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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宁博(西游杂记09)

 学亮书屋 2023-06-30 发布于湖南


逛宁博

这些年游历外地,只要时间有可能,我都会去逛逛博物馆,希冀从中多了解一些历史地理和风土人情。如果还能找到一本方志翻翻,就更好了。

这个习惯,大概是2008年汶川地震后援建理县时养成的。去之前,理县于我,完全就是陌生的存在。为尽快熟悉她,我托人找来了一本《理县志》,有事没事就啃一啃。

可别说,那本大部头还真帮了我不少忙,让我知晓了理县古往今来许多有用、有趣的东西。后来说起理县,有些时候,我似乎比理县人还理县,便颇有点沾沾自喜。

那一次,快离开宁夏的时候,准确地说,是2021年7月24日上午,我也专门去参观了宁夏博物馆。

宁博地处市中心,北京中路的北边,一看就是个好码头。印象中,不少城市都有北京路,也大都是政经中心或繁华之地。我老家县城也有一条,穿越整个城区,是北京对口援建的,意义自然更大。也不知银川这路,属于哪类情况!

宁博坐东朝西,左为图书馆,后为人民剧院,显见这地是银川市的文化中心。没把这里建成商业中心,足见银川乃至宁夏不一样的眼光,我不由得暗生敬意。

宁博看上去既高大方正,又端庄典雅。听说整个建筑平面呈“回”字型,以呼应回族自治区的“回”字,心想那该是“天下第一回”了。可惜我不能飞去空中,没法欣赏。

但宁博的外立面,特别是大门上端的伊斯兰风格的图案,外墙上装饰的迦陵频伽形象,还是颇有特色颇为打眼的。

据说迦陵频伽是种神鸟,又名美音鸟或妙音鸟,是佛教艺术里最具明星气质、唱歌最好听、颜值也最高的歌手。前一天,在西夏王陵,我已见过她的倩影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遇上了她。

量体温、查绿码、安检、进入博物馆,我便直奔一楼“石刻史书——宁夏岩画展”。

据说岩画早在文字产生之前就有了,被称为“人类童年的语言”。我国地貌丰富,刻绘条件优越,不少地方都有古代先民的岩画作品。

在贺兰山腹地,南北长达200多公里范围里,就有20多处遗存,栩栩如生地描绘着先民们当年狩猎、祭祀、娱舞、争战等场景,无不让人眼界大开。

我也早就被这些宝贵而神奇的“岩石报章”迷住了,今日到了宁夏,自然要去看一看。其实也想去贺兰山,奈何偏远,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博物馆就近观瞻了。

说起贺兰山岩画的发现之路,也半点不平坦。

似乎早在公元6世纪,它就曾被人发现过。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载:“河水又东北历石崖山西,去北地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有文,尽若虎马之状,粲然成著,类似图焉,故亦谓之画石山也。”

那“画石山”,即如今贺兰山。

孰知其后一千多年,贺兰山岩画不知何故,竟然销声匿迹不为人知了。

1969年,贺兰山岩画再次进入国人视线。那一年,已从宁夏大学毕业五年的李祥石在贺兰县下乡时,偶然在贺兰口发现了石头画。

他先问村干是谁刻的,那人漫不经心地说,没准是过去的人闲来无事瞎划的。

后问一老人,老人说,在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小时候,那些画就有了,据传,是过去杀一个人,就刻一个人头!

贺兰山岩画就这样深深留在了李祥石脑海里。

1978年,李祥石看到一篇介绍阴山岩画的文章,与他看到的贺兰山石头画非常相似,不禁大吃一惊。1979年秋,他再次跑到贺兰山口,却遗憾地发现,由于引水修渠等原因,一些刻有岩画的石头已被炸掉,让他心痛得要死。

为了有时间研究岩画,李祥石想法调到了贺兰县爱卫会。1983年9月他完成《宁夏贺兰山贺兰口岩画调查报告》并投寄《文物》编辑部。《文物》将其转到宁博,宁夏文物考古界这才知道,贺兰山竟然有这一超级宝贝。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这是大作家冯骥才对贺兰山岩画的感慨。这些被李祥石偶然发现的宝贝,早就以其分布广泛、数量巨大、题材多样、内容丰富、时代久远而闻名于世,成了研究远古时期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的重要依据,在中国乃至世界岩画中占据重要地位。

真要感谢李祥石的学识与眼光,志趣与坚持。不然的话,说不定贺兰山岩画至今还尘封在贺兰山的皱褶里,或已被破坏殆尽了呢!

我们很多文物的遭遇,不就是这样吗?

“石刻史书”是宁博的常规展,内有岩画实物约150块,拓片约300幅,照片约150幅,值得一一细看。如果时间有限,那就好好看看其中两幅吧。

一幅是神奇的“太阳神”,贺兰山岩画的镇山之作。专家说,这是太阳崇拜的产物。从古到今,高高在上的太阳都是顶礼膜拜的对象。

这尊太阳神头部有放射形线条,代表着光芒,面部形似圆形人脸,两腮夸张凸起,重环双眼怒睁,威风凛凛,让人生惧,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和震撼力。

一幅是壮观的“狩猎图”。画面上方,数羊并立,对面猎人弯弓搭箭,岩羊似将应声而倒;左侧上方,几只北山羊迎面奔来,一猎人侧身举弓射杀;下方,一只盘羊亡命狂奔,一头饿狼紧追不舍。

最出彩的在中央位置:一老虎已被几只箭镞射中头部,仍张牙舞爪,困兽犹斗,三猎人正弯弓持弩,准备相搏,四周猎犬围着老虎,狺狺狂吠。

看到如此活灵活现的生产生活图景,不得不让人深为佩服远古先民中这些或专业或业余的艺术家们。

即使我们弄不清他们身处何朝何代,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品说明一切,作为普通观众,通过岩画,我们是可以与他们的心灵沟通、对话的。

二楼整层也是一个常规展,且是博物馆的重头戏,名叫《朔色长天》,讲述的是三万年来宁夏各民族所创造的灿烂文化。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宁夏的历史文化如此久远厚重和灿烂辉煌,远非我所想象的“塞上江南”那样简单和诗意!

在“大夏寻踪”部分,我还听说了一个有味的故事。

我以前知道党项人是髡发的,就是把头顶之发剃除。这次到了宁博才知道,其俗就始自李元昊。

史载他建国时,为“革除银夏旧俗,先自秃发,然后下令国中使属蕃遵此,三日不从,许其众杀之,于是民争秃其发,耳垂金环以异之”。

革旧俗,就要剃成实在不美观的秃子?我真是大为不解。

有人告诉我:“革旧俗”是官宣,深层原因是,他自己是秃子,为掩人耳目,才下令全国髡发,变得像他一样。

我知道这肯定是野史,不足为信,于是笑了一笑,却也想起了“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故事。

更何况,从古到今,也确有许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荒唐闹剧,不但没收场,还不时泛滥。

这不同样值得我们深思吗?

新的感动,来自三楼名叫“花铺盖”的“中国土家族织锦西兰卡普展”,其主办单位之一是“湖北恩施州博物馆”,协办单位里还有来自恩施的“来凤民族博物馆”!

作为一个地道的出生于恩施州的土家族人,我是真没想到,能在遥远的宁夏首府,突然意外地看到来自家乡的风物展。那感觉,可不是一般的亲切!

我对西兰卡普其实并不熟悉,以前也少关注,因为它主要流传在湖北来凤、湖南龙山等似乎土家族成色更“土”的地方,老家巴东极少见。

看了展览我才知道,它竟然是中国“五大织锦”之一,与云锦、蜀锦、宋锦、壮锦并列,被称为土锦。

我的民族自豪感,“刷”地一下就升起来了。

但我也知道,现在的西兰卡普主要是作为工艺品或艺术品存在或出现的,日常生活中其实难得一见,它的生命力也就因此让人隐隐担心。

什么时候,它才能接上地气,染上烟火气,就像土家人日常喜欢的合渣洋芋包谷饭一样,须臾不可缺少呢?

我真是好生期待。

那天在宁博,令我最为感慨且至今难忘的,其实并非几大展览本身,而是邂逅的一些特殊的观众,准确点说,是那些或单或三五成群的小学生。

那天是周六,从一楼到三楼,不时可以看见有老师,也可能是年轻家长,正带着孩子们参观。

让人惊讶的是,孩子们都是带着纸笔来的,每看一处或每听几句,都要赶快往本子上记上几笔。

这个时候,他们或者需要蹲下来,把本子放到膝盖上写,或者身体前倾,把本子按在面前的玻璃上写,或者干脆趴在地上写。

毫无疑问,孩子们都是带着明确的任务来的。

我不由得叹惋了一声:我们现在的教育,咋就如此功利呢?不就是观个展吗?请个导游好好讲讲,让孩子们多听多看,能激发兴趣、增长见识就行,何必非要附带完成一篇作文呢?

让孩子们毫无负担、开开心心地参加活动,不是更好吗?

这其实,也是一种减负呢!

由此可见,过去60多年来,虽然上上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孩子们的作业本,却从来就没有轻过,甚至是越减越重!

不知这一次,会真的变轻吗?

时光总是飞快。距我2021年7月的宁夏之行,又快过去两年了。如今孩子们的科业负担如何?

我没有调查,不好臆测。但社会上似乎有种说法:大张旗鼓的课外培训基本管住了,“一对一”的私教却大批量增加了,先不说孩子们,家长们的经济负担肯定是更加重了。

谁也不敢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有什么办法呢?

由此来看,真正要减的,恐怕应该是另外一些东西!

不久前“六一”时,作为礼物,我给一位小学生送了一套书。没想到孩子的第一反应却是:是不是考试书?如果是,就不要。

难道如今的孩子,竟然谈考色变,且到了此等地步?

这真让人哭笑不得。

好在我挑的那套书不但与考试无关,还挺有趣,也挺有益,一下就被孩子喜欢上了。其实,有几个孩子不喜欢书呢?

不久他就告诉我,他已读完第一本,正在读第二本,读完后还会与我分享读书心得。

这,已远超我的预期了。

不过,因为这个孩子的故事,我也时常想:为什么不能让中小学生这些尚处发育中的孩子是因喜欢、兴趣和爱好而读书,并乐在其中,而不是以身体损伤比如近视为代价,逼着他们去为考试而读书,甚至因此讨厌读书呢?

为什么不在大学实行真正的宽进严出,从而把苦读苦学的任务交给心智体力成熟了的大学生们呢?

何况,这其中的道理,不是挺浅显易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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