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建业 陈晓露 | 新疆双河市泉水沟青铜时代遗存的发现及初步认识

原创 韩建业 陈晓露 西域研究 2023-06-19 11:14 发表于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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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西域研究》2017年第1期

新疆双河市泉水沟青铜时代遗存的发现及初步认识

韩建业　陈晓露

2016年7月6日至9月1日，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考古队，对新疆双河市泉水沟、博乐都木都厄布得格两处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并对附近地区的铜矿和其他遗址进行了考古调查（图1）。在泉水沟遗址发现具有特色的青铜时代文化遗存，在都木都厄布得格遗址发现早期铁器时代的三角形石围聚落（石城）、蒙元时期的方形聚落等，对于研究欧亚草原地带距今约3500年以来的文化谱系、聚落形态、丧葬习俗、经济形态、技术系统、社会状况和人地关系，具有重要价值。[1]

图1　泉水沟和都木都厄布得格遗址的地理位置

泉水沟遗址，地处第五师双河市八十九团五连辖境，南距博乐市约7公里，位于天山山系阿拉套山南麓冲积平原，北距冲积扇顶端约16公里，南距博尔塔拉河约8.5公里。遗址所在台地基座为5～6米厚的古河湖相沉积，地表现种植小麦、玉米、苜蓿等，植被繁茂。遗址范围可达30余万平方米，经调查初步确定西部高台地为居址区，东部稍低处为墓葬区。本次共发掘500平方米。

东区发掘出一个10米见方的带基槽的土石墓围，中央有两座竖穴土坑墓（图2），其中一座有木棺印痕，墓主人侧身屈肢，随葬夹砂灰陶平底陶罐（图3）和铜扣各一；另一座被盗，墓底人骨之下有烧灼过的兽骨，推测应有火葬仪式。西区发现的遗迹仅有一座灰坑，文化层和灰坑中出土夹砂灰褐陶和灰陶片、石磨盘、内附残铜的陶“坩埚”、铜铁复合残块、铜炼渣、铜矿石，以及羊、马、牛、狗的骨骼、牙齿等。此外，此前村民还在该遗址采集到青铜镰、石磨盘等。

图2　泉水沟遗址带基槽墓围墓葬

图3　泉水沟IIM2随葬陶罐

根据这次发掘情况，我们有以下两点初步认识。

1.泉水沟遗存当属于青铜时代晚期，与所谓楚什尼科沃—库尔萨文化大致近似，但有一定地方特色。初步判断，泉水沟墓葬和居址大体同时，主体为安德罗诺沃文化传统，如陶大口罐、铜镰、铜泡，方形墓围、屈肢葬、火葬习俗等，但红褐陶居多、常见附加堆纹、有管状流和圜底器等特征，又不同于典型的安德罗诺沃文化。同类遗存还见于伊犁河流域，尼勒克吉仁台沟口遗址就有类似的花边鼓腹罐。[2]类似遗存在哈萨克斯坦东部地区被称为楚什尼科沃（Trushnikovo）文化，在七河流域被称为库尔萨（Kulsaj）文化，年代大致在公元前15～前11世纪之间。[3]泉水沟类遗存当晚于青铜时代中期的温泉阿敦乔鲁类遗存，后者大口罐常饰压印几何纹而不见花边，测年在公元前19～前16世纪。[4]与楚什尼科沃—库尔萨文化相比，泉水沟类遗存的土石基槽墓围以及个别管状流和圜底陶器都有自身特色，圜底器或许是受到以东同时期四道沟文化、卡拉苏克文化的影响所致，待条件成熟后该类遗存或许可以命名为一个新的考古学文化。但无论如何，流行圜底罐的四道沟文化—卡拉苏克文化传统并未成为该区域文化主体。

2.泉水沟聚落当为重要的青铜冶铸聚落，不排除同时冶炼铁器的可能性。泉水沟遗址发现有青铜炼渣、坩埚、铜矿石，当为重要的青铜冶铸聚落。其中发现的一件浅红褐色坩埚类残器，器壁厚2～4厘米，器胎疏松，见有粗毛发状痕迹，当是为了透气和抗裂，掺杂过粗毛发或植物纤维。上部圈足状，直径约15厘米，中有竖隔将其一分为二，每侧下有缝隙，底部有凝固铜块，附近底壁见粘连的铜痕迹；下接一残断壶状器口（图4）。经北京科技大学科技史与文化遗产研究院博士生谭雨辰做实验室分析，所见铜块含锡，为冶铸锡青铜器具。只是不清楚是利用铜锡共生矿冶炼，还是在铜里面专门加锡铸造合金，对该器具的具体用途也还不很清楚。发掘期间，我们曾对附近山区几处铜矿进行了调查，发现矿点附近都有青铜时代的居址和墓葬，但尚未发现石锤等开采器具。在天山西部地区，青铜冶铸遗存还发现于尼勒克吉仁台沟口遗址，但不见于温泉阿敦乔鲁和胡斯塔遗址。[5]

图4　泉水沟遗址出土陶“坩埚”

泉水沟遗址还发现一件铜铁复合残块，不排除该遗址同时冶炼铁器的可能性。吉仁台沟口遗址更是发现了差不多同时的3件铁块。近年在甘肃磨沟墓地也曾出土数件人工铁器，测年数据在公元前15世纪左右，[6]与新疆这些铁器年代基本一致。这样一来，人工冶铁在中国西北地区的出现早到公元前15世纪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从西亚，经过新疆再传播到甘青地区，自在情理之中。我们曾经在十几年前提出新疆地区公元前13世纪后社会经济发生较大变化，出现少量铁器，已经逐渐向早期铁器时代迈进，[7]现在看来，应该仍然有几分道理。

 注释

[1]韩建业，陈晓露：《新疆泉水沟、都木都厄布得格遗址发掘获重要发现》，《中国文物报》2016年9月13日8版。

[2]王永强，阮秋荣：《2015年新疆尼勒克县吉仁台沟口考古工作的新收获》，《西域研究》2016年第1期。王永强，阮秋荣：《新疆尼勒克吉仁台沟口遗址和墓地》，《2015中国重要考古发现》，文物出版社，2016年，第18～23页。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尼勒克县吉仁台沟口遗址和墓地》，《2015—2016文物考古年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2016年，第1～8页。

[3] Hermann Parzinger，Die frühen Völker Eurasiens：Vom Neolithikum bis zum Mittelater，Verlag C.H.Beck，München，2006：502-506.

[4]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新疆温泉县阿敦乔鲁遗址与墓地》，《考古》2013年第7期。

[5]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温泉县胡斯塔遗址发掘收获》，《2015—2016文物考古年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2016年，第80～81页。

[6]陈建立，毛瑞林，王辉等：《甘肃临潭磨沟寺洼文化墓葬出土铁器与中国冶铁技术起源》，《文物》2012年第8期。

[7]韩建业：《新疆的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文化》，文物出版社，2007年，第39页。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