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李之芳荣升为“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之后,不图加官晋爵,荣华富贵,却激流勇退,回归于他的故里武定州(今惠民县城)。 话说,六十七岁的阁老李之芳,回到家时,已是头发、胡须花白,皱纹布满面颊,看上去好似七、八十的老人。有谁能又略得,当年曾是挂帅浙江,总督军政要务,封疆全浙,扼首衢州,金革铁马,披甲枕戈,运筹帷幄,吐气如虹,驰骋国家东南九个春秋,指挥大小战斗140场。首先荡平“三藩叛乱”之一的耿精忠,赫赫战功彪炳于大清历史史册的一名大功臣。他为康熙圣世的开创,奠定了基础。这如同万丈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映入人们眼帘的是地面之上高楼的巍峨壮观,难以目睹承载高楼大厦之下,那坚如盘石的基础。打开尘封的历史宝典,穿越时空的隧道,静心翻阅清初那段历史,人们不难发现,康熙盛世大厦高楼的奠基石之一,就是李之芳。然而,处于高官厚禄,荣耀极致的李之芳,在他67岁回到故里后,依然那样淡定自若。从不居功自傲。 李之芳的故居,人称阁老府,又称相国第。该府坐落于武定州城南门大街。州府居北,县衙居东门街。三府相距并不甚远。为了不扰地方官员从政,不扰民众,他“独门悬轨”,在家读书写字,静事修养。逢年过节时刻,总以有事外出为名,闭门谢客。他生凭无他嗜好,无论声色,货利,绝不关心。即鼎彝、字画诸古玩,亦从不留意,斋中惟架上书数百卷。年过古稀,惟以天下善人、君子得行其志为已称快。刚回到故里后一段时间,身体甚好。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正月,康熙皇帝南巡,要路过德州。按照贯例,沿途州府县地方官员及退休在原籍的原朝廷官员,都必须应送圣驾,瞻仰天子容颜,蒙垂顾问。即向皇上汇报当地执政情况等。李之芳接到诏书后,立即同武定州地方文武官员,赶赴德州恭应圣驾。武定州、县衙官员念其阁老已六十八岁高龄,欲派专门官轿,抬阁老去。阁老李之芳婉言谢绝,遂让家人备马前往。家人也担心阁老身体吃不消。阁老笑笑说:“九年金戈铁马驶骋浙江战场,我习以为常。”在德州,康熙见到阁老恭迎,问道:“阁老,你的住处离海远近,来路多少?尚有筋力能乘马至此耶?”阁老着实回答道:“微臣家在武定州城内东离渤海很近,来此德州240里路程,感恩圣上念及,身体尚好,特骑马来此恭迎圣驾。”康熙在德州少住,又去济南。阁老李之芳又骑马,同当地地方官员护驾到达济南。逢值山东遭遇自然灾害,之芳请减赋税,康熙特传旨减免山东钱粮赋税,众官员当场叩谢皇恩。康熙念其阁老年事已高,勿让其护送出山东境,特命他由济南返回故里。 是年四月,阁老的长次李钟麟升任广东潮州知府。阁老闻讯后手书给钟麟曰:“汝沐皇恩,循资力俸,升授方面,位到郡守。须念汉宣帝所云:'与我共治天下,惟良二千石。’今之知府,即汉之二千石也。'良’字最宜体认。”并警示其长子四句话:“惟公足以服人,惟明足以祛弊,惟廉足以善民,惟敏足以集事。”李钟麟始终遵循家父这四句警言做为左右铭,伴随其为官一生。 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阁老逢值七十岁。他自知,岁月不饶人,不觉老夫当作黄昏颂。他时常对家人说:“自庆景远之亲逢,得享太平于晚岁。”每遇冬至、元旦、万寿圣节,他必斋沐盛服,于厅事前望阙九叩头,一如在官之仪。这年,他想起孩提时在三皇庙街读书时的情景,遂自费在该街兴建关帝庙一座,以示纪念。庙内塑有关公塑像,庙内周围墙壁请当时名笔李占魁绘有关公生平事迹图。壁画栩栩如生,与立体的关公塑像相互应衬,相得宜彰。武定州城内虽然寺庙众多。但因该庙是阁老自费建筑的,人们在仰慕关圣帝的同时,更加仰慕和盛赞阁老的义举。所以到此敬拜者甚多。 阁老退休在家静养的日子里,嘱咐家人,凡有街坊乡亲上门求找办事的,都要秉告自己。武定小菜很有名气。当时武定州城内酱菜作坊不少,有名的号称八大家。“仙园居”就是其中之一。该园老板张麒智与阁老同为街坊。不过,一位是朝中大臣,一位是开酱菜铺的小老板。张老板为增强自己酱菜的知名度,欲想让阁老给题写一块匾额,但又不好意思登门拜求。他的弟弟张麟智在山西任知县来家省亲,张麒智就想让其弟弟麟智写一匾额算了。麟智说,我写不成问题,可咱这是州城驻地,我的名气太小了。阁老他老人家退休在家了,何不拜请他去写。其兄说,俺一个做小卖买的,怕是求拜不成,多丢市面。麟智说,阁老为官正派,平易近人,朝野皆知,这你是不知道的,我和你一块去拜求他去写好啦。于是,兄弟二人登门请阁老写字。阁老问明来意后,稍加思索,挥毫写下了“仙泉居”三个大字。将“仙园居”写成了“仙泉居”,中间改了一个字。其实并非笔误,而是阁老有意将“园”字改成“泉:字,音韵相近,且做好酱菜尚需好泉水。再说,阁老本人字“邺园”,以此忌讳,一字之间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内涵。从此,“仙泉居”酱菜的名气大增,生意兴隆。名声誉满州城内外和京都,广为流传。 也是在阁老退休居家的一天,“相国第”阁老府门口来了一位头戴草帽,坐骑小毛驴的闲散人士。只见此人下了毛驴后,将驴拴在门旁的拴马桩上后,直向大门口走去。此人上得台阶后也不言语,头顶草帽坐在门槛上。守门家人一看,来者气度不凡,没敢小瞧,便客气地问道:“这位先生有事吗?”来人不言语,一连催问几遍仍不发声。家人一看,此人必有来头,赶紧向内宅秉报阁老得知。阁老李之芳听后先是一楞,稍思片刻,便让家人沏一壶龙井茶给来者送去。家人将茶捧到来者面前恭敬地说:“先生,请用茶。”只见来者喝罢,骑上毛驴扬场而去。家人怀着不解之谜,向阁老问个明白。未等家人开口,李之芳便笑着说:根据你说的年龄、相貌和衣着,我便断定他是蒲松龄,他与我叔弟之藻是好友,是一位落魄文人,屡试不中,后去当了教书先生。三十一岁后,只做了不满一年的县慕宾,便辞职归里,常游访各地撰文。家人又问:“你老人家咋知道他是在要茶喝呢?”阁老李之芳说:“你仔细想来,他头戴草帽,骑在门槛上,这草帽为草,门槛为木,人在草木之中,是个啥字啊!”家人听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喑自佩服阁老的睿智。 其实,来者就是蒲松龄,他与李之芳的叔弟李之藻是好友。这次他本想拜访好友李之澡,不知李之藻随阁老南下浙江平叛后,留任浙江嘉善当知县去了,扑了个空。于是才在“相国第”讨杯茶喝。 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年)农历八月十八日,是阁老李之芳七十二岁诞辰之日,他身换盛服,焚香拜天地,祈祷天下太平永昌,黎民安康。喜看居家欢庆自己七十二岁大寿,子孙绕膝祝贺,十分高兴。欢庆之余,发觉自己肩部发麻,还以为是受伤后得痛疖而发作。孰不知微中风疾。(指轻微脑血栓)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阁老李之芳七十三岁。是年春,京都朝廷宫内仕宦(太监)奉旨到阁老家看望他的病情。并奉皇帝旨意,云贵总督还缺位,请阁老提供人选目标。同时,仕宦还带来康熙特意为李之芳书写的“为国为民”四字匾额,悬于阁老书斋。阁老谢主隆恩,此时,阁老的病体时重时轻,但却神气超然世外,谈笑眠食如常。 《李文襄公年谱》记载:“忽于十一月初二日未时,考终里第。是日天鼓鸣,有星陨于西方,州人士闻之,见之,初不知为骑箕之征也。”也就是在这天,阁老李之芳因脑中风(西医为脑出血)病情加重,病逝,享年七十三岁。 阁老李之芳病逝后,按照当时礼制,其家人立即报告朝廷,并随即将阁老在是年二月初九日书早写好的遗疏一并奏明皇上。遗疏主要是简要概述自己的简历,又说明“今臣者病濒危,惟思天恩罔极,未来仰答万一,伏枕凄然,哀鸣奏谢。”康熙阅罢李之芳遗疏后,即刻奉旨礼部:“李之芳效力年久,前为浙督时,随大军进剿,历有功绩。简任机务,勤慎素著,忽闻在籍溘逝,朕心深切轸典。着案例议,奏该部知道。”于是,礼部咨称:“原文化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正一品又加三级休致回籍李之芳病故,应照定例恤典与现在任官同。按其加级品级,给与全葬之价,并给一次致祭银两。遣官读文致祭,应否与谥,伏侯上裁等因。” 封建社会时代,帝王、诸侯、卿大夫、高官大臣等死后,朝廷根据他们在生平事迹给予一定的称号,以褒贬善恶,称为谥或谥号。谥号是对死者生前事迹和品德的概括,也是人们常说的“盖棺定论”。朝廷赐李之芳谥号“文襄”,即辅佐天子经纬天地的意思,可见康熙对李之芳评价之高。 按照当时的传统礼制规格,康熙三十六年(1697)八月二十一日,康熙派遣特使张敏,奉御旨喻祭,并将康熙御书:“清诰授光禄大夫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正一品加三级邺園李公之柩”复予之芳棺上。 是年九月初五日,葬阁老李之芳于武定州城外东南处。这天天高气清,风尘不动,四方远近,观者如潮。十月初二日,清廷工部缮给御制石碑。而后,武定州衙在城内为阁老李之芳建筑祠庙院。 李之芳,一介平民学子,科考步入仕途后,其生涯一半在平叛三藩的前线,一半在朝廷的复杂斗争中甘当中流砥柱。他忧国忧民,为国为民,把自己毕生精力献给了清王朝,为康熙盛世奠定了基础。清代有诗赞李之芳道: 清史细梳散作星,经文纬武邺园雄。 平藩驱寇彪青史,疏竣抗洪负盛名。 赋有别材流百代,诗含大雅越千峰。 欧苏文采公堪比,入相出将诸葛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