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我觉得海底捞的过生日活动很恶心

最近一段时间，海底捞因为疫情期等原因经营不善，要关闭300多家门店的消息一度冲上热搜，想不到这家火锅界网红的鼻祖这一次竟然是因为这样的新闻再次进入大众的事业，有些唏嘘。不过就餐饮这等更新换代，惨烈竞争的行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故事都可以改为三个月。海底捞能够有十来年的辉煌已经是火锅行业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中间老板赚到了钱可以溜了，顾客尝够了新鲜可以走了，员工奋斗过了可以散了。这都是历史轮回博弈的规律，明白了就没有什么好波澜的。

海底捞的旧闻

不过接下来我不想聊这个热点新闻了，而是想说说这些年来海底捞闻名于世的“服务”中，一项提起来就满满营销味道的陈年往事。

还记得是近10年前上大学那会就听说，海底捞的服务很到位，让人人们流连忘返，吃得舒心畅快。前些年又经常听到他家的一些令人有些惊异的关于他家服务的新闻，什么一个人去吃弄个娃娃陪你，可以看拉面和川剧表演，门口有人做美甲，厕所有人拿纸之类的。还有个特别的，如果过生日，还有服务员为你免费准备的生日活动。

陆续和朋友同事去实地吃过几次，确实有别于一般饭店以吃饭为核心，服务次要的做法，从进门那一刻起，仿佛你就突然高人一等，像是进了宫殿的贵客，随时有人在一边点头哈腰地伺候着，从桌上的端茶倒水到厕所为你挤洗手液，在每一个细节中渗透着。

最开始是新鲜感，一方面着实佩服创业者为了在餐饮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行当赚到更多钱绞尽脑汁想出并成功执行的策略；一方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进了海底捞自己就可以是半个残疾人，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边有点爽，一边又心里觉得看到服务员这样卖力的服务，有一点心疼和过意不去。

直到过年前公司的一次聚餐，偶然真的目睹了一次新闻里见过的，以为只是营销罢了的海底捞所谓的特色生日宴服务。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有新鲜感和爽感，而是那隐隐的不对劲和心疼彻底从心底迸发出来。如果是我，我不愿接受这样的服务，也不希望我的家人接受这样的服务，因为我可能会哭。

海底捞过生日奇观

生日活动流程大体是这样的，你提前报备以后，按照顺序轮到你们桌以后，一组大约3~5个，有时甚至10多个服务员，就穿着他们平常的工作服，有的举着写满各种“生日快乐”等的灯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有的背着鼓架，手揣着口琴或手风琴等乐器，锣鼓喧天地迎了上来；有的没什么特别才艺的也是一边快乐地击掌一边连蹦带跳三步并作两步地很快地在你桌边围成了一圈。

然后热闹才真正开始，带上生日帽，点生日蛋糕，吹蜡烛的基本环节必不可少，尤其是那个硕大的灯牌很是显眼。接着就是大阵仗的边跳边唱歌的环节，不限生日歌，可以唱跳到你不想要为止。然后还有送祝福，送礼物环节，这些服务员们看上去比自己过生日还开心，而顾客们有的已经掩面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了。

图1 海底捞过生日一景

图2 海底捞过生日二景                

图3 海底捞过生日三景             

就一般网友对此事的评价是说，这无非是一个过度服务的缩影，甚至传出“恨一个人，就带他去海底捞过生日”这样的戏谑之词。看来顾客们对这项服务的实际内容本身也并没有那么满意和欣喜，但它的高调地存在一定有其资本上，商业模式的达成上有利可图的原因，比如制造噱头，激起猎奇心理等等，这里我就不展开分析了。

我的一点看法

但是我认为，抛开逐利的资本不谈，以海底捞过生日为代表的一系列海底捞式的服务，是一种恶心的历史倒退。

在进入现代工业和信息社会以前，如农耕时代，奴隶社会时代，没有现代我们司空见惯这些标准化，工业化，产量化，信息化等等这些经过了上百年革命人类才掌握的财富，一个鲜明的时代特征就是，人和人的阶级差距是巨大的。少数人，比如帝王将相，奴隶主，掌握着维持人生存的几乎所有资源，农民，奴隶的一生才是真正的所谓“工具人”，其和统治阶级所过的生活差距之大是当今社会难以想象的。

不过其实那时的富人们内部想要分出个高下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为物质实在太匮乏，没有几样真正的“好东西”。可这并不能阻止温饱思淫欲以后的攀比，那时比拼的无非是两种东西，一是宅子修得有多大，女儿出嫁时候身上带的金银珠宝有多沉这样的物质比拼，以彰显家族富贵显赫；另一个直接拼人头，老爷有几房姨太太，每个屋里有几个佣人，分别伺候到什么程度，有多下贱。什么三跪九叩，人肉马墩子，伺候上厕所等，有名的就是严世蕃带起的把人当痰盂的“美人盂”之风和溥仪把太监当尿壶的“龙溺”了，这些类似的画面在一些中国特色的古装戏中还能时不时略窥一二。

这些玩意是随着一个民族思想解放，流血流泪以后，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慢慢废除的，比如直到辛亥革命后的民国初年，跪拜礼才正式慢慢地消亡。所以我们现代人再看到戏里这些画面的时候，才会觉得震惊和恶心。天哪，古时候的人怎么这么惨，做一个现代人真好。这恰好是我们现代文明的骄傲，是我们的先辈们用生命闹革命换来的，不信你去看看一墙之隔的印度，没有经历过彻底的革命，直到现在人还分四等，那最差的一等首陀罗真的是把自己当动物的。

随着现代商业文明的发展，各式各样新奇的工作和服务层出不穷，我们也倡导个人通过自身禀赋和努力奋斗，用双手去获得自己的财富和地位。这种努力，是鼓励你流汗，甚至流血的，如果你愿意，鼓励你努力搬砖，送外卖，然后赚钱讨媳妇；鼓励你当兵，做消防员，为保家卫国奉献自己；鼓励你勇于创新，不怕风险，用聪明才智换取大众的认可。

当你认为自己是在奋斗的时候，流血流泪真的算不得苦，回忆一下高考前的那种岁月就好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会给个人很多的动力。

但是，唯一不该出现的奋斗形式就是，强颜欢笑。

扭曲的服务

一个餐厅，可以努力地把要求厨师菜品的味道做到极致，可以在顾客用餐的这段时间内，要求服务员贴心提供用餐相关的必要服务。我相信任何一个愿意努力奋斗的员工也是吃得下这份苦，守得下这份希望的。但是，当我看到海底捞的员工在用五音不全的嗓音卖力地唱着生日快乐歌，在自己可能都从未体会过这么多人给自己过生日的快乐的情况下努力地露齿大笑；面对天真无邪的小寿星，送上可能自己都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玩具去表达看似真诚的祝福。那场面看起来就像一场梦幻般的戏，瞬间感觉自己有很多朋友，关系亲密，自己呼风唤雨，应者云集，以至于来海底捞过生日的人得配合着演这么一出实在没有演员那般演技而尴尬不已，而自己想要的朋友，家人，却并不在身旁。

我不知道管理者们是用了什么高超的管理手段来让这些服务员们充当影帝来进行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表演，当我亲身见过一次之后却感到了十足的恶心。流血流汗外，还得卖笑，这无疑会在内心深处，深深刺痛每一个人敏感的神经，可能出来卖都不用这么难受和装得这么有感情吧！也许在大声快乐地唱生日歌的时候他会想起，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吃饭；也许在顶着个很大的祝福灯牌的时候，脑子里会抗拒地觉得，那只是一块笨重的砖；也许在又唱又跳的欢快中，脑海里一阵阵浮现起自己劳累一天的瘫倒在床的身躯。这一切，都直指一个人的尊严，典型地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如果他们真的不痛了，那只能证明，在资本的助推下，人类文明除了科技越来越发达以外，文化上大有倒退的趋势。

我内心对这些尤为抗拒，还有一个个人原因，就是我自己小时候，是体验过这种别人家小孩过生日能办个两层酒店的庆功宴，而我，提都不敢向父母提的那种自卑的。成年了可能慢慢有了更大的理想会释然，但是我依旧看不得人们之间这种拿到明面上的这种差距，也希望孩子从小不要有这样的观念。就如刘少奇对时传祥所言，“你掏粪，我当国家出息，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嘛！”行行出状元，虽然内心对行业的成见难以完全消除，但是我希望看到每行每业在工作时不卑不亢，在接受别人工作带来的服务也是平等待人。人们掏钱看一个魔术师的演出，是喜欢你给他们带来的神奇的体验，魔术师也享受给人带来惊喜的过程；人们使用微信，是觉得他像朋友一样帮助了他的生活，而背后的小龙也兴奋于帮助上亿人的沟通的这项事业；而当你吃到饭店一种新的菜品兴奋不已，背后的厨师也许也能高兴得跳起来。这种形式的服务者与被服务者的双向欣赏，才是我们倡导与期待的现代无误模式，而绝不是海底捞那样用恶心的强颜欢笑营造的表面的一场戏。

这种职业化的分工和情感的分离在现代文明中特别重要。人们也清楚地知道，前台小姐职业性的微笑和超短裙和你老婆对你笑和在家里的装扮不是一种东西，也分别是不同的体验；老师和医生也并不是什么超人圣人，也只是一种普通的岗位，完成分内的工作而已。这种工业化，标准化正是现代文明的一个标志，肯德基麦当劳，谷歌腾讯甚至货拉拉，也都是在这种文明下诞生的标志性企业，这才是我们追求的现代价值。

印象很深刻，我在读初中的一天，我的班主任陈老师给我看了一张图，大体是一个小女孩在接受一个妇女给她擦皮鞋。配的文字是：这个家长这样做，是要孩子一出生就把别人踩在脚下吗？好不容易换来的整体社会的文明，对孩子来说，只有正确的浸染才真的能够融入。我想，当一个在海底捞过生日的小女孩看到这帮人热情的欢呼，又不知道他们是在演戏的时候，也许真的会对他去交到真心朋友，真的能为他生日高兴的朋友产生障碍。又或许，他一出生就会认为，服务员是可以使唤他们做任何事的人，是下等人。哎，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

我们怎能让这样的进步就这么容易出现倒退的迹象？我们国家倡导大家凭借双手努力奋斗，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代表的主流价值观应该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卑不亢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卑不亢地提供社会需要的分内的服务，有着高度的职业化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个性；在接受别人服务时也没有任何颐指气使，而是天生谦逊平和，能够怎么对待服务员是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教养的。我们所内心崇拜的英雄，应该是那种凭借智慧，用于挑战，创造巨大价值的人，可以是商业巨子，也可以是各行各业的艺术家们，我们从内心去焕发一种平等的尊敬，而不是又把这些和长幼尊卑联系在一起。

人类文明来的不容易，好好珍惜，千万别倒退。

我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