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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我叫了三十多年父亲的人走了,永远走了

 小头巾 2023-06-26 发布于河北

在公公的灵柩被抬起的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爸爸,我再也看不到您了”扶地而泣,任我的哭声再高,也拦不住逶迤着绝尘而去的灵柩车队。

我的公公是一位普通的农民,是一位一生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可他是一位不普通的父亲。

公公的一生养育了三个子女,老大老二是儿子,老三是闺女。

我和公公的父媳缘是从1991年开始的。当时,大学毕业的我,随爱人来到了山区小城----阳原,一座站在小城中央也能望见山的小小山城。

公公是一位朴素,朴实,勤劳,乐观,善良,大度的人。

说起公公的勤劳,那是远近闻名的,在村里首屈一指。我毕业那一年,公公和婆婆两个人种了将近五十亩地,五十亩地什么概念!那个时候没有任何现代化农具,牛车,锄头,镰刀加布鞋。每天天不亮就出发了,当我们几个不能称作“孩子”的孩子起床时,早已不见了两位老人的踪影。

村里竟然有人和我这个嫁到农村的大学生开玩笑”这闺女真有福,一嫁就嫁了个万元户”,万元户是九十年代的独特概念。婆婆家的万元户是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

我真正的福气是遇见了一大家子朴实又善良的人。

在我和爱人上班后,公公把老二老三拯救出农村的愿望更强烈了。“让儿女脱离农业社,拥有非农业户口,登上国家的铁饭碗列车”是那个年代每一个农民的痴心妄想,而大多数农民只是想一想,望洋兴叹地羡慕罢了。公公可不是,公公是要抓住机会就要试一试的孤注一掷的猛冲猛打。

大概是在1995年左右,公公干了一件让我惊恐的大事。当时,县里突然开始公开兜售“非农业户口”,事后一想,什么东西要是公开叫卖,一定是快不吃香了。公公来不及细想,生怕错过了机会,五千元给还在上高中的老二买了非农业。五千元,也算是天文数字吧,我当时的工资大概是一个月200元左右。通过这件事,我窥见到了公公一定要把孩子们都拯出农村的决绝与孤勇!农业到非农业那个时候是阶层跨越!是有巨大鸿沟的阶层跨越!

如老人所愿,公公的三个子女都奋斗出了农门,拥有了令公公欣慰自豪的铁饭碗,我和爱人在石家庄,是普通教师。老二在县城大有作为,业已奋斗成了一局之长。老三在北京,更是实现了农村的飞跃。前几天,因为办老人的丧事回了一趟村,看到晒得黑黝黝的爱人的发小,我不得不承认“我们都是有幸遇到了有远见的老人,才会那么孤注一掷地供孩子们念书,让我们有机会脱离原生状况,生活的更好,不仅拥有了更好的物质生活,更重要的是因为读书我们才拥有了更好的精神生活”。

与公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令我怀念。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和爱人又回到了老家,爱人说了一句要去给爷爷奶奶上个坟,公公大清早就出了门。等我们要去时,公公说“你爷爷的坟前我刚刚给摆了个苹果,这样你们就好认了”。

我的老父亲啊,您的爱细碎如发,如今失去了,才意识到,一个小小的苹果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我不是您的原生子女。可这三十几年,我一样承受着您的爱与操心。

望着绝尘而去的灵柩车“那位做了我三十多年父亲的人真的走了,永远的走了!阴阳两隔,天人永绝!”

2021年,公公被查出身体内有瘤,一场手术做下来,击碎了我们所有的幻想,不但有瘤,而且是坏瘤,而且因为位置不好无法完全切除的毒瘤,而且有可能在发现时已经转移了的顽瘤!父亲!我的坚强的老父亲!

公公在北京做手术的那一晚,我正在学校值晚自习,当不好的消息从天而降,我伏案恸哭,他是我的公公,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但他是我儿子的爷爷,所以我们之间也有血浓于水的血缘亲情

这一年的年底,我们把公公接到石家庄过年加化疗,大年三十,公公举着酒杯疲惫,焦虑,蒙着一层土气的脸激起一阵阵的豪气“我要把它打回去!我坚决把癌打回去!”在死面前谁不渴望生!

从那以后,我可怜的老公公一直在幻想与幻灭之间徘徊,疼痛好一些就幻想“我要好啊”;疼痛严重一些就“我不行了”。公公始终经受着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双重纠缠。

如今,公公的誓言仍在!人没了,一个小小的新冠袭来,袭击了已经十分虚弱的公公,短短半天,一阵急促的呼吸,公公再也没能醒过来!

我们一路超速地赶回去,也只能抚摸到您冰冷僵硬的躯体,您的孙子在您的遗体旁长跪,久久地无法站起来,他不能接受这个冰冷的现实!

哎,那位我叫了三十多年“爸爸”的人走了,永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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