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登临送目

原创 半聪先生 抱朴堂丹道 2023-06-17 00:00 发表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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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戈琪

王安石

【作者介绍】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庆历二年进士，神宗时，知江宁府，除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二年（1069），拜参知政事，始行新法，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七年，罢。八年，复相，屡谢病，出判江宁府。元丰二年（1079），复拜尚书左仆射，封舒国公，改封荆国公，世称王荆公。晚居金陵，自号半山老人。元祐元年卒，谥文，故又称王文公。

王安石工诗文，并为北宋大家，有《王临川集》行世。词流传甚少，而刚健劲瘦，一洗五代绮靡旧习。彊村辑有《临川先生歌曲》一卷，《补遗》一卷。

桂枝香

金陵怀古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豪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注释】

1桂枝香：一百零一字，前后段各十句、五仄韵。因张辑词有“疏帘淡月”句，又名《疏帘淡月》。

2登临送目：登山临水，极目远望。

3故国：指南朝旧都建业。宋代称金陵，今江苏南京。

4肃：萧瑟，肃杀。曹操《步出夏门行》：“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5千里澄江似练：形容秋天江水明净如白练。谢眺《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6簇：丛聚，聚集。

7彩舟云淡，星河鹭起：云倒映水中，彩舟如行云端。星河本指银河，此言星倒影江中，故称星河。上句写白天风光，下句写夜晚景象。

8画图难足：言景物之美，图画也难以形容。难足，难尽也。

9豪华竞逐：指六朝权贵竞相过奢华的生活。刘禹锡《台城》：“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

10门外楼头：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言隋兵已临城外，后主犹恋美色。

11悲恨相续：荒淫误国，使人恨，亦使人悲也。

12漫：空，徒。

13荣辱：“荣”照应上文“豪华”，“辱”照应上文“悲恨”。对比之下，使人感慨良多。《陈书·后主本纪》载，韩擒虎自南掖门入，后主匿景阳宫井中。至今景阳宫井，犹名“辱井”。

14“六朝”句：言六朝繁华随流水而逝。欧阳炯《江城子》：“六代繁华，暗逐逝波声。”

15“但寒烟”句：刘禹锡《台城》：“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16“至今”三句：商女，歌女。《后庭》遗曲，指《玉树后庭花》，传为陈后主所作，后常用来指亡国之音。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点评】

此为作者晚年寓居金陵时写的怀古之作。开片写登高远眺，“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八字，既交待时令季节，也为全词定下悲凉的基调。“千里”以下绘金陵风物，以“画图难足”一句收梢，写眼前景物之美，而“残阳”“西风”，又渲染出一点凄清的况味。只因作者心有所感，故见眼前美景，并未感到欣喜愉悦，反而多怀惆怅抑郁之情。这一点凄清，便自然引出下文对历史兴亡的感慨。

下阕写登临所感。过片追念六朝繁华，不仅与下文“衰草凝绿”构成对比，也暗寓六朝衰亡的原因，只因当时穷奢极欲，遂使繁华尽付流水。以下四句直发感慨，“门外楼头”，用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句意，贪色误国，一至于此，思之令人悲，亦令人恨。“嗟荣辱”是对历史兴亡的感慨，“漫”字又为结尾伏线，盖作者睹大宋王朝日趋式微，心怀忧惧，而无力回天，故曰“漫嗟”。结尾三句，用杜牧《泊秦淮》诗意，“至今”二字，针砭现实，言六朝已逝，当政者不知以史为鉴，则六朝之事，恐复见于今日也。

千秋岁引

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著。

【注释】

1千秋岁引：为《千秋岁》变格。八十二字，前片四仄韵，后片五仄韵。一名《千秋岁令》。

2别馆：旅馆。庾信《哀江南赋序》：“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

3寒砧（zhēn）：捣衣声。砧，捣衣石。沈佺期《独不见》：“九月寒砧催木叶。”

4秋声：秋日凡风雨、草木、虫鸟发出的一切萧瑟之声，皆曰秋声。李白《沙丘城下寄杜甫》：“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李煜《乌夜啼》：“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

5寥廓：空旷、深远。此指天空。

6楚台风：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

7庾楼月：《世说新语》：“晋庾亮在武昌，与诸佐吏殷浩之徒乘夜月共上南楼，据胡床咏谑。”

8担阁：即耽搁，延误。

9闲却：被闲置，被废弃。却，语助词。

10漫：徒然，白白地。

11华表语：《搜神后》：“辽东城门有华表柱，忽有一白鹤来集，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日今来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去，空见冢垒垒。”

12梦阑：梦醒。阑，残，尽。

【点评】

此词一题秋景，为悲秋感怀之作。上段写景，而暗寓情思。“别馆”三句，写秋声。捣衣声、画角声，声声悲凉，动人愁思。“入廖廓”三字颇为微妙，把秋声散入空旷寂寥的天地之中，遂有意无意为下文引发幽渺之思。“东归”二句，写燕去雁来，暗寓节序变换，时光流转之意，“楚台”二句，用楚襄王、庾亮故事，楚王豪气，庾郎风流，自是千古佳话；楚台雄风，庾楼明月，至今犹在目前。而自己缚于名利，耽于人情，风雅之事，无暇顾及，思之颇为憾事。上下段打成一片，转折无痕。

上句楚台庾楼，除写风景如昨，可能还有昔日风流人物，如今安在的感叹。则自然会生出行乐须及时之想。“当初”句，用“辽鹤”之典，荆公未必有求仙问道之志，此句似只是说当初以为人生漫长，而今方知人生苦短。汉诗所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也，待得回过神来，青春已逝，佳期尽误，令人气沮。结尾“梦阑时，酒醒后，思量著”三句，中心有憾，含而未发，妙在含蓄，令人低徊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