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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婚 (王曙摄影散文之1010)

 王曙摄影家 2023-06-22 发布于浙江

王曙摄影散文之1010

我的金婚

   这日子过得如同一阵旋风似的,转眼与夫人结婚都五十年啦,被称做“金婚”,就在今年。

   闭上眼睛一想,许许多多的事几乎就发生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是昨天。

   当兵复员回来的那年我已经是28周岁,在1972年那是未婚的典型的标准的“大龄青年”。当时所在部队部队一直想留我提干,但要提干就必须是党员,想入党又嫌弃说我父亲是“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政审不过关,“文革”之中谁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我被关在组织的门外。所在部队的首长和战友只能忍痛割爱,我难离难舍地复员,告别朝夕相伴的首长和战友,告别温暖的营房卷铺盖回家。记得那年离开大连时,我们政治处叶主任特意从部队驻地驱车一百多公里到大连轮船码头来送我,轮船离开码头那么远了,我从甲板上远远地看见叶主任依然挥舞着军帽,朔风中他那白发格外显眼。至今那场景历历在目,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老首长,想到这里总是止不住热泪流淌。

 

           尊敬的老首长政治处叶主任 的全家照片我一直珍藏着......

   因为我是从瑞安湖岭中心小学当教师当兵入伍,按照规定要回原籍安排工作,想留在温州照顾年迈的父母几乎是难上加难。为此部队特意安排张树仁教导员,陪我一起回温与地方斡旋争取。教导员在温州待了近两个月,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还跑到杭州省里做工作,总算将我安排在温州工业学校担任团总支书记,他这才圆满地安心回部队。

最亲密的战友也是我的首长张树仁教导员

   当时的我,又黑又瘦,一米七八的个子,像丝瓜似地,在部队文工团演出时化妆油彩刺激得满脸都是青春痘,又喜欢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灰色海军军装,显得特别老气。这在七十年代初,当时温州女孩子择偶条件和要求的大气候下,必然地成为我寻觅对象的最大障碍。到地方工作后,生活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寻对象谈恋爱,几乎成为我身边的老朋友,同事和邻居们的头等重要的事。天天围着介绍这个,推荐哪个,忙得不亦乐乎。我没有统计过究竟“相亲”了多少次,总有七八十次吧。有的都介绍重复了,基本上(可以肯定地说)没有一位姑娘看上我的,都反馈说“人太老,太黑,难看”。最风趣的是有一次介绍人领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来家见面,好家伙,那姑娘一直没有正眼看我,手里拿着一把五分的钢镚,一摇哗啦啦直响,打量了一圈我的住房,坐都没有坐下,就对介绍人说:我们走吧!短短的两分钟就把我的自尊心降到冰点。自卑感让我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长相确实有些在对不起观众。

   “相亲”这事的确不靠谱,干脆放弃,拒绝。

         刚复员时的我,尖嘴猴腮

   那年秋天,我和发小三人去雁荡山秋游。在去大龙湫的途中要翻越“马鞍岭”,天热口燥地拾级而上,看到高坎上有几个好像刚刚挖出来的地瓜,喊喊四周又没有人,就拿了两个在山泉里洗干净,刚想吃。从不远处的树丛里跳出一位大爷,揪住我们不放,硬说我们偷挖他的地瓜,要罚款。正在解释和纠缠不可开交时,山下又走上来三位姑娘,一见此况便停下来,帮助我们向大爷求情解围,又掏出几块钱给大爷,我们也赶快地掏钱向大爷赔不是,这才平息了一场小小的风波。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从来不相识的陌路人变成一块旅游的伙伴,一起在雁荡山玩耍起来,大家有说有笑相当快乐。记得那天晚上秋高气爽皓月当空,由于有台风影响天上白云飘渡煞是漂亮,大家坐在桥上,谈天说地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不亦乐乎。当时我带了一架红梅双镜头相机,她们三位女孩子是听一位雁荡山的工作人员说他有相机,如果来雁荡山游览可以找他借用相机,因此只带了几卷胶卷就来了。十分不凑巧,那位朋友刚刚出差到外地去了,正一筹莫展时看见我们背的照相机真是高兴地不得了。我也特别愿意为她们拍照,记得一共拍了五个胶卷。她们三人是棉织厂里工作的工友,其中一位特别文静,秀丽的姑娘,白皙的脸庞总是挂在微笑,性格活泼开朗又非常淑女,腼腆之中又显得落落大方,和她交谈的也相当投机合拍,在交谈之中我心中产生了许多想法和好感。为她拍摄了很多照片,后来,她就成为我的夫人。

当年......

在江心屿

1973年

第一次见到夫人就是这种印象......

   那次短短两天邂逅,我们彼此之间有了概念上的了解,心有灵犀地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家庭住址,为进一步了解和联系埋下伏笔。回到温州后我,精心地冲洗胶卷,每一帧照片都认真放大后,就准备将一摞照片给她送去。我的发小拦住我:“你傻呀,一块都送去了,下次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找她,每次少送几张,细水长流。”经老朋友的点拨,我这个“傻大兵”才开了窍。就这样过几天送几张照片的来往中,彼此从初步了解,渐渐地都喜欢上了对方,一次邂逅式,偶然巧合的,又不经意的,十分浪漫诙谐的恋爱在我们之间爆发了。记得我夫人家住在信河街睦宅巷一株略大的榕树下的一栋老屋,临巷有一扇窗,每次我骑自行车到她家楼下时,就会连续地按响车铃,此刻,她就会如同嫦娥似地出现在那扇窗口。时间长了,我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察觉出一些什么,老丈人对岳母说:“这男的经常来,是不是和女儿谈恋爱?”岳母颇为肯定地说:“不要蒙讲,这男的都有四十多岁了,不会的。”现在回想起来都会笑出声来,我和夫人相差才五岁,岁月对我考验得太不公平了。

   记得在向她父母公开我们的关系时,当时夫人的一席话让人记忆犹新而感动。她说:“人长得黑黢黢的怕什么,说明健康;长一脸青春痘说明生命青春活力强,以后就会消失的;人瘦一些是玉树临风,我不以貌取人。”掷地有声地回响了整整五十年。

          岳父岳母一家是如此温馨,六个子女,团结、安详、和谐、善良。

    我向在杭州定居的爸爸妈妈汇报后,他们特别高兴。为了慎重和出于对她们家的礼貌和尊敬,当时已经71岁的老爸代表妈妈特意坐一天的长途汽车风尘仆仆地赶到温州,见到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妇,相当满意。双方父母协定成全这门婚事,并选好结婚的方式与时间,决定当年51日到杭州举行旅行婚礼。

   为了第二日去领结婚证,时间紧迫,我连夜赶到工业学校开取结婚证明,人事干部特别热心有特意赶到学校为我办理。那天夜色特别黑,我一路兴奋,唱着歌从郊区往回赶,自行车骑得很快,突然发现前面一辆板车,刹车也来不及了,稀里糊涂地飞到板车上面,拉车的大爷吓蒙了,还没有缓过神来,我已从板车上跳了下来,有惊无险。一摸口袋里还有喜糖,掏出一大把塞到大爷手里后,骑上自行车就跑了,回头看那大爷依然蒙圈在那里。

   我的老丈人和岳母一辈子的忠厚,对人诚恳,是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工人,却又相当文明和理智。依照双方父母的嘱咐,我们的婚礼不大操大办,简单而朴实地进行。1973年温州依然处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之中,局部地区还在武斗枪战。新房布置全由我和发小们来运作,夫人想带兄弟姐妹过来帮忙,被我们婉言拒绝了。为了刷墙买来刷子和石灰,我没有经验,将袖口用绳子扎起来,当举手刷高处时,石灰水顺着袖口将整个袖子泡透,时间久了手臂被石灰水撩起几个大血泡,至今还留下经常深深地疤痕,这是我结婚的最好纪念品。

   我们去杭州旅行的头一天,夫人娘家人乘坐数辆三轮车将新娘子和五车琳琅满目的嫁妆送到新房,崭新的新房顿时辉煌壁垒金光灿灿。按当时温州人嫁妆的档次和数量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岳父岳母精心准备还有夫人的兄弟姐妹的为充裕的嫁妆尽心尽力。夫人有六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三,父母都是棉织厂里的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家境并不宽裕,如此为女儿的出嫁操劳尽心,足以证明他们对我们的婚姻认可程度,对女儿出嫁处处体现出认真和一片爱心。岳父岳母对我这个毛脚女婿真是比亲儿子还要好,在温州我没有亲戚,但有夫人一家的温暖,给我莫大的幸福和尊严。


我加入夫人的家族之后(1974年初)

    当天晚上就在家里摆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和邻居,和邻居老邱一起我充当厨师,完成了这次婚宴的制作,大家吃的还十分满意,五十斤装的两大坛“女儿红”喝得精光。一次家庭式的结婚典礼就这样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简简单单地举行。   

   整整五十年过去了,我觉得我们的金婚在记忆里度过,我们虽然没有达到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种崇高境界和程度,但是能够白头偕老,相互陪伴下与支持之中一天天老去。经过许许多多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磕磕碰碰,在艰难之中一同走了下来。能够走到“金婚”这一天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朋友们和学生们一直想为我们的金婚搞一次隆重的庆典,我们特别感谢地谢绝了。我认为,不忘记发生过的一切真实和曾经,认真的回忆,是送给金婚纪念日最好的礼物。

   忘不了,夫人怀孕到了临盆期这一天,为了顺利分娩我搀扶着她艰难地爬上华盖山19731226日下午555分医院产房里一声高亢的婴儿哭啼声,九斤重儿子的降临拉开了我们当爸爸妈妈的序幕;

   忘不了,夫人坐月子时,“月里保姆”才干了不到两星期,因家中有急事回去了,岳母又要上班又要过来帮忙照顾,忙里忙外累得够呛。我挽袖充当伺候月子,由于没有经验,尿布洗涤不干净,晒得不透,将儿子的屁股弄得像猴子一样,又红又肿;

   忘不了,夫人的人缘特别好,邻居们都很喜欢她,都愿意来帮忙,邻居小朋友们成了我们抱孩子的好帮手。满月后夫人要去上班,一边工作一边要给放在高处托儿所的孩子喂奶,当时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忘不了,儿子的爷爷奶奶为了纪念我们的邂逅,为孙子孙女取名“鸿”“雁”。儿子满周岁那年我们抱着去杭州看望爷爷奶奶。天伦之乐地住了两星期,我妈妈特意在我们到来时和离开时,领夫人去隔壁米店的磅秤称体重,目的是看看到杭州是否吃胖了。离杭回温州的长途汽车上,夫人严重晕车,一路呕吐将胆汁都吐出来了,儿子又拉肚子,没隔多久就要换尿布,带去的尿布全部用光,忙得我们不亦乐乎;

   忘不了,第四年后夫人第二次怀孕。我在平阳参加招生工作,同事们一起游南雁荡山观音洞时,我拜过观音后随手拿一块炭在厢房板墙上题了一首打油诗:“今日拜观音,明年得报应。生儿又得女,两老笑盈盈。”果然在1977118日,我们迎来了宝贝女儿;

   忘不了,每天上班如同战斗,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是我家的“宝马”车,儿子坐在前车架保险杠上,夫人抱着女儿坐在后面,我登着车送他们去上班和幼儿园,还害怕警察抓专门走小路弄堂。然后再骑到温州医学院上班(当年我已经调动到医学院政工组做宣传工作),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我们度过生命中最忙碌最艰辛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

   忘不了,夫人在教育培养子孙方面有独到的方式方法,从来不强迫孩子干这干那,而是顺从自然,引导和支持孩子们的自我选择,高兴的是孩子们都很有出息。后来儿子女儿先后结婚,我们的家壮大起来,又迎来孙女和两个外孙子。家中有了第三代,热闹非凡。一眨眼孙子孙女都长大了,孙女考上中国美院,一晃都上大四了。两个孙子在武当山练武,学国学。

……

   忙忙碌碌,混混沌沌,一闪半个世纪过去了,相互看看我们都老了,满头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老气横秋,站在今天回头眺望昨天和前天,这个“金婚”来之不易,有嚼头,值!

   在我们的金婚时刻,衷心祝福天下所有夫妻都能够平平安安地走到“金婚”和“钻石婚”。

                                                                                                                 2023.6.22

一些难忘的老照片,那年台风中屋里漏雨打湿后发霉丢失了许多,非常可惜。

在苏州旅游

大姐二姐二姐夫带着孩子到杭州参加庆贺。

杭州牡丹亭 (1993.5)

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二)

岳母和母亲在杭州相会,虽然有方言的不通,她们相当融洽。

和妈妈一起

难忘的1973年

儿子一周岁,我们在杭州。

我家的“宝马”车

开心的女儿

儿子和女儿快乐地成长

                  外婆疼爱的孙子

儿子长大了

女儿也读高中了

1969年寒假探亲,爸爸还被关在“牛棚”里。

带孩子去爬黄山归来在轮船上。

我的女儿——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顽皮的儿子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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