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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跃‖不识“魏武”

 锦里春风故人 2023-07-07 发布于四川
不识魏武
撰文/徐跃


杨绛先生在《我们仨》中说道:“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杨绛先生以平淡的语言讲述了她一家三口的生活。钱家三人中我仅见过钱瑗。1986年5月中旬我去北京师大参加研究生复试,一天傍晚,我和已在师大外文系读书的杨朗兄在校园散步,正好遇到他老师钱瑗教授。钱瑗个子不高,待人亲切、友善。当她知我是来至四川的考生时,便谈起她曾到成都四川大学参加外国文学年会,游九寨沟的话题。她夸成都的东西好吃,人们的日子过得悠闲,说自己六十岁退休后,想在成都买房养老。尽管这是对自己学生随口说的玩笑话,但现在想来,话中或多或少透露出她内心的隐曲。
钱瑗自幼受到父母精心培育和熏陶,被钱家人视为“读书种子”,但在成长过程中受各方面干扰太多,发展并不太顺利。正如杨绛说的“钱瑗上高中背粪桶,大学下乡下厂,毕业后又下放四清,九蒸九焙,却始终是一粒种子,只发了一点芽芽。做父母的,心上不能舒坦。”钱瑗留师大后最初是教俄语,后来才改教英语,这多少也影响了她的学术成就。杨绛先生在《我们的钱瑗》一书的序言里,把她定位于“教师的尖兵”,表现出一种惋惜沉痛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据她学生说,钱瑗教学上非常认真,但在系里受到人际困扰,工作上多有不舒心的地方。或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与学生随意的摆谈中不经意流露出希望过一种隐逸生活的念想。钱瑗开玩笑说,待6 0岁退休后,要到成都养老,然而天地无情,“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这年她5 9岁。后来在读她学生送我纪念她的文集《我们的钱瑗》时,我老是想起她说的话,为之欷歔不已。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国内兴起钱学热,钱钟书先生成为了学者、读者研究和讨论的对象。夏衍先生却开玩笑说:“你们捧钱钟书,我捧杨绛。”而当初我似乎是真捧杨绛的。1987年三联书店出版了一套小开本,版式美观大方的丛书,装帧设计朴素,淡雅的风格,颇有四十年开明书店钱君匋等装帧设计的味道,放在手中摩挲玩赏,喜欢的不得了。记得当时我专门为一家叫《生活方式》的杂志,撰写了《书与装帧》一文,介绍这套丛书的装帧设计,挣了二十五元稿费。这套丛书收录了杨绛先生《将饮茶》与《干校六记》。我被杨绛先生清澈明朗而有节制的文字深深吸引,尤其为《回忆我父亲》、《回忆我三姑姆》两篇文章中透露出的真切情感和深沉意味着迷。
当时钱瑗住在三里河父母家,我的室友高民兄是钱瑗的学生。临毕业时他要去钱府送论文。我随手从书上抽出《将饮茶》和《干校六记》,让他带去请杨先生签名。杨绛先生在自己的文章里说:“许多人慕名从远地来,要求一睹钱钟书的风采。他不愿做动物园里的稀奇怪兽,我只好守住门为他挡客。”我当时完全没有起过与高民兄一道去钱府一睹钱先生风采的念头,甚至没想到把钱先生的著作一并托高民兄带去索要先生签名。此事现在想来很可笑,杨先生给我签完名后,或许会笑钱先生这次遇上了一个不识“魏武”的后生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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