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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顺 || 搬家

 文鉴君 2023-06-27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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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伯顺,安徽铜陵人,铜化集团退休职工。曾有作品散见一些地方报刊。

 搬 家

四十年前,我离开了父母的家,住进了单位分配的职工福利房。那是一间一扇门一扇窗狭小而简陋的“干打垒”,门前搭配一间6平米左右的厨房,从此就有了自己的家。


说起“干打垒”的房子,“知青年代”我住过。房子构筑简单,墙体是在两块固定的木板中间填入黏土,然后层层夯实加码到一定的高度而成,再架上屋顶,或盖瓦或铺草。单位是一家刚投产不久的企业,僧多粥少,不得已,将就着住了。房子虽有点寒碜,但好歹是个窝,自己不费神不费力就有了一个栖身之处,比起父辈们住了一身世东漏西坍的草棚算是强了百倍。于是就心安理得地过起“舒适而恬静”的日子。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物质生活逐渐改善,人们在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景中不再安于现状。我也一样,谁愿意一家人永久地居住在那间拥挤而陈旧的“干打垒”里?好在职工福利水涨船高,几年后我们一家便水到渠成地搬进了三十几平米的红砖青瓦的平房里。房子结构分明,清爽整洁,比起“干打垒”那是亮又适用。不言而喻,那心情就像童年的梦中突然捡到了一摞铜钱一样兴奋与喜悦。



又过了几年,孩子们渐渐长大,再加上上辈们常来常往,平房已不能满足需求,这于当初住“干打垒”一样,显得尴尬别扭,于是便怨天尤人,设问当初建房时为什么不计划得长远点,哪怕增加几平米,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当然,抱怨只是一种情绪发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要想改善居住条件,只有群起奋斗,创造条件,美好的愿景方可实现。这不,领导者们也看透了职工的心意。时间不长,在一片赞许声中,家属区便平地拔起了两幢多层楼的楼房,我再次有幸搬进了楼房,解了燃眉之急。

       

住楼房,我们这代人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现在突然从天而降,颇有点鸿运当头,紫气东来的味道,用当地的话说,那是从糠箩里跳进了米箩里。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住楼房的消息不胫而走,各种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亲朋们见面,这个说:恭喜你乔迁新居!那个说:乖乖隆地咚,几年不见,你从“干打垒”搬进了平房,现在又住进了楼房,芝麻开花节节高啊!可不是吗?这楼房虽不是真正意义上属于我,但起码没人撵我走,说是永久性的居住也不为过。


  

楼房面积不算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阳台。呵呵,平适的水泥地面,结实的木门钢窗,淡绿色的墙体,洁白的顶面,布局紧凑合理,安逸而温馨。本以为最后一次搬家,就想着把“新窝”好好地装饰经营一下,那时没有条件,同时也缺乏现代装潢意识,所谓装饰,无非是东贴一张画,西一盏灯。


本想在阳台上培植一些花花草草来烘托一下新家的氛围,终因自己精力有限而放弃。但是,如果不在和悦清爽的基础上弄点与之相呼应的活跃气氛,似乎心有不甘,于是便打起了添置家电的注意。


记得当时家电市场初露端倪,并不盛行,而且价格不菲,况且职工工资普遍不高,所有人都是在克俭中求剩余,享受生活的资本欠足。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也只好咬咬牙,狠狠心,淘汰了当初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更换了彩色电视。有彩无彩,天壤之别,闲时看着那不断跳动的彩色画面,疲惫的身心得到舒缓,美妙的感觉,前所未有。


后来又马不停蹄地购得一台上海产的“三菱”冰箱,为此家人有争议,因家底不足,嫌贵,我说:现在孩子还小,咱们好日子先过,吃萝卜吃一节剥一节,只要人不懒,车到山前必有路。冰箱的作用不可小觑,尤其是夏天,残汤剩饭不浪费,只是声音有点扰人,特别是夜间,不过习惯了也就自然了,那断断续续的嗡嗡声,就像一首首催眠曲,伴随着你很快进入梦乡。突然有一天停电了,嗡嗡声没了,反而睁大着双眼失眠了。


八年后,企业规模扩大,职工人数增加,家属区的楼房也随之越来越多,而且楼层越来越高,面积越来越大。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再次搬进了层次更好,空间更大的楼房,不同的是,往年搬家除了喜悦还是喜悦,而这次多少有点儿伤感。有人会问,你住的房子越来越好,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伤感?其实不然,我对那幢小楼,感情颇深,其中的酸甜苦辣,一言难,所以人走了,影子却留在了那里。



这次搬家,恰逢年关将至,可谓双喜临门。为了迎接新年,又因为对房屋的装修和居住的舒适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于是我对房屋的整体装修作了认真的规划,除了美观设计,重点是扩大适用性的装修范围,以满足平时的生活需求。特别令人振奋的是,单位利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可燃废气的先决条件,为各家各户铺设了燃气管道和订购了适配的燃气灶,这一举措,极大地方便了职工生活。


时间飞快地流逝,又过了十几年,退休了,余生多长?不知道,于是就想趁着自认为还不算很老的花甲之年,赶紧再找一处环境优雅适合养老的居所。


在女儿们的帮扶下,我如愿以偿地在本市4A级旅游景区天井湖旁购置了一套面积更大的住房,从此成了湖畔人家。



应该是最后一次搬家了,因此,对房屋装修的考究慎重了很多,在众多的装修风格上,我选择了仿古式风格,因为这种风格注重了空间的层次感,给人以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感受,它特别符合我们这代人传统的审美观念。


搬家甜,毋庸赘言。搬家累,相信所有搬过家的人都感同身受。然而,我觉得真正累的是从事搬家服务的那些人群。我在最后一搬家前(三个月)的房屋装修过程中,见证了各类装修人员的艰辛和不易。从材料进屋到施工结束,他们每天都在汗渍、粉尘和疲劳中度过。


家具搬运工同样是个非常苦力的活计,遇到贵重的笨件,若是登高楼层,更是挑战他们的体能、技巧和毅力。这使我想起曾经参加过的我的女儿们搬家的实景。在当初“下海潮”中,她们随潮流入某都市,二十岁出头,一边打拼,一边谋划着搬家,其间充满着艰辛与苦涩,直到用自己辛苦积攒的财力,购置了自己的住房,才算尘埃落定。


一次搬家中,我亲目睹了一个体形瘦小的中年运夫,很专业地将一台超过自身重量的大冰箱背负在自己的后背上,步履维艰,小心翼翼地登上五楼,看得我心惊肉跳,唯恐意外发生。说实话,那物体压在运夫的身上,却仿佛压在我的心头,作为艰苦年代过来的人,自然懂得个中的滋味。我跟女儿说,一定要多付点脚钱,给他一点宽慰,让他明白自己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别人的理解和尊重。



搬家酸,不同的年龄段有着不同的感受。酸的释义很多,我这里所指的是心酸,我曾和同时代的朋友交流过搬家酸的味道,大家很自然的将历次搬家的过程和我们这代人一路风风雨雨走过的历系在一起。


而我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殊情感,我不仅对我曾经住过的旧宅有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而且我更加难舍的是一批即将淘汰的旧家具,不是因为弃之可惜,就现代而言,它们已不值钱了,我试图送人,却无人问津,但它却在我的心中千金难买,它使我陷入往事的回忆——


那年,我刚从部队退伍,义务兵役制,回家时囊中羞涩,父母年迈,收入微薄,而我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既然是家,总要有几样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家具吧。那时社会上流行着一些时兴的家具,什么五斗橱啊大衣柜啊等等,那是当时年青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身无分文的我,本是望尘莫及的事,没想到年迈的父母早已惦记于心,他们省吃俭用,倾其所能,甚至不惜拆掉在用的物什,为我置办了一套崭新的家具,它们凝聚着父母对子女的全部心血,弃之,似有忘本之嫌,但不弃之又能怎么办呢?我彷徨于老宅里,东摸摸,西瞧瞧,心情沉重复杂,既酸又苦。最后,我只得向它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抹泪离去。


我的搬家,几乎是在原地兜了一圈,数十年来,一直与企业共存亡,企兴,我兴,企衰,我衰。即使最后一次大搬家,也没离开过自己的故乡,但令人感叹的是,房子越搬越大,东西越搬越多,而人却越搬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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