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俊穹窿山麓筑“梅庄”

《苏州日报》2023年06月10日 B03版

　　李嘉球

　　清初顺治年间，穹窿山东麓有一座著名的别墅“梅庄”，内有白云堂、文杏轩等建筑，院子里满栽梅树、竹子和珍奇花卉。别墅主人则是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宰相）金之俊。今年是他诞生430周年。

　　金之俊（1593-1670），字岂凡、彥章，号息斋，吴江人。明代散文家、藏书家茅坤（浙江归安人）外孙。从小聪明好学，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授中书舍人，转任礼部郎中。崇祯初，任顺德知府，升湖广副使。当时，张献忠、李自成农民起义队伍正在不断拓展，金之俊则“简军实，保障全楚”。不久，迁江南参政，擢佥都御史，巡抚京东，督治昌平，任命为兵部右侍郎。顺治元年（1644），李自成攻陷北京，金之俊被俘，“引刃自裁”，被发觉执捕，严刑拷打，“搒掠不屈”，几次死而复苏。后来，他买通看守监狱的老头，逃离虎口。

　　是年五月初二日，睿亲王多尔衮率清军攻下北京城，大明王朝宣告灭亡。金之俊则被清军俘虏，多尔衮连忙派人将金之俊叫到紫禁城。金之俊对多尔衮说：我所说的这些事，对满人有利无害，对汉人也有益。如果您能听从我的约定，夺取江南各地也就不难了！多尔衮当即表示愿意听他叙述。金之俊于是从容提出“十从十不从之纲”：男从女不从，即男人服饰从满人衣冠，而女人仍然穿着传统汉族服饰，并不放小脚；生从死不从，即人死后，仍然可以按汉族风俗；阳从阴不从，即祭祠鬼神时，仍然沿用汉族风俗；官从隶不从，即当官的服从，但官员身边的皂隶可以不从；老从少不从，即老年人服从，少年可以不从，保护了少年儿童；儒从释道不从，即读书人、教书人服从，但和尚与道士可以不从；娼从优伶不从，即娼妓服从，但演员可以不从，在舞台上演戏仍按原来的规矩；仕宦从婚姻不从，即汉人做官的风俗服从，但汉人婚姻风俗仍旧照原来汉族的；国号从官号不从，即国号可改，但朝廷官职的名职仍沿用原来的；役税从语言文字不从，即劳役、税收服从，但是彼此交流仍然可以讲汉语，沿用汉字。多尔衮听了竟然全部同意接受，金之俊见自己的意见全部被接受，便答应投降，朝廷拜封原官兵部右侍郎。

　　金之俊提出的“十从十不从之纲”，客观上保护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文明，使得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华夏文明得以延续，没有中断，同时也促进了各民族的融合与团结。不久，他又为清朝制定开国方略，其中有限制满族“旗人不得经商，王公不得私出离开京城，太监出宫者斩首”规定。金之俊的确是一位人才，富有治国理政经验，在政治、军事、经济、漕政、法律诸方面，为清初大局的稳定、统治地位的巩固做了许多实事，历任吏部尚书、翰林国史院大学士、中和殿大学士、内弘文院大学士。

　　金之俊与苏州穹窿山有着特殊的关系、特殊的情感。他在《穹窿拈花庵募建药师佛堂疏》文说：“余家有梅庄小构在穹窿山之下。相去数武，有拈花庵，即福臻禅院之故址也……每岁，玉蕊含春，桂花浥露，余杖策梅庄，与中公徙倚竹径溪桥边，惟相对微笑。”文中所说的“梅庄”，就是他心爱的梅庄别墅。笔者没能找到相关记载，不知别墅建造的确切年份，但从“余家有梅庄小构”一语分析，存在的时间已经较长。

　　金之俊晚年好道信佛，拈花庵方丈中兴范师修建药师佛殿时，应邀撰写《穹窿拈花庵募建药师佛堂疏》，他孙子捐资塑了一尊药师像。他经常往来穹窿山上真观，曾作《登穹窿上真观漫赋》五言长诗，计386言，称赞穹窿山是洞天福地，传说中的神仙灵区，十洲三岛；感慨人生苦短，表达出诗人对穹窿山的一片向往之情。他与上真观方丈施亮生是好友，两人有很深交往。顺治十七年（1660）四月，他为施亮生撰写《穹窿山上真观碑记》（蒋德埈手书、何柄篆额）。康熙三年（1664），金之俊再次为施亮生撰写《穹窿山重建上真观碑记》（吴道煌书）。苏州玄妙观三清、雷尊诸殿“倾圮不堪”，在众人犯难时，金之俊“亲诣山巅，延师鼎新之”，领带城里绅士名贤来到穹窿山，延请施亮生下山主持重建工程。三清殿修复后，金之俊亲笔题写“妙一统元”四个巨擘大字。后来，施亮生编纂《穹窿山志》，聘请金之俊担任志书“鉴定”。

　　金之俊多次登临穹窿山巅，眺望吴中风光，领略太湖山水胜景。康熙四年（1665），登上穹窿山顶大茅峰，写下《登穹窿顶望太湖》五言诗：“绝巘凭虚到，湖山极目全。千帆迷独鸟，一水浸高天。草树连云合，烟峦似髻旋。清风来暮色，巧绘莫能传。”站在山顶，极目眺望，太湖美景，尽收眼底，如此秀美而雄丽的湖山风光，即便是最巧的画家恐怕都不能表达。次年，74岁高龄的金之俊再次登穹窿绝顶，并赋《丙午登穹窿绝顶》，诗云：“截业凌霄汉，扶筇天际游。千山匍伏尽，一水镜光浮。纵目乾坤小，凝神今古悠。犹然居浊劫，举步足丹丘。”

　　巍峨的穹窿山高耸入云，直插汉霄，我扶筇登山，犹如游览天际。眼前所见，太湖七十二峰匍匐在穹窿山下，万顷太湖犹如一面明镜，浮光生晖。极目眺望，顿时觉得天地变得小了，历史让人感到更加悠远。此时此刻，人仿佛逃离了浊世之劫，快步走进传说中神仙所居之地方。全诗气势豪迈，风格雄健，让人想不到出于耄耋老人之手。

　　金之俊对梅花情有独钟，别墅取名“梅庄”，院内遍栽梅树，还用梅树做拐杖，他曾有《余得拄杖一枝，系现成梅条，戏折为杖，及剷其皮，枝干具足，花蕊缤纷，洵异物也。携以探梅山中，因题二绝》，诗云：“天生瘦骨成仙杖，信是罗浮来异像。有蕊有花韫暗香。对君便作寻春想。”“君身本自产梅胎，何故一枝全体骸。岂是多情林处士，幻成遗像掖摧颓。”康熙六年（1667）初春，他再一次来到穹窿山梅庄别墅，写有《丁未初到梅庄》二首，诗云：“香连野气浮，知是梅庄近。老树挂斜阳，隔墙寒玉隐。”“一坐梅林下，沉酣香气中。灯花兼有色，瘦影夺霞红。”由衷地表达出诗人对别墅梅庄的热爱之情。

　　相关资料记载，金之俊去世后敕葬在吴江北马赋村。其实，没有葬回老家，而是根据他生前遗言葬在穹窿山梅庄别墅旁，别墅改为祭祀祠堂。《穹窿山小记》（现藏苏州博物馆）作者曾实地寻访，坟墓的具体位置在吴县六都十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