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捷—中国山水画上的探索者

李武耀 2023-06-29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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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张捷的艺术离不开“传统”二字。问题的关键不是把张捷的画平行地与传统的标准法则进行比照，而是应该分析张捷对传统的观念照度，由此才能看清他的艺术与传统的深层关系。这样的谈论源于两个前提：解释传统的智力活性和取用传统的知识结构。

张捷先生画作《家园诗意图》

现代解释学已经在学理上提示“传统”不是一个静态的封闭体系，而是不断向今人的智力活性敞开的开放空间。对传统的认识取决于今人的学养与才情，它就像古希腊神话中那个万能的普鲁斯特神，能够回答向他提出的任何问题。这位神的聪明和狡黠就在于把问题抛向了提问者一方，把迸入它的世界的钥匙交给了提问者的智力。只有自身有着对传统的需求和切入传统的思锋，传统才会奉献出它的宝藏。

张捷先生画作《家园诗意图》

张捷的绘画实践就是以认识和理解传统为前提的，他不是按历史时序线性地去研究传统，而是用自身的学养去探寻传统中那些富有学理意义的也是共性的命题。他深知“修道”主要是“修智”这个道理，《周易》所说的“知往而鉴来，极深而研几”，就旨在引导人们在观照传统中去接近智慧的精髓，从而达到最高的智慧境界。在这个境界层面上，传统走向的趋势和蓄发的能量将转化为探访者自为的认知。张捷在创作之余写过大量研读传统的笔记，对写意山水面的艺术特性、笔墨技法、语言形式、构成要素、品格特色、意境表现等问题都做过认真的分析与阐发(参见其著《中国写意山水·画法图解》)，这表明他思想中始终存有许多在实践中触及过的实际问题。他用这些问题去叩击传统，于是能径直深入堂奥，找到会心的答案。当答案汇集在一起的时候，他继续实践就有了新的起点。

张捷云壑松泉图

青年画家队伍中，张捷的知识结构也是与众不同的。他先经学院体系性的学习训练，而后与现代艺术观念怦然心接，积极地投入“创新”与“实验”的艺术思潮，尝试过多种媒材的绘画，尤在水墨语言的“创新”上做过不少努力。在走过一段“实验性”绘画的道路之后，他好像做了传统的“回头浪子”，陷入了对传统的迷恋。但他投入当代艺术思想变革大潮中的经历并非损失，这种经历养成了他比较全面的理论素质和辨识能力。以具有现代学人特点的知识结构转身深入传统、沉入水墨体系，他不是简单地接过传统的香火，而是有选择地撷取传统的神灯，用以照亮自己笔下的慊素世界。

张捷先生画作《林泉策杖图》

理论上的识度必然带动具体的研究。张捷在画中表现出来的语言特征，不仅仅是对传统的理解，也是创造精神的发扬。他从黄宾虹那里吸收了宿墨之长，除却宿墨过狠的黑、密、浓、重，将宿墨的感觉转化为自己笔下拙朴而清润、温和而闪亮的墨点。他将历代山水画中的笔线做过分析，去粗取精，取用了短线和点两种因素，将其演变为既能造型也能造境、既能造境也能造意的主导语言，贯穿融会于通幅之中，使作品拥有从丰厚中脱颖单纯的品质。他对线条的感觉和对墨痕的感觉堪有超人的一致性，这使他笔下的山水形象变成了笔墨形象，经得起近观的品味。他的画境总是一方超越世俗的理想家园，体现了现代自由意志的生活方式与古典意趣的艺术氛围的和谐结合……所有这些，都得益于他通达了学理的天机，他守望的那些“东田”，是天人合一的精神家园，也是耕耘创造的学理家园。

范迪安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故园寻梦

张捷

古之隐者，忘情于朝市之上，甘心于山林之下，日以耕钓为生，琴书为务，陶然以醉，翛然以游。予少居闾巷，慕艺于都城而未能，然今生有幸游学钱塘卅载。年过知天命，始知非身阨而远游。客居湖上而梦牵丹丘，“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故园情思终难舍却。欧阳子言诗穷而后工者，画又何如？若以穷而工者，其言亦仅工于悲者而已。盖以隐而工者为工也，不知冠冕钟鼎，度浮云富贵之外，托兴林泉，发之于心，形之于迹。春风秋月，夕霞朝云，形迹若空，姿态倏变，揽之而无尽，此又何穷之足矣。

“山水之胜得之目，寓诸心，而形于笔墨之间者，无非兴而已。”春来风行水上，幽兰吐蕊；夏至雨滴蕉叶，风荷挹翠；秋起月升高庭，丹桂飘馥；冬临雪压松枝，红梅洒艳。看花落苔径，闻鸟栖高枝。春华秋实，枣圆瓜长，柿红柚黄；寒来暑往，听风观雨，随物赋形。林稠雾薄，云容水态，仰俯飘渺，以观其变；山情水色，竹径花溪，微步坐望，以察其妙；朝晖暮雨，风花雪月，自然情愫，以得其性。

见于山林者，不外乎风云月露之形，花木虫鱼之乐，山川原隰之胜，然其情也曲以畅，故其境也眇以幽。“然相如作赋，志在凌云。伯牙鼓琴，心期流水。严陵高蹈，岂溺意于垂纶。元亮清风，非潜心于采菊。惟比兴之多方，斯贤达之所寄者焉。”今移山植木、裁风剪雨而心怀林泉，以心代足，落墨写心，且当以卧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