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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榜五进士

 转折点001 2023-06-21 发布于山东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唐朝的孟郊进士及第后写的一首诗。金榜上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往日受的委屈和辛苦不值得再提,今天总算轻松了。最后两句诗极有名,极其形象地表达了内心的狂欢,有余暇纵马狂奔了,有资格看长安花了,那“得得得”响成一串的马蹄声,不正是诗人按捺不住的心跳吗?那开遍长安的绚烂夺目的花朵,不正是诗人怎么抱也抱不过来的幸福吗?

自从隋朝开科取士,科举就成了读书人获取功名的重要途径,“金榜题名”是无数士子的梦想。

王士禛乡试中举

考取举人后就有了做官资格,但是对于一个有更大功名追求的读书人来说,通过最后两级考试,“金榜题名”才算是功德圆满。中举并不容易,《儒林外史》中有的范进,从20岁开始,考到54岁才侥幸中了举人,周围人待他已是肃然起敬,做过一任知县的乡绅张敬斋就前来拜访,又送银又送房。才华横溢的蒲松龄考了一辈子,也没能通过乡试这一关。中举不易,考中进士就更难了。清代殿试,录取最多的一年的也不过399人。

正因如此,当桓台县同时有五人考中进士时,桓台人且惊且喜,奔走相告。

这个空前绝后的年份是大清王朝顺治十二年(乙未),也就是公元1655年。这年春天,桓台县长刘敦典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五只凤凰飞到院子里——这是个好兆头!果然,很快传来特大喜讯:“一榜五进士!”

要知道,这一年全国考中的进士是399人,全山东省录取只有49人。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年的“高考”,全省前49名中,小小的桓台县占了5人。

然而,若查一查这一年的进士题名录,却找不到桓台人“一榜五进士”的盛况。

莫非桓台人吹牛?

非也。

贡院放榜图

原来,这里所谓的一榜,是指会试之榜,而非殿试之榜。虽非殿试之榜,然而毫无虚报成分。何以言之?根据当时的制度,会试录取的士子可紧接着参加殿试,殿试只是重新排排名次,一般并不刷人,所以只要通过了会试,也就等于成了进士。

事实上,“一榜五进士”不但毫无虚夸,甚至还颇有点“保守”呢——这一年,本来可以出现“一榜六进士”的盛况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我慢慢道来。

顺治十二年的会试中,桓台人王士禛、伊闢、傅扆、于觉世、荣开同时考中,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五人紧接着就参加这年的殿试,因为殿试并不刷人,所以他们五人自然会同时“金榜题名”。许多人忽略了一个人——王士禛的大哥王士禄。王士禄是顺治九年通过会试的,但是因为当权者怀疑主考胡统虞不公而受到牵连,被停一科。顺治十二年,王氏兄弟一起进京,王士禛参加会试,而王士禄参加殿试。倘若不出意外,这一年的殿试放榜,大家就会无比震惊地从上面看到六个桓台进士:王士禄、王士禛、伊闢、傅扆、于觉士、荣开。

但是,还是出了意外。一是王士禛放弃了该年的殿试,三年后即顺治十五年参加戊戌科殿试;二是于觉世因“丁外艰”(守父丧或祖父丧),也放弃了本年的殿试,四年后来参加了顺治十六年己亥科殿试。

于是,呼之欲出的“一榜六进士”最终未能如愿出现。

礼部会试

五进士按年龄从大往小的顺序,依次是:傅扆(1614-1684),时年42岁;荣开(1619-1669),时年37岁;于觉世(1619-1691),时年37岁;伊闢(1623-1681),时年33岁;王渔洋(1634-1711),时年22岁。

五人中,名气最大的当然是王渔洋,不但诗坛地位极高,是康熙朝文坛领袖;而且政治地位也很高,做到了刑部尚书,大家都熟悉,无庸赘述,在此只简单介绍一下另四人。

傅扆像

傅扆,字彤臣,号丽农,是五进士中年纪最大者,也是在朝为官时间最短者,顺治十八年,就辞去官职回到老家来奉养继母。傅扆长得仪表堂堂,“修躯伟貌,须眉如戟”。他目光如电,声若洪钟,又知识渊博,每逢文人聚会,傅扆侃侃而谈,上下几千年,娓娓道来,滔滔不绝。这个人还有许多神奇的传说,据说他出生时母亲梦到旭日入怀,年幼时读书能一目十行,而且过目不忘。他考中举人之前,巫师被鬼附身,一见到傅扆,鬼就吓跑了。还有一个传说,傅扆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有个女儿,被狐狸所祟,一家人正愁得没办法。傅扆来了,狐狸自言自语道:“傅先生是个正直的人,将来一定大贵,我得离开了。”果然从此不再来骚扰。

荣开(1619-1669),字文启,又字洞门。刚7岁,就有成人器度,受到王象春器重,让他在自己的家塾读书。他是顺治丙戌科举人,中进士后授青州府推官,顺治十七年,迁国子监助教,康熙元年升工部主事,康熙八年因病卒于官邸,死时仅51岁,是五进中去世最早的。伊闢在为他撰写的墓志中说:“幼羸秀,若不胜衣。言讷讷不出口,外虽乐易,而中怀端劲,不屑随人俯仰,居京师数载,退食之余,焚香却扫,无所造请,于势利泊如也。遇事处以静慎,而能裁之以断,摄之以利,故屡膺大役,皆有成绩。大司空以下咸引重之。位不称其德,一时朝士,皆悼惜焉。”

于觉世(1619-1691),字子先,号赤山。参加会试后,于觉世因为要回家守丧(丁外艰)没有参加这年的殿试。四年后参加了顺治十六年的殿试。他最早做的是归德府推官,刚做了7天,就改任巢县知县,中间几次调动,最后官至广东学政。于觉世工诗,与王渔洋关系较密,相互间的唱酬诗文较多,死后王渔洋为其撰写墓志,称其“文足华国,武能戡乱”。

伊闢像(于受万绘)

伊闢(1623-1681),字卢源,号翕奄。他是顺治五年山东乡试解元,殿试之后,被引见到南海子朝见皇帝,顺治皇帝对身边的大学士说:“此人山东解元也。”让他进入翰林。顺治十四年巡按山西,疏清减释囚犯700人,并推荐其中人才。康熙十九年三月为平定吴三桂之乱,以副都御史参赞军务,并巡抚云南,他严禁军队虏掠百姓,勤廉从政,因操劳过度,在平吴大功即将告成之时因病卒于军中,为维护祖国统一,立下了不朽功勋,是清初一代名臣。王渔洋为其撰写墓志铭,在挽诗中惋惜伊闢“未取黄金印,先逢白玉棺”。

五进士同时上榜,给家乡带来极大荣誉感。38年后,县令崔懋主持重修《新城县志》,在序文中特意对此事大书一笔,他说:“操觚而应试者,父子蝉联,昆仲鹊起,一榜五成进士,十年三冠贤书,科目之鼎盛何如也?”

显然,身为桓台县令,崔懋说起此事十分自豪。 崔懋这几句话,不但提到了“一榜五进士”,而且还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榜五进士”的辉煌并非“纯属偶然”。翻看一下清朝初叶的进士名单,你会发现,桓台县的士子们在科举上表现极佳。

从清代顺治十二年乙未科,到康熙五十一年壬辰科,58年间,小小的桓台县居然有24人金榜题名,而此后近200年间,考中的进士总共不过12人。两相比较,不能不让人震惊。知道了这些情况,你就可以理解县令崔懋“科目之鼎盛何如也”的感叹了。

单以殿试放榜来论,此时还多次出现“一榜三进士”“一榜四进士”的盛况:顺治十二年乙未科一榜四人(傅扆、伊闢、荣开、王士禄),顺治十五年戊戌科一榜3人(王士禛、伊巘、毕秀),顺治十六年己亥科一榜4人(王与襄、于觉世、耿宏启、胡循纶),康熙九年庚戌科一榜3人(王士祜、李文远、张禄征)。崔县令序中所说“十年三冠贤书”,想来是就顺治年间这三次殿试而发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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