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8年1月底，华东野战军整编成立时，叶飞第一纵队下辖4个师，比别的纵队多了一个独立师。它就是中原突围的“皮旅”，即后来的人民解放军步兵181师。 这是一支富有传奇色彩的部队，成军于抗日烽火，解放战争中原突围，铁流千里，转战华东、华北、西北、西南等大半个中国，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华野整编时，该旅被编入一纵，但却没给正式番号，这是一项很特别的安排。 一、成军 皮旅最初番号为八路军豫西抗日游击支队，于1944年7月开始组建，皮定均为支队司令员，徐子荣为政委，属于一二九师发展出来的部队。 这年4月，日寇发动了以打通京广铁路线为目标的豫桂湘战役。驻守河南的国民党军汤恩伯、蒋鼎文、胡宗南等部共约四十余万人，被5万日军突破黄河防线，望风而逃，仅一个多月，郑州、洛阳等三十八座城市陷入敌手。 根据延安指示，八路军太行军区抽调部队，挺进豫西，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支队于8月下旬基本编成，下辖第三团、三十五团和特务连。 特务连为太行军区第七分区特务连，全连110余人。 第三团原为一二九师新一旅第三团，下辖六个步兵连和一个机炮连，其中第一连为辉县县大队第一连升级，共900余人。 第三十五团为新组建，由三八五旅的十三、十四、七六九团及林县县大队各抽调一部编成，下辖五个步兵连，共600余人。 全支队共1700余人，配备八二迫击炮两门，重机枪两挺，轻机枪30余挺，步枪800余支。  1944年9月5日，支队在河南林县郭家园召开成立与誓师大会，随即飞渡黄河，开至嵩山地区。随后打了李洼伏击战、奔袭登封机场、袭击黑石关几个漂亮仗，打开了局面。 尤其是奔袭登封机场一仗，支队于午夜突入机场，全歼监工日伪军60余人，解放民工两万多人。 1945年2月，王树声、戴季英率部进入豫西，组建河南军区，共编成六个支队，六个分区，皮定均支队改为军区第一支队兼一分区。 从1944年9月至1945年10月初，一支队在豫西与日伪顽军先后作战200余次，歼敌5900余人，开辟了以嵩山地区为中心的解放区，支队主力及地方武装发展到7000余人。 二、铁流千里，唯快不破 抗战胜利后，河南军区南下桐柏山区与李先念新四军五师、王震南下支队会合，组建中原军区。一支队改编为军区第一纵队第一旅。纵队仍由王树声、戴季英分任司令员、政委。 第一团即原三十五团，由五个连扩编为三个营，辖特务连和机炮连，共2400余人；第二团由军区五十九团和地方武装合编为两个营，共600余人；第三团番号不变，由六个连扩编为三个营，共2300人。 整编后全旅包括旅直共约6000人。  徐子荣建国后任公安部副部长 1946年6月，蒋军准备以约三十万兵力进犯我中原军区。中原突围，成为全面内战爆发的标志。在蒋军绝对优势兵力的压迫下，我军放弃了在日寇铁蹄下开创的中原、豫西抗日根据地。但仅过了一年，我军就开始了战略进攻，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战中原一。 6月24日，皮定均等人当面接受王树声、戴季英的指示，要求皮旅在东面掩护主力西进，三日后待主力越过平汉铁路，他们可视情况自行突围。 6月25日，纵队主力开始穿越平汉路向西突围。26日晨，敌人先以少量兵力作试探性进攻，稍后察觉我军主力西进，开始猛攻，企图消灭皮旅于白雀园地区，尔后向西追击我军主力。 皮旅为了争取时间，一面依托山川河谷等地形顽强抗击，另以小部兵力穿梭伴动，迷惑敌人，迟滞敌人的进攻。当夜，旅主力离开白雀园地区，冒雨向隐蔽机动于刘家山集结。27日，坚守阵地的部队顶住了敌人的大举进攻，至28日晨，甩开正面之敌，与旅主力全部会合。 之后，皮旅以急速行动先向西南冲破第一道封锁线，插到敌后，又于29日连续突破第二道封锁线——潢(川)麻(城)公路，基本上跳出了敌主要包围圈，沿大别山主脉向东急进。 皮旅胜利突围的关键就是一个字：快。 他们在之后的二十多天里，先后经瓦西坪战斗、青风岭战斗、强渡磨子潭，突破桂军一三八师在淮南铁路的布防，突破敌七师（即桂系七军，资料原文如此）、四十七师、孙良诚军在津浦铁路的布防，于20日进入华中解放区。  皮旅成军后万里转战的战斗历程示意图 20日上午，先头部队传来了淮南军区嘉山支队前来接应的喜讯。 皮旅英勇奋战，粉碎了敌人的重兵围攻、封锁和阻击，完成了掩护主力西进的任务。他们历经大小23次战斗，歼敌1000余人，连续行军24昼夜，行程一千五百余里，胜利完成了艰巨的突围任务。 再多说几句。 关于皮旅突围，有些朋友认为是主力西进掩护了皮旅突围，皮旅建制完整，但主力损失惨重。这事咱们得放到当时的环境下客观地看。 皮旅接受的掩护任务从25日算起，这天蒋军没有进攻，但皮旅确实在东面挡了三天。 其实，从狭义的突围本身来说，纵队主力虽有损失，但还是成建制突出去了，后来创建根据地阶段的成败得失，不能归咎于皮旅。他们就算打光了，也不能左右后来的结果，而整建制突出去反倒是保存了一支有生力量。 皮旅能在夹缝中突围，飞跃重重封锁、阻击，已经是一个奇迹。 对这个时期的结论，原中原局在晋城开了两个月高干会议，也没开出个结果来。后来，还是新四军老首长陈毅先讲明白了。 1947年10月初，李先念率领由原新四军五师改编的晋冀鲁豫第12纵队进军中原时，连以上干部聆听了陈军长的重要讲话：
陈毅的讲话，极大鼓舞了同志的情绪和斗志，也是对中原突围的公道、合理的评价。 三、转隶华东 皮旅到达华中解放区时，正值蒋军大举进犯，我军以少敌多，迫切需要加强兵力。8月12日，华中分局申请将皮旅编入华中军区建制。  华中分局8月12日给中央的电报  军委8月14日给刘邓等首长的电报 皮旅是一二九师的老部队，军委在将其划归华中军区之前，首先于8月14日致电刘邓等征求意见，“拟同意皮部与五旅合编为师，你们意见如何望复”。 这一时期，原中原军区的三支组成力量中，王震的八路军南下支队返回延安；以新四军五师组建的第二纵队突围至陕南，组成豫鄂陕军区；以河南军区组建的第一纵队主力稍后将成立鄂西北军区。 8月17日，军委致电张、邓、粟、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同意皮定均旅与五旅合编为师。” 但皮旅与五旅的合编计划并没有实施，而是改为华中野战军13旅，军区将起义的第六十一团官兵1200名补入该旅。淮南五旅则在11月与山野七师十九旅合编为华中野战军七师。 其实，军委在向刘邓征求意见时，他们正在进行陇海路战役。军委电报中“陇海路新黄河间作战结束后，执行第二步方针时，皮部即可由淮南经原路回大别山”，不能说没有让其回归老部队的意思。 由于战争初期敌我力量悬殊，军委很快中止了外线出击计划，皮旅归建一事就搁置起来，这一搁就是一年多。 军委的这封电报并没有转发华东方面，陈毅后来是否知道此事，从现有的公开资料不能查明，但陈毅在华东野战军整编组建时，对皮旅的安排却大有深意。  一纵是华野头等主力，但编制不全，下辖3个师只有7个团。其中第一、二师分别只辖两个团。直到孟良崮战役前一天，才补入了两个胶东的军分区独立团。 因此，皮旅编入一纵，加强这支王牌主力，是个自然的选项。然而“独立师”并非正式序列的番号，带有“暂时”性质，或许那时就存了日后让其归建的意图。 此外，陈毅等野战军领导还有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皮定均升任六纵副司令员，师长由原副旅长方升普接任，政委徐子荣，副师长曹玉清，副政委郭林祥，参谋长张介民，政治部主任张春森。  方升普 四、惜别：日记中的皮定均 华野整编，皮定均的职务也该提了。 他1929年参加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时任一二九师随营学校第一营营长；1939年1月任特务团团长；1940年6月任太行军区第五军分区司令员。这些都是八路军早期职务，含金量比不得那些上将，但也不算低了。 1944年的皮支队下辖两个团，就是一个旅的架子，要是还把他放在旅长位置上不动，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和他同级别的八师（辖三个团）师长何以祥提纵队司令，他提副司令员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不在一纵就地提拔，而是由何克希任副司令员，把他调往六纵，这就是陈老总等首长们通盘考虑的了，我们不好揣测。但对于陈毅这样的政治家来说，安排干部肯定经过考虑，不会草率行事。 皮定均是在1947年元旦这天得知调往六纵的消息，1月6日正式上任。  皮定均在这几天的日记里，有对老部队的不舍，有对能否适应新岗位的担心，也有干好的决心。同时，他还对自己的一些缺点不足等进行了反省。 在即将告别老部队的日子里，日记中没有送别应酬，但在1月5日，也就是他在皮旅的最后一天，却记录了这样一件事。 
他在这天的日记中，检讨了自己的不足，又写到：
皮定均日记文字朴实，但很实在。 有的朋友可能看出来了，日记描述的这个场景，有点像今天的民主生活会。但与后世某些只批评“好缺点”走过场相比，战友们可是真上干货。 这是皮定均在老部队的最后一天。 如果以后世的某些思维，升职离队，不是应该叙叙友情、祝贺升职吗？怎么就掏心窝子动真的了？ 如果以后世的一些想法去揣度前辈，就不懂人民解放军。皮定均升职，是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他的每一个不足都会被放大，造成更大的损失。损失，意味着一条条生命的逝去。 所以，徐子荣政委这个让我们用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的送别，是真正的战友情，铁的不能再铁。 人都会犯错误，发现错误，总结改正，才能进步。 后世某些人翻箱倒柜，当他们在皮定均日记里发现总结了部队的各种不足，发现了“残废了”三字，便如获至宝，置党中央、毛主席对豫东战役的高度评价于不顾，用“打残论”抹黑党史、军史上的这个重要战役。 他们不懂人民解放军，也不懂皮定均。皮定均是员虎将，但他也和我们一样，有着自己的情感世界。  中原突围前夕，他爱人张烽第一次化装疏散被卡子挡回来。第二次疏散时，他非常惦记她的安全。 6月6日的日记中写道，“精神总有些不好”，“实在有些对不起革命同志”。 6月17日的日记中，他非常自责，把组织决定揽到自己身上，说“万一她出了事情，我将后悔一辈子。” 在中原突围前的至暗时刻，皮定均还在日记中写过他对父母的思念。总之，他是一个革命军人，而在情感世界，他和我们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某些人为了抹黑豫东战役，创造出来的“打残论”，是对皮定均日记的断章取义。 《皮定均日记》截图 在日记写有“'三兄弟’都残废了”的这一天，还记录了“慰问伤员，追悼烈士”的工作安排。 如果朋友们对皮定均和他的日记有一个全面了解，代入到当时的历史场景，完全可以把“残废了”理解为他哀悼牺牲战友时的情绪化语言。 何况，日记中还有“此次战役的重大意义与伟大收获”。 豫东战役我军伤亡约3.3万人，确实不少，但歼敌8.5万余人（不计南线阻援歼敌），更为重要的是，战役证明了城南庄决策是正确的，有着深远的战略意义。 由此，我军开启了南线决战，取得了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的胜利，缩短了战争进程，减少了战争创伤。 但是，某些人不会讲这些党史、军史上的定论，他们只会以断章取义的方式，抱着“打残论”念经。 他们，叫不醒。 五、后记 《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传》第16卷：
…… 1976年7月7日，皮定均刚刚因眼疾做完手术，但他非常关心正在进行的海防军事演习，在乘直升机飞往演习地区时，因空难逝世，年仅62岁。 谨以此文纪念皮定均将军逝世47周年。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