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子夜集

 ymkst 2023-06-23 发布于湖北
    我想海,但前面却是一片耀眼的沙漠,我望着天边的白云遐思着蓝色。远去的一雁凝固了,四野空荡荡的,浊热烧死了我身边的世界。 海来了,海带着蓝色的热情和热情的蓝色,拥淹着我,四周是碧蓝,连天连地。天空中横镶着一对弯弯的亮亮月牙儿。习习的春风拂醒了寂穆的荒漠。我看见了海的源头,那是红红的樱桃。我躺在冰洁般玉萍的叶瓣上,随着海的波涌,朝着远处的白云,箭一般地飚去,在这蓝色的海的洋里。 眼前仍然是金光灿烂的浑黄,也许这沙漠是广袤的,然而,那海或许正在澎湃而来,向着浊热的世界。



     故事在一个夜晚开始。在遥远的年代,一个紧锁的石匣里有一张发黄的纸片,一个少年的笔迹在追求一颗美丽的小星。 月色微黄,秋夜却已披上了一层透明的纱,村落在朦胧中游移,浮在河水上的片片烁金在木船前面为我们跳舞。叽嘎的摇桨声和哗哗的拨水声显得稍微单调,偶尔,长唳的野鹤扑腾着翅膀加入了桨声与水声的二重唱。 我惦记着昨晚相识的那颗小星,便走上船头,仰望太空,找寻着。 “二弟,看满月么?”大哥也踱到我跟前。“不,我在寻找一颗小星,她象蓝宝石一样,很能牵动你的心。”“满月天是没有星的。”大哥正了正眼镜一边说,一边望了望月亮。 “不!”我固执地断然否定着大哥的话,“事实上,她应是另一个太阳。” 很久很久了,月亮左上角上终于迸出了淡蓝色的光晕,深沉,柔洁。啊!我的星--她映照着我的双眼。小星哟,您比昨天高了、大了多少哟? “二弟,进舱来吧。”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看,衣服都露湿了。” 天上,一轮明月;河水,金波粼粼。小星被大哥拍落了。我瞅着大哥关怀的眼光,原谅了他。但是,我依然站在船头。 村落在朦胧中游移,时间沉闷地膨胀着。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渐渐地如同一线晨曦,渐渐地亮出满月的温柔。在我的心脏里,我的热血正拥抱着从太空拍落下来的蓝宝石。 时间在河水里漂流了九道弯弯,天黯然了,四周寂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秋夜把黑幕拖来了,要遮住这美丽的世界。 啊,我心中的蓝宝石!您不属于我,您应回归无尽的宇宙,让您的光扯落秋夜的黑色帷幕哟! “大哥,快给我小刀!” 大哥不解地递出一把水果刀来。 故事就在这个夜晚结束了,人们传说河边埋着一个少年,他的胸膛上装饰着红色的玛瑙。


     我很疲倦。电视里面播映的是《武朝谜案》,我便随着狄仁杰去那个神秘的村子。村子很大,我不知道从哪里出去,周围四野的人都默默地走动着,不理睬我。我喊了一声“元芳兄”,也无人应答。正焦急时,一扇门“呀”地开了,一位老人把我让进了屋里。 房屋很窄,一个剥落了油漆的三屉桌旁坐着另一位长者,桌子上摆着用《人民日报》画就的棋盘,棋盘上和棋盘外散摆着一些棋子,一叠《参考消息》码放在一个杌子凳上,《参考消息》上面是一个断了一条腿的金丝眼镜。 听口音你是云梦人,老人斩钉截铁地说。在我点头之后,老人说他也是云梦人,并向我介绍坐在桌子对面的另一位老者。我当时不知说了些什么话,使老人很不高兴,老人说他连一个西瓜都不要人家的。 桌子对面的另一位老者打断了老人的话把,要老人把惦记的几件事问问客人。老人就说谁谁是一个读书的料,应该大学毕业了。春节快到,谁谁的家里不晓得有没有粮食。现在种田还兴不兴兑化肥。 你也不问问小三三他们?桌子对面的另一位老者拨响了一个半新的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送着杨子荣的著名唱段: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老人伸手关掉了收音机,把收音机放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一个很小的福乐牌收音机,收音机背面用白色的橡皮膏药很细心地粘贴着一条裂缝。 老人静静地向着东方望去,眼泪纵横了脸面。他的前胸缓缓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当时不上厕所就好了,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人忽然有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说。说着说着,老人拿出了三瓶黄鹤楼的小瓶装酒和一盘鸭蛋,对另一位老者说,今天一定要陪一陪我的小客人。并说,这鸭蛋老六最喜欢吃。 我不知道喝了老人多少酒,也忘了询问出村的路。老人告诉我,凡是做了他的客人的,都会平平安安。等到醒来时,我真的平平安安地睡在自家床上。
     


     今天没有太阳,但她仍然端起长长的板凳,照例放在高大的槐树底下,等待晚上或许出现的月亮。 她是在青天白日被太阳烧疼了身子的。她睁着眼睛望着太阳,太阳里面有一团青黑色的气在旋转。她从草地上坐起,在一小块湿漉漉的血旁边发现了一个本子,本子上都是非常响亮的天天都能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些话。她拿了这个本子,嫁给了一个总是喜欢在外面帮忙一些在电视里头天天看得见的人灌灌煤气拖拖地板或贴点钱买点猪肉等等做些家务事的外乡人。这个外乡人后来去了一个有很多很多大街的一个有很多很多黑车子的大院子,没有再回来。于是,她每天晚上望着远远的月亮,细细数着树上的叶子。月亮要她看圆圆圈圈中的桂花树和桂花树旁那有一团青黑色的气在旋转的太阳,月亮说圆圆圈圈中什么都有。有我的男人么,她问月亮。月亮温柔地笑了笑,要她自己看。 她看了看天,天依然阴沉着,云头黑黑的,铺满了她所能看得见的匼匼労労。她平静地去洗了澡,换上最干净的衣服。她知道,月亮最爱干净,只有干净的人才可以面对月亮。 月亮真的就出来了,月亮推开云头,脸盆般大小,挂在槐树的树杈上。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大这样圆的月亮,她的心扑腾扑腾直跳,她从月亮里看到了那有一团青黑色的气在旋转的太阳,和太阳底下匆匆远去而只留下一个本子的男人。 她站上板凳,听到了月亮里面传来的阵阵歌声。随着歌声的流动,五色的彩云从月亮里溢了出来,好看的仙女们抛来好看的绸缎。她记得仙人们飞天的优美姿态,于是,脚尖一点,她便轻飘飘地向月亮飞了过去。 天依然阴沉着,云头黑黑的。那棵大槐树的底下,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很为扎实的板凳。
     


    狗尾巴草鹅黄着,失去光泽的枯叶泛出记忆的丝绿。曾经的香艳齐崭崭地酱涂了全身,浅灰的田野片片焦黑,余火冒着阵阵青烟,把秋前的彩帛煅铸成低沉的冷冬。 然而,菜地仍然保留着春色。尖尖的菠菜从微温的泥中摔出阔跃的深绿,白菜墨绿了一些黄土,黄土的尽头则是碧绿的油菜。 咯咯咯咯的笑声像是从云间溢出,而进入我眼帘的分分明明是一个八岁约莫的女孩子,头上两侧的哪吒辫儿上斜插着两朵金黄的野菊,翠绿的罩衣,大红的裤子。不是我没看清她的双脚,而是,而是,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脚,她是飘着的,她在我的前方,她没有脚。因为她,今天天上没有了太阳,因为没有太阳,她就没有了身影,因为没有了身影,就只听见那咯咯咯咯的笑声。 当我走到笑声溅落的浅灰的田野时,浅灰的田野一片焦黑,余火冒着阵阵青烟,阵阵旋风卷起千张冥币,一坟心土被悲哀浇湿。 楔在泥土中的樟木板上用凝重敲击着我:爱女扬扬,生于2002年12月9日,卒于2009年11月9日。
    


     神秘的雾霭,连绵的高山,朦胧的天空,全部由焦墨、浓墨、淡墨渲染而成。 山扑面而来,丛丛密密的森林,曲曲弯弯的泉水,全都是墨的颜色。一只小鸟自山峦叠处飙出,似蜻蜓,似蝴蝶,无声无息地浮在半空,有如唐伯虎皴在纸扇上的散墨。 顺着级级石阶,我来到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谷底。于是,虫的鸣叫,蛇的婉转,猿的戏婤,谐和着花的妩媚,树的挺拔,藤的缠绵,共生在这墨色的世界。 山的博大把我渺小成一粒尘埃,泥土中,闹市如潮,万唱竞秀,原来多姿的生命都是山的泥土哟。山幻化为空虚,四野寂静,唯有徽徽的黯淡把轻轻的细雨撒向我的眼睛。 啊,悲慧的云。
     


     人们常说世道无常。我也这样说,我也这样给朋友讲这个道理。 朋友笑了笑,说我怎样地变得不像我。诧异间,他动了动手,一个另外的我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的绿色学生装。我小时候羡慕的这套衣服现在被另一个我穿着,快乐极了。我对朋友点了点头,说那个我就是我。忽然,那个我说话了,声嘶力竭地吼着叫着愤怒着疯狂着,惊得我半天被困在云朵里。朋友于是又问我,说我怎样地变得不像我。 我无言以对,朋友说,换个密码吧。于是,我就真的是我了。
     


    早晨紫倏说,她就要走了,她被人骗去吃了大隆,不愿意再呆在这里。 她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这里一直是她的故居,有山有水,四野一派清亮。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青青的草,黄黄的谷,成千上万的欢乐,就这样无影无形地失去了。 她选择我做了她的邻居,是因为我没有欺骗她,每天照例在两棵幼小的槐树旁边给她一些饭菜。但冬天到了,她要给孩子们储备一些食物,就把我给她的那些饭菜拿回了家中,自己则去乞讨。最先预料到而最不愿意预料到的事情真的就出现了,要命的大隆已经在绞钻着她的肠胃。 紫倏说,她就要走了。晚上,就是我与春江、与月月、与梦梦、与花儿餐叙的这个晚上,紫倏去了,无声无息的。
    


    我依然迈开第一步,向着梦源旁边的那座塔。说不准过了多长时间,没有了街道,没有了道路,没有了树木,茫茫然的前面,点点桔黄悬浮在不远的上方。一只猪慢吞吞地移动在约莫处,老鼠清晰地瞪着绿眼,一动不动地摇着椭圆的耳朵。 静静地,没有每天必有的虫的鸣叫,满池满池的热水没过头顶,眼睛所扫视的,都是昏黄。 前面飘来一个白色的光珠,随着脚下路面快速的后移,白色的光珠异化成一层薄纱,柔软地雍容着一个赤裸的少女。挺拔的乳尖,圆俏的背垂以及背垂前面的曲曲纤细,历历分明地雕刻着一尊艺术的希腊。 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每天都来。她用很真实的声音呼唤着我。曦白的双脚稳沉地踩在地上,脉脉的血管渐渐伸向看不见的肌体。我真想问她冷不冷,也奇怪她为何仅挂一丝。 但我没有说话,在美的面前,我无话可说。 就在我无话可说的那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的脚步复踏着她的脚步地聆听着银铃般的声音。她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因为这段时间的记忆连同这段时间的碎片都被被缚的盗火贼攥去了,散落在了阿尔卑斯山的丛林,那些繁星般的小野花,黄的、白的、紫的开成五彩斑斓的一片片,白花黄花的奶牛在悠闲踱步,红瓦尖顶的住家小屋就漂在这姹紫嫣红的花海上。而这花海正是我丧失去的记忆和承载这些记忆的时间碎片。因此,这无话可说的那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真的在感觉上也就成了一瞬间。 我用如此多的文字仅仅在于述说长长的时间其实就是眨眼的瞬间这个非常的真实。 就在那一瞬间,我和她来到了通往那个庞大的仿古建筑的路口。路面铮亮着,路两旁雕梁画栋,长廊起伏。我惊异地猜测这瞬时的确认,她却缥缈在雕梁画栋间了。她的回眸一笑强烈地震撼了我,挺拔的乳尖,圆俏的背垂以及背垂前面的曲曲纤细,历历分明地把我扔在了这昏黄的路面。 说不准过了多长时间,渐渐有了街道,渐渐有了道路,渐渐有了树木,茫茫然的前面,点点桔黄悬浮在不远的上方。一只猪慢吞吞地移动在约莫处,老鼠清晰地瞪着绿眼,一动不动地摇着椭圆的耳朵。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