的损失,他自己却毫毛未损。可他的领导孙綝却是个糊涂鬼。这家伙把孙峻搞下去,当了东吴的实际最高领导人之后,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以为派出部队就能打胜仗,就能谈笑凯歌还,却从没有比较过敌我双方的力量,本来去接应诸葛诞并没有错,错就错在硬是把部队分成几拨,最后被人家各个击破,而自己带的主力却行动慢得像蜗牛,浩浩荡荡地,只在巢湖边上驻扎——在朱异投奔过来之后,又像分蛋糕一样,分一部分部队去解救寿春。在这种战略思想的指导下,朱异能打胜仗才怪。

朱异果然被魏国的各路部队打得连渣都不剩,连军粮都被敌人烧得一颗不剩,只得带着残兵靠吃着树皮回到大营。本来这次败仗,孙綝应该明白这是自己的责任,而不是朱异的责任。可孙綝不是诸葛亮,更不是司马师,有承担这个责任的水平和胆量。他把所有责任全推到朱异的身上,把朱异抓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一刀砍了。

如果他咔嚓朱异之后,带着大军全力出击,或者胆子再大一点,带领全军向魏国那些空虚的地方进军,说不定还有点好戏可做,可这家伙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对敌人作战没一点儿创意,好像他这次出征的首要任务只是为了杀朱异似的,因此杀了朱异之后,就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了。

司马昭看到孙綝大军到巢湖岸边一游后就回去了,心里当然高兴。他当前线指挥不怎么高明,但对整个形势的估计没有错。他知道,胜利已经毫无悬念地向他倾斜了。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来这是他当政之后,第一次调动全国军队,完全可以检验到军方对他的忠诚度;二来可以震慑国内那些还有侥幸心理的政敌;三来也可以向全世界的人展示他的才华,说明他是不可战胜的。

司马昭这时虽然高兴,但他并没有高兴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他知道,这次事件是他树立个人权威的最佳时刻,他不但向政故树威,他更应当在广大人民群众中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如果光向政敌摆威风,那说明他现在的理想只停留在当一个权臣的目标上,而现在他脑子里绝不只让司马氏当一个世袭的权臣,而是要进一步坐到龙椅上。他现在比谁都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因此,他要在这次事件中,向广大人民群众表现一下他的“德”。只有这样,才算把这次事件的资源用完。

命运也确实照顾了司马昭。因为他现在遇到的敌人是一群菜鸟。

他决定对寿春只围不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寿春城的部队还有十多万,而且诸葛诞和文钦虽然在大事上很笨,但仗还是能打几下的,如果强攻,即使最终获得胜利,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说不定国力会倒退几十年,甚至由于一时处于胶着状态,进退不能,孙林突然聪明起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司马昭在围而不攻的时候,也不是简单地包围着,而是在包围的同时,还附加一点小小的诡计。其实这个计谋实在也算不得高明,也只有诸葛诞这样的人才上当。

这个计谋很简单。司马昭知道,诸葛诞为了造反,早就在城中备战备荒,准备了很多粮食,打算跟司马昭来个持久战。司马昭就派人去散布一个谣言:东吴的大部队已经打了过来,现在魏国围城的军队已经没有粮草了,正把很多部队分到淮河以北各县去找饭吃了。估计没多久就自动解围了。

稍有点儿头脑的人面对这样的谣言,一定会把它当谣言对待。可诸葛诞他们居然相信了。本来他们已经省吃俭用,尽量节省粮食,做长期作战的打算,可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就乐观起来,马上下令大吃大喝。不久后勤部就宣布粮草有些短缺,而司马昭的大军却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东吴的救兵更是没一点儿消息。这时他们才知道上了司马昭的当。

于是,只得召开会议商量一下对策。诸葛诞手下有两个得力干将,一个叫蒋班,一个叫焦彝。这两个家伙遇到问题时还肯动一下脑子,对诸葛诞说,现在咱们的军心还稳定,士气还旺盛,拼命突围出去,还是有希望的。即使不能全部冲出去,也总比待在城里的好。继续待在城里,就是在等死。

可是文钦却不同意。这家伙还在坚定地认为,只要能死守一年,魏国内部就有矛盾,那时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与其去冒这个险,不如在城里一边坚守,一边大吃大喝,等到胜利的那一刻。

蒋、焦一听这话就气势磅礴地反对起来。这两个人凭着自己是诸葛诞的死党,因此反驳得很无情。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虽然是诸葛诞的死党,但文钦的势力却很强很暴力,诸葛诞现在依靠文钦的程度比依靠他们多得多。诸葛诞为了拉住文钦,哪还管得了他们这两个死党?因此,在这场关系到寿春前途命运问题的论战中,他完全站在文钦一边。

如果光站在文钦的立场上那也还罢了,偏偏为了紧紧拉住文钦,诸葛诞居然动起杀机,要把这两个人搞定。这俩人知道后,不用商量就决定逃之夭夭,连夜翻过城墙,跑到司马昭帐前,高叫要弃暗投明。司马昭当然优待了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全怿的侄子全辉、全仪因为一些家庭矛盾,居然丧失国家立场,带着包括老妈在内的家族十多户离开东吴的首都,叛逃到魏国。本来像这样毫无爱国精神的人逃走一百家都没什么事,可偏偏是姓全的人逃走。现在他们的叔叔全怿正跟几个全家子弟协防寿春。

这就又给了司马昭一个机会。

又是那个钟会,他看准了这个机会,马上就给司马昭贡献了一条计谋,仿造全辉和全仪的笔迹给全怿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

全怿他们接到这信之后发了一阵呆。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话:那个朱异,只是寡不敌众,最后都被孙綝杀掉,孙綝能放过他们吗?于是,也打开城门,带着部下向敌军投降,留下诸葛诞他们在城中大吃大喝等着胜利。

全怿他们一走,城中的人开始恐慌起来了。到了第二年春天,也就是甘露三年(公元258年)。文钦对诸葛诞说,现在是我们突围的最佳时机。这家伙还罗列了两个有利条件;一是蒋、焦二人曾断言不能突围;二是全怿他们刚刚投敌-这家伙的脑袋真可以,把两个致命因素全转化为有利因素-敌人肯定以为我们现在已经乱了套,防守肯定很松懈。

诸葛诞和唐咨一听,觉得文钦的话大有道理,因此决定突围。两人做了一番战前准备之后,突然大开城门,高喊着打倒司马昭的口号,冲出寿春城,向南门外的敌军发起冲锋。

想一想就知道,即使司马昭想不到他们的企图,司马昭手下那一群死党也会想到他们这一招的-说实在的,司马昭不是很厉害的前线指挥官,但王基、钟会这些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这也正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结果。他们早就料到,城中的这几个人迟早要大喊大叫着突围出来,因此早就筑好工事,做好一切防范准备。

如果早些时候,诸葛诞他们突围,也许还可以成功——那时包围圈刚刚形成,其他工事还没有做好,而己方的士气比现在旺盛。可这几个人硬是在城里大吃大喝,等人家修好了工事,更等到城中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士气已经疲软了下来,才发起这么决定命运的突围攻势,这是在存心找死。

文钦连续组织了六天的冲锋,而且日夜不停-其决心不可谓不大,作战不可谓不努力,一直打得“死伤蔽地,血流盈堑”,却还是冲不出去,这才知道城外的工事不是一冲就垮的,只得宣告这一波突围行动到此为止。可城中的粮食也差不多没了。

谁都知道“无粮不稳”这个道理,何况孤城孤得都到了无粮的地步,军心民心更加变成墙上芦苇,没有风都要摇摆几下。突围行动一结束,就有几万人出城投降了。

文钦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呆鸟,用脑子去想问题,绝对不是他的特长-事实已经证明,他就是硬去开动脑筋,想出来的也是菜得不能再菜的主意。可这些天来,他硬是点子不断,这个点子才新鲜出炉,还热乎乎的,那个点子又已产生,虽然点子一个比一个菜,但他却乐此不疲。

这个突围的点子刚刚取得了血的教训,另一个点子又隆重登场。他对诸葛诞说,鉴于城内口粮越来越紧张,得把原住居民全部异地安置,让他们滚出城去,只让他从东吴带来的子弟兵在城中坚守阵地。

以前,诸葛诞都听他的话,但这一次却不干了!把我的人全赶走,只留下你带来的人,就是最后胜利冲出去跑到吴国那边去,我还有什么资本?两人以前一起当魏国的干部时,就已经有很大的矛盾,这时能走到一起来,完全基于“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现在看到这个“共同的目标”已经难以实现,那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彻底地暴露出来了。

诸葛诞这家伙对待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历来很果断。他在文钦来见他的时候突然出手,把文钦当场杀掉——谁都知道,这是不计后果的做法。

文钦的猛男儿子文鸳、文虎听说老爸被砍,一气之下想带部队去报仇,可部下却不听从,没人跟他们过去跟诸葛诞对决。两人无奈,只得向全怿他们学习,投降司马昭。

你是知道的,就是文鸳这个猛男,害得司马师的眼珠子脱出来,然后死掉的。这小子可说是司马氏的仇敌。现在他们投降过来,司马昭的很多手下都义愤填膺地要求老大杀了他,为司马师报仇。可司马昭就是司马昭。

他知道现在就是杀一万个文鸳也换不回他老哥的命了,倒不如利用一下这小子,以夺取寿春之战的最后胜利,而且还充分显示了他“以德报怨”的宽大胸怀-这是一个政治家最需要的。

跟许多政治家一样,尽管他对有杀兄之仇(虽不直接杀兄)的文鸳恨不得当场杀死,但他只把这个大恨的情绪留在心里,表面却装出一副大度得不能再大度的模样,不但赦免了文氏兄弟,还荐两人当了将军、封关内侯,叫两人骑着马到城外绕城一圈当统战宣传员,说连文氏兄弟投降过来都没事,还受到表彰,你们还怕什么?

城上的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时,城中的人又累又饿,谁还有决心、有信心为诸葛诞坚守下去?

司马昭一看,知道对诸葛诞最后一战的时机已经成熟,马上命令部队向寿春城发起总攻。

二月二十日,寿春城被攻破,诸葛诞到了这时,只有亲自突围了-做领导的,亲自做别的事倒没什么,可亲自突围就大不一样了。诸葛诞紊自突围的结果是被胡奋击斩,并当场诛灭三族。

这一战,与司马懿当初平定襄平之战有不同的地方,也有相同的地方。不同之处是,双方力量的对比-那时,司马懿的部队比公孙渊的部队少;相同之处是,两次的战略战术没多大的差别,都是先围而后攻,最后取得完胜。当然,两下一比就知道,司马昭比他的老爸差了不止一截。还有一点不同的是,战后工作。

司马懿当时大开杀戒,屠城且留下“京观”,立足王威,这才离去。而司马昭这时却来个政治挂帅,做足“德”字文章,为司马氏塑造了一个光辉的形象。本来破城之后,有人建议:这一带好像是叛乱的风水宝地,连续这么多年,老发生这样或那样的群体事件,现在东吴军的家属都在南方,所以,不能把这些人放回去,应该全部活埋。

司马昭一听到这人的建议,就知道这些手下的人不是玩政治的料,对他们说:“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说是示魏国大度,其实是在示司马氏的大度。他的这一番话,为司马氏赚足了分。司马昭知道,要想让司马氏取代曹魏,这个假是万万作不得的。

因此他说过之后,马上下令,优待战俘,一个也不得处死,把他们全部送到首都附近的“三河”一带安置起来。司马昭这次的宽大秀做得很足,连唐咨也被任命为安远将军,其他的人也都给予一定的级别。至于曾跟随诸葛诞闹事的淮南人统统当作不明真相的人士看待,全部赦免,不再秋后算账。最令人感动的应该是居然准许文鸳“收敛父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

处理完后事,赚足了国内的民心之后,司马昭觉得内部的敌人已经不敢再跟他叫板了。现在应该把自己的威望推向国际市场。这家伙经此一战,觉得东吴那帮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因此心态就有点膨胀起来,准备下令各路部队乘势深入东吴境内,先是招降唐咨这些降将的子弟,然后扩大战果,搞定东吴。

一看这个计划就知道司马昭现在的心态已经极度膨胀,两步棋就想拿下江东诸郡。

这家伙的心态虽已变得有些失常,但他总算讲点儿民主,手下那几个死党也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尤其是那个王基,是个敢于提反对意见的人。这时一听到老大的这个计划,马上就指出,老大的计划太傻太天真。王基举了三个例子,说明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

第一,是诸葛恪的例子。当初诸葛恪取得东关之胜后,觉得胜利真是来得太容易了,就带着东吴的全部家当去围新城,最后却是城不能破,部队倒死伤大半,以失败而告终。第二,是姜维的例子。姜维本来取得洮西之战的胜利,大可回去庆祝一番,可这家伙硬是要扩大战果,带着部队轻装前进,最后在上邽大败之后,才灰头土脸地回去,一肚子苦水也没一个可以吐的地方。

第三,当年曹操在官渡之战把袁绍打得找不到方向,那个战果比现在咱这个战果牛吧?可老曹是个聪明人,打扫完战场之后却没有再追下去,怕的就是反胜转败啊。曹操这一招是绝对正确的。现在咱出来打仗,差不多有一年了,个个都想回去看一下老婆孩子,没心思打仗了。要是再打下去,老大的这灭吴两步棋可就全走错了。

司马昭一听,觉得王基这话完全正确。于是赶紧叫停了这个灭吴计划,以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自己带着那个给他谋划了很多计谋的钟会回首都。

司马昭这一次内战打得很漂亮,打出了他的形象,也打出了他的权威,使得他的声望又一次狂涨。

在司马昭股进入牛市的时候,曹髦知道曹氏股又跌入了历史的新低。

曹髦面对司马昭取得的巨大战功,只得又搬出加封的老一套:诏以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郡,加九锡。

可司马昭这家伙硬是不领情,坚决辞掉这次加封。两人前后相持,你封我让,居然来往了九个回合,而且曹髦的这个决定还空前地得到大臣们坚决的拥护。你当然知道,这些表示拥护的大臣都是司马昭的死党,这死党都觉得自己没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司马老大喊打喊杀、拼死精活,但在这时为老大加油几声是应该的,没什么危险,但效益并不比在战场上拼掉老命差。

这些人见光有口水不足以表现出忠心耿耿,便一致决定,让当时的大文豪兼人气榜上居首席的大名士阮籍执笔,向司马昭写一份劝进表。

阮籍一接到这个任务,马上就又搬起酒坛到竹林里大喝起来-这家伙一碰到不好办的事,就喝高,高得不省人事,因此躲避了多次灾难。

这时,他知道司马氏跟曹家的矛盾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了,像他这样的人是哪边也得罪不起的,这份劝进表一写下来,就等于向全天下的人宣布了自己的立场,就等于把自己绑在了司马家的这个马车上,胜也罢,败也罢,自己都摆脱不了干系。他没有办法,只得喝,先喝醉再说,以前就用这个办法,连司马昭的求亲都能推得掉。可他这次错了。

这一次可不是司马昭出面叫他写的,而是那一帮死党的主意。这些死党早就加入了司马氏集团,为了司马氏(当然是为了自己),那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可不像司马昭那样,为了巴结名士,赚点儿人气,可以放过阮籍一马又一马。

这些死党看到阮籍有时间喝酒且天天醉,就是没有时间写劝进表,这么久了还不完成任务,就都跑到阮籍那里叫嚣,阮籍其实每次喝醉都是酒醉心明白,一看到这个架势,知道再不写,这颗脑袋就有异地安置的可能。

他虽然放狂,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心里也是怕死的。马上拿起笔来,呼呼地吐着酒气写了起来。这些死党中肯定有很多在心里嫉妒阮籍嫉妒得要死的人,现在看到这家伙酒醉起草这个劝进表,一定会写得不成样子,想着这回可抓到他的辫子了。

不一会儿,阮籍就把笔一扔,然后又蒙头大睡。有人把他写过的那张纸拿过来一看,照着念了一遍。大家一听,阮籍真有水平,喝得这么高了,还能写出这么一篇文笔清丽、气势雄壮的好文章。看来这家伙的人气不是空手套白狼套来的,而是凭真本事赚来的,再嫉妒他实在没有理由了。

虽然这个劝进表写得不错,但司马昭还是不领情。曹髦这才不得不把这张任命书丢进垃圾桶里。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司马昭谦让的结果,但也可以看到,曹髦的权威在司马昭那里已完全没了。现在曹髦能跟司马昭有对话的余地也只有加封后者这件事上了,其他的事那是一个标点符号也加不上去的。可就是这个事,现在也变得没商量了。

曹髦越来越觉得自己窝囊得没有谱了。甘露四年(公元259年)正月,有人报告说,宁陵井中两次出现黄龙。这个新闻一出,很多大臣也跟那个讲那番“盛世出国虎,虎啸震国威”话的县太爷一样,都说这是吉祥的预兆啊。

可曹髦却一点儿也不认为是吉兆:龙在井中算什么吉祥?还写了一首《潜龙诗》: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他的诗一发表,司马昭就成为这诗的读者之一。

司马昭读完这首诗,心里很不爽:我帮你守江山,你还不知足?能在井里当龙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曹髦一无聊,便又改元。他觉得这个“甘露”年号很不好,因此又决定改元为景元。

改元也算是一件大事,因此又得对一些大臣进行提拔。曹髦便又找到原来的文件,再次加封司马昭。这一次,司马昭毫不客气地笑纳。

在司马昭笑纳之后,曹髦又郁闷起来。

曹髦看到司马昭的权力越来越大,现在已把他的荣誉和官衔加到离顶峰没多远了,再加下去,只有让他当皇帝了。也就是说,司马昭离皇帝的座位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

曹髦这么一想,觉得危机感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唯一的权限就是坐在龙椅上,按司马昭的意思,在诏书上签字,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如果硬说还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是住在皇宫里面,人家的老婆叫老婆或者叫夫人,而他的老婆叫皇后。

曹髦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不被司马昭废掉,也要被司马昭逼得发疯,然后彻底崩溃,因此就决定跟司马昭摊牌。

从他有这个想法来看,也算是个有骨气的皇帝,可他光有想法,却没有配套的实力或者有个可行的计划来配合,这个想法也只是一个愚蠢的想法。他贵为皇帝,却连个死党都找不到。

他把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找来,对他们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能坐在这里等他来废掉我。现在我命令你们一起去讨伐他。”那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话,后来成为一句名言。

只是路人皆知又怎么样?这是曹家和司马昭的关系,关人家路人什么事。这家伙跟所有帝王一样,觉得所有下臣只能听他的话,照他的指示办事,做他的好奴才。可他也不去复习一下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古话。司马昭通过三代人的努力以及一系列的动作,不但培养了一大批死党,也成功地树立了美好形象,赢得了民心,并已成功地把曹氏形象化成一个只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可曹髦却不知道现在自己仅仅是个符号,就像人家门面上挂着的招牌,而司马昭却是门面里的老板-老板什么时候都可以把招牌换掉。这家伙把讨伐司马昭看得很简单,手中没有一个兵,而这三个姓王的,更是没有一个是他的死党-决定这样的大事,没一个死党在旁边,最后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经还算有点儿良心,听到曹髦把这个小儿科的讨伐计划说完,马上就举了几个经典事例,认为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后果很严重。可曹髦的愤青脑袋一发热,哪顾得上什么后果?他从怀里掏出黄色绸缎诏书,很酷地摔在地板上,说:“我已经决定了。大不了一死,何况可能不会死。”

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是个失败的开端。做这样大的事,叫三个不是自己的亲信来一宣布,也不再做什么商量,更不做什么布置,也不看看这三个家伙的反应,就进去向太后报告。

王沈和王业一看,就知道这个皇帝要去送死。曹髦要去送死,本来跟他们无关,可现在他们在现场,如果不赶快出去自首,到头自己也会被当成“曹髦反动集团”的骨干成员受到制裁,那就真正冤枉死了。两人看到曹髦进去,马上就决定溜走,到司马昭那里揭露曹髦的阴谋,就算不能立功,也能保住吃饭的家伙。他们走的时候,还叫王经一起走。可王经不想做出卖皇帝的人,所以没跟他们走。

司马昭接到二王的报告后,马上命令贾充过来对付愤青皇帝,自己却躲到一边去。司马昭在处理这个事上还是做得有分寸的,准备得也很充分。

曹髦从宫中出来,拔剑上了专车,带着宫中所有的武士和那些长工,高喊着“打倒司马昭”向司马昭的住宅冲过去。

这个阵势看上去虽然有一点点可笑、有一点点不成规模,但毕竟是皇帝亲自出马,旗号大得不能再大,因此当司马昭的弟弟司马由跟他们相遇时,也觉得不知如何是好。曹髦的人大声骂司马由几句,叫他滚到一边去,别吃饱了撑的挡爷们前进的道路,他真的就乖乖地滚到了一边去。

这时,贾充带着一批人过来,把曹髦的队伍拦住。

曹髦这时什么也不顾了,举着宝剑,亲自出战。

所有的人都知道,曹髦这小子的武力指数比他的智商更低,但他到底是皇帝,是全国的第一把手,是可以杀死全国任何一个人的老大。因此,贾充手下的那些人一看,都不敢动,个个都打算后退,连贾充也觉得没办法。

偏在这时,那个倒霉的成济隆重登场,对贾充说,我们该怎么办?贾充一看,原来还有他在旁边。这时正是利用他的大好机会,便对成济说:“司马将军天天大鱼大肉地养你们,为的就是今天。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问怎么办?”

成济的智商虽然不高,但对贾充这话还是能够深刻领会的,马上抽出长矛,对准曹髦刺过去。这家伙这一次是真正的卖力,一矛就把曹髦刺穿了。魏国皇帝曹髦当场死亡。这时他只有19岁。

司马昭到了这时,还玩了个把戏,一接到这个报告后,装着惊吓的样子,从床上滚落到地板上,让脸变得没一点儿血色。他的叔叔太傅司马孚跑到案发现场,抱住曹髦的大腿痛哭起来,而且还把所有的罪过包揽过去:“皇帝被刺杀,是我的罪过啊。”

叔侄俩演完这些戏后,司马昭马上来到宫中,召集在京的所有高级领导干部,讨论如何解决这个突发事件。只有那个仆射陈泰不来。

这个陈泰当时还算有点儿名望,因此,司马昭必须把他请到场,就派他的舅舅荀题用专车去请他过来,而且还叫他全家的亲朋好友做他的思想工作-这些亲朋好友,当然知道不做思想工作的后果,因此都积极地劝他去见司马昭。陈泰最后只得去见司马昭。司马昭这时像刘备一样,当着陈泰的面放声大哭,然后问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该怎么办?”

陈泰说:“只有砍掉贾充的脑袋,才能平民愤。”司马昭一听,迟疑了半晌,才说:“能不能把要求降低点?”陈泰很干脆:“我只想到这个要求,没有想到更低的。”

如果司马昭这时答应陈泰的要求,后来的晋朝可就不会乱得那么快了,中国的历史估计也是另一个模样。可惜,司马昭不愿杀贾充。在这时候,他不杀贾充是有他的道理的。此时,他的权威虽然达到了历史最高,是到了可以说杀谁就能杀谁的地步。但他也知道,目前他还不能这样,他还需要像贾充这样的死党为他卖命。如果这时杀了贾充,以后谁还肯为他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所以他必须留下这样的骨干。

司马昭处理这件事是伤了很大脑筋的。他一直把这件事拖了二十多天,才决定把全部责任推到成济的身上,把成济说成一个野心家,是不忠不孝的典型,然后宣布成济的罪状。这个罪状是什么罪状?是弑君之罪。这个罪是历史上最大的罪。是一人犯罪,全家倒霉的事。

成济这个没有头脑的家伙,当初那一矛刺过去时,肯定以为自己为司马昭立了一件大功,这个奖赏不知有多高,说不定比王基、邓艾那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人功劳还大,因此坐在家里每天面对墙壁傻笑,等司马老大封官封侯的任命书。哪知却等到一张逮捕证,最后被宣布为弑君之罪,连同家里所有的人,一同押赴刑场,心里一定大叫冤枉,这才知道天下不是什么功劳都可以去抢的。

在这二十多天里,司马昭再次利用郭太后这块招牌,让她宣布曹髦的罪状,把皇帝曹髦打成篡国夺权的野心家。虽然野心家曹髦已经死了,但也要追夺他的皇帝称号。郭太后又决定立燕王曹宇的儿子常道乡公曹奂当皇帝,并且派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去宣布这个决定并迎接他到洛阳来。郭太后的这些决定,其实都是司马昭的决定。

这个郭太后平时什么事也没有,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出面,帮司马昭背一下书。中国历史上的太后很多,但像郭太后这样给权臣当招牌,几次发布免去皇帝命令的太后却独此一人。如果要评一个历史最窝囊的太后,这个老人家很有夺冠的实力。

司马昭还做了一个动作,就是辞去相国、晋公、九锡之命,算是为这个事件负点责任,并作个交代。太后当然同意-对司马昭的话,郭太后只有同意的权力。

任命了新的皇帝,杀了那个倒霉的成济,再表彰了一些功臣之后,司马昭的权力更加巩固。虽然司马昭从曹髦的《潜龙诗》看得出,两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曹髦迟早会找个机会跟他摊牌,但他的内心并不想杀死这个愤青——复制一下曹芳的故事,让郭太后下个文件废掉曹髦,再把一个姓曹的推到那个座位上当皇帝,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他有这个实力,只是觉得机会还没到来。哪想到,曹髦这家伙沉不住气,率先制造事端,最后得了这么个结果。司马昭接受这个结果是很被动,但又不得不接受。

司马昭觉得自己的“德”还没有到位,而弑君之罪,在当时是最大的缺德之事。司马昭知道要是处理不好,他此前的形象将大受损害,声望大大下跌。说不定某个有实力的反对党趁机发难,结果就难以想象了。

幸亏曹家的人气已经一点儿不剩,虽然有王经、陈泰几个人表示愤慨,但这几个人除了几滴眼泪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实在不足为患。相反,从这个事件中,司马昭彻底检验了内部百官对他的态度-除了一小撮心存不满的态度外,其他人不是他的死党,就是中间派,两眼左顾右盼,随时倒向有实力的那一边。

司马昭对内的整顿已经结束。

接下来,应该对外用兵,通过武力统一中国,把统一的功劳有力地记在司马氏的账本上,这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