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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听雨声 郭志松||江苏 梅子黄时，这雨连续数日尽兴地下着，有时绵绵细雨像花针如丝线，有时滂沱大雨一声惊雷一阵猛。喜欢热闹的我，难得静静地守着江南故乡的老屋。我平日里讨厌的雨滴声，现在忽然觉得不那么讨厌，静静地听着，这雨声忽高忽低，忽急促忽悠扬，此时有声胜无声。这漫天的雨湿了自己，也湿了流光。这声音是雨落，也是心声。 故乡谚语说“天上雨水下一寸，河里水涨一尺”，村前小河水随风起浪向着岸边打来，浑浊的水一个劲地上涨，快要漫过河堤。前些日子刚刚栽插秧苗的尖尖都快要淹没在水里，新插的秧田由一片绿色变成一片汪洋。豆大的雨滴啪啪地击打着水面，那雨一阵紧似一阵。这雨滴打在水面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飘渺起来，看不到尽头，那雨漫天地下着，落在地里，也落在农家的胸口，农家的心里焦急地等待雨歇日出。这雨绵绵的，斜斜的，冷冷的，舔舔额头顺下的雨水有些苦涩，这恼人的雨无处不在，挥之不去。深夜，我坐在床上，随手翻着那本旧得发黄的书，想起这听雨是文人雅士的事，怎么我此刻也恋上听雨声。我肯定不是文人雅士，但归为低俗之人也不甘心，或许介于两者之间是一个充满好奇有趣的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心中藏着怎样的故事，遇上这无尽的雨落，怎不勾起遥远的思绪。 记得小的时候每逢梅雨季节，那漫天大雨把老屋顶鱼鳞般盖瓦上的灰尘冲刷得干干净净，屋檐上飞落下来的水注一刻也不息地流泻。往日里饮水要去村前小河里挑，那晚我用那挑水的木桶放在屋檐下接水，任由它水满自溢，那桶水清澈见底。屋顶瓦片被雨击打出啪啪的响声，与水桶里哗哗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象一首激情高亢的交响乐永不停歇地演奏。 这雨声唤起儿时放牛的记忆。在白天只要雨声停歇，牵着饿牛去放牧。我腋下夹着雨伞，人在前面，牛在后面，哪儿有青草就往哪儿走。若是阴天就坐着牛背上，遇上艳阳高照就寻一片树荫呆着，任由牛自由地走。那段放牛的时光里，我看完了《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籍，有时候带一只收音机，坐在牛背上听着动人的歌谣，就是不想看功课，为这事爸爸不知讲过我多少次。 这雨声唤起我秋收的记忆。每到花生收获的季节，那雨把残留在地里的花生暴露出来，天一亮就会看见捡拾花生的人。花生成熟透了自然脱落在地里，与泥土浑然一色，看不出哪粒是土块，哪粒是花生，经大雨冲刷花生壳表面的泥土脱落洗净，露出花生的真容，满垄散着浅黄的花生稀疏地躺着，只一弯腰便拾起，每年总有一次大雨过后的收获。 这雨绵绵的下着，从傍晚下到夜里，家乡人称这雨为“夜游子”，在夜里从不间断密密地下着。这雨穿过竹林落在竹叶上簌簌的响起，似滑动的音符柔柔地轻轻地跳动。屋后的竹园是我童年的乐园，在这里有我朗朗的书声，有我无忧的欢声笑语。每年春夏之际，满园的竹笋随手可挖，咸菜炒竹笋、竹笋炖肉，只要经过奶奶的手，吃竹笋的花样就变得繁多，那美味是永远的乡愁。 每年的第一场梅雨，那雨声唤醒潜在水底的鱼儿，寻着奔腾的雨水向上流游去。这第一场梅雨的水，老人们称为“仙水”，灌满即将枯水的池塘，灌满无边的稻田。鱼儿喜欢这仙水，在水沟的下游用鱼网拦着等着，将水沟上游堵住，沟里的水慢慢的断流，这鱼儿乖乖地顺着水跑到网里，每一条水沟都是捉鱼的好战场。 听着这梅子黄时的雨声，我想起三季的雨声。古人云“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我想这春雨也是有声音，那声音是给大地万物听的，是给绿了江南岸听的，是给多情诗人听的；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风秋雨愁煞人，文人总爱把秋雨声当作一首悲歌，“灯花前、几转寒更，桐叶上、数声秋雨”好一个悲秋；冬雨绵绵时，冬雨的声音象是一场重生的告白，受住我这严寒的摧残，是你终极的考验。傲骨腊梅说冬雨你来吧，我用盛开倾听你的声音。 听雨古来即有。古人喜欢听雨，在亭台楼榭、客船竹斋，还有古寺青山，听那雨打芭蕉，听那雨落枯荷，听那雨敲屋檐。此刻古人的雨声、古人的心绪涌上了心头。最是那宋人蒋捷落笔成词《虞美人·听雨》，道出人生百味。经历过南宋王朝覆灭的蒋捷一生听雨，百感交集，将一个人从少年、中年再到暮年的生命与听雨声巧妙相连。唐代韦庄的听雨，道尽江南风情，“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听着雨声望见岸上还有当垆卖酒的江南女子，臂腕白净如雪，他醉倒在这吴侬软语里。还有什么能比在风景如画的江南画船上卧听雨眠，眼前晃动江南女子的身影，听着吴侬软语更惬意的事情吗？ 这场雨终于在天明时分歇了。梅天的阳光热辣辣地照耀着江南大地，湿气蒸腾起来。经过一上午的等待，下午在故乡的青石板巷里象是大家约好似的，农家忙着晾晒湿气重重的衣物，还有那发霉似长出菌丝的酱油豆。巷子里整齐地晒着薄薄的油纸伞，一阵风吹过东倒西歪。 梅雨，老屋，江南，这三个词连在一起，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浪漫。含一粒梅子，有甘甜的回味。消逝的雨声，藏在人生的故事里。雨声，在心烦意乱者那里，是恼人的噪音，那怕是静夜更难入眠。当心静如水者聆听雨声，那是一种心情，是一种态度，是一种人生的境界，无论此刻你站在人生的哪里，别忘了人生的过往。我多想一直听下去，循着那经久不息的雨声出发，寻找自在境界。 2023年6月9日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郭志松，1965年9月生于江苏溧阳，1984年入伍，2003年转地方工作。工作之余，常有即兴之作，擅长于抒发生产一线劳动者的感情。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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