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员外的独子胡玉郎最近忽然得了一场怪病。 事情是这样的,胡玉郎今年13岁,是胡员外的独子,平日里就是一个混世魔王,歪戴帽子斜瞪眼,看谁都会不顺眼。 伸手就打,张口就骂。 胡员外的老婆起初觉得儿子还小,淘点气都没什么,淘小子,出好的,将来必定有出息。 混世魔王有什么不好?还能统领三军带兵打仗呢! 所以对于胡玉郎的横冲直撞这夫妇俩根本不在乎,反而觉得儿子这是胆子大,有号召力。 到了10岁以后,他就更加不服管了,教他的先生一个个被气走。 附近人家的孩子见着他都躲,只有那些跟他一样皮的孩子,才不怕他,而玉郎反而和他们结交。 这一天,一帮混小子在城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了,于是几个人就跑到城外去了。 城东是一片乱葬岗,他们竟然把那里当作躲迷藏的营地,专门捡坟茔地里藏。 有的孩子害怕,不敢走近,胡玉郎就故意使坏,把那孩子推倒在荒坟前。还有的孩子要走,被胡玉郎拽了回来绑在石碑上。 几个孩子气他不过,就合伙把他打倒,然后推到一个露着棺材板的坟丘前,撒腿就跑。 胡玉郎踉跄几步,不偏不倚,一脚踩进破棺材里。 他就感觉瞬间一股凉意顺着脚袭遍全身,然后就浑身无力了。 他再也追不上那几个小伙伴,后来是被人找到,抬回家的,再也没醒过来。 他高烧了,还怕见光。 不吃不喝就是睡。 这可急坏了胡员外夫妇,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请郎中,郎中看了看他的眉心、切了切脉,说这孩子是受惊吓了。 有啥能让他害怕呀?不太可能啊? 就算受惊吓,那吃药怎么不见好呢? 郎中摇摇头,恐怕这病不归他管了。 夫妻俩又请了巫婆来做法,巫婆一看,说恐怕贵公子得罪了什么鬼神了,你打听一下吧。 员外婆就打听到了和胡玉郎一起玩的小伙伴。 他们原原本本地讲述了那天去乱葬岗的事。 听得员外婆汗毛直竖,这孩子,在人间捣捣乱也就行了,干嘛去那里搅浑? 只好又去了寺庙,请了高僧为儿子做法。 高僧一连做了三天法事,终于在第三天晚上,胡玉郎睁开眼睛要水喝。 这可把员外夫妻乐坏了。 赶紧小心服侍,肝长肉短地叫个不停。 那胡玉郎看着他们好像陌生人一样,半天不说一句话。 自从胡玉郎睁开眼睛后,他的性情大变,他似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经常爱跑到下人刘妈那里,一待就是一天。 而且,现在还主动要他爹给他请先生,教他读书。 那刘妈是胡府的下人,已经在胡府干了15年,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佃户,过着贫穷的日子,可儿子没了,丈夫死了,如今剩下她一个人寡居。 那胡玉郎最近经常往她屋里跑,起初她诚惶诚恐,很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小爷不好收场。 可她很快发现,现在的胡玉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就象一头横冲直撞的驴,现在则是个乖顺天真的少年。 于是刘妈越来越喜欢他,恍惚间象儿子回来一样。 刘妈的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有时候,刘妈摸着胡玉郎的头默默发呆。 胡玉郎就说:“刘妈!我给您当儿子吧?” “小少爷,可使不得!刘妈不要,刘妈是克夫克子的命,给刘妈当儿子,会损了你的寿命!” 刘妈赶紧制止。 “刘妈!我不怕,我福大命大!没人能克!” “玉郎乖!玉郎是个大能人!”刘妈爱怜地抚摸玉郎的头。 “您答应了?以后我就叫您干妈!” “你要叫就叫吧!” 刘妈高兴,玉郎也高兴。刘妈的针线活很好,此后玉郎从冬到夏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给做。 胡员外夫妇见儿子改邪归正,爱读书了,也不出去厮混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儿子要啥给啥,爱干嘛干嘛。 还让刘妈只管给胡玉郎做衣服鞋子,别的什么都不用干。 胡玉郎呢,今天要个金钗,明天要个玉镯,后天要锭银子,都送给了刘妈。 说是看她做活辛苦,孝敬她的。 一来二去,刘妈可攒下不少私房钱,都是玉郎从他爹娘那里要来的。 而玉郎对自己爹娘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不亲近也不得罪,不顺从也不忤逆。不爱听时就走,不想做时就低头。 一晃,胡玉郎长到了18岁。 胡父要为他娶媳妇,他却坚决不同意,说要等自己金榜题名,再来成亲,那可指不定何年何月。 可他屡试不第,始终不过是个秀才。 他也不白吃闲饭,也去学堂教书,还经常拿自己家的银子周济刘妈,刘妈有个头脑脑热,他比谁都着急。 那胡员外夫妻俩见儿子不成亲,就硬往他屋里塞人。 府里长得好的丫头挨个试。那些丫头们也是倾慕胡玉郎的斯文,也希望有朝一日和他修成正果。 可是很快她们就都败下阵来了,胡玉郎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而且还给他们讲很恐怖的故事,说自己不是人,是鬼,是来红尘讨债的,讨够了,就该走了,谁沾上他,很可能第二天就没命了! 这也太吓人了!哪个姑娘还敢造次? 后来,胡员外夫妇就觉得,也许这孩子有病,有什么断袖之癖。 可他很少出门,和谁有啊? 想要带他去看病,胡玉郎死活不去,好好的看什么病?不去! 胡家的万贯家财眼看着后继无人,这胡员外也着急呀,就背着老婆又养了个外室,指望着再生个一男半女。 可是这个外室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很快耗尽胡员外大量的钱财,也掏空了他的身体。 胡夫人得知后醋意大发,想他胡员外正是靠着自己的嫁妆和娘家发家的,发誓不纳妾却养了个小狐狸精!拿老娘的钱去供养女人这事如何得了? 她大作一场,两败俱伤。 而此时的胡玉郎象个看热闹的外人,一点不关心不动心。 胡员外终于忍不住了老婆的大闹,怒道,他有些语无伦次: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这么大的家业以后靠谁?靠他吗? 这个逆子,虽然不惹祸,可是他从来都不肯帮我!我都一把年纪了,半点指望不上他!他又不肯成家生子! 既然没有后,那我就快活把这辈子过完吧!我还用管谁?” “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狗改不了吃屎,人前象个君子,人后猪狗不如!”胡氏讥讽道。 “行了!你个大家闺秀也就是你爹的名头响吧,他不也是土匪出身?烧杀抢掠他啥没干过?不看看他什么样,倒过来教训老子来了!” “你!你就是老畜牲!” “我是畜牲怎么了?我过得逍遥快活!” 两个人越吵越烈,一个象骂街的泼妇,一个象市井的无赖。 他俩还不知道,门外早占满看热闹的人了,家里这点丑事被外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此时,那胡玉郎却跑到刘妈那里去了,他神色有些慌张,进门就扑通一下跪下来: “娘!你快带上我给你的银两,赶紧离开这里吧!不然来不及了!” “玉郎,你在说什么呀?” “娘!我本是你的坠儿,前世没有机会报答您的养育之恩,被坏人抓去做了童男子,葬身火海! 我爹也是偶然听见了他们的阴谋,想要去为我报仇,被他们谋害了! 我在阴间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欺骗你,说你克夫克子!让你觉得我和爹死是因为你! 我求菩萨让我投胎来报答您,也为我爹报仇! 菩萨感念我的孝心,让我附身在那胡玉郎身上,其实他的魂魄早已散去,只是个躯壳而已。 菩萨只给了我10年的阳寿,所以这10年,我要让您过得顺心、富足,也为您攒了积蓄,足够您下半辈子生活。 那胡员外夫妇正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用我的方式报复了他们。 娘!坠儿没有更多时间了,来生再给您做儿子吧!” 说完“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刘妈又惊又喜,又悲又愤,可是外面玉郎给她准备的马车一遍遍催促。 她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当天夜里,胡府起了大火,烧个精光。 而奇怪的是,放火的人竟然是胡夫人。 当胡玉郎从刘妈那里回来时,胡员外夫妇已经停止了吵架,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胡员外在生闷气,胡夫人在嘤嘤哭泣。 胡玉郎走进大厅,神色凛然: “不吵了,那我就来说说!您们虽是我这副皮囊的生身父母,我应该尊敬你们,孝敬你们。 可是我想说的是,我早已不是你们原来的霸王儿子。我的真实身份是15年前被你们送去祭祀的申坠儿。 当初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利,骗了我的父母,把我活祭,后来我父亲识破你们的阴谋,他拼命要去救我,你们又秘密处死了他,可怜我那母亲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克死了孩子又克死父亲。 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里!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的魂魄一直都在!后来终于有机会你们的霸王儿子被吓死了,我附在他身上,回来报答母亲,我要眼看着你们家破人亡!来为父亲报仇!” “如今,你们大限到了,我也该走了!” 胡员外夫妇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话来。 猛地胡夫人抓住儿子摇晃: “儿呀!你别吓娘!别吓娘!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玉郎!你醒醒!”胡员外也惊恐地跑了过来。 “我清醒得狠!我是申坠儿,你们儿子早在13岁那年就死啦!他活着就是个混世魔王!祸害别人!菩萨早就把撵到阴曹地府,让他托生畜牲道了!” “可你!” “我!申坠儿!为母亲而来,为父报仇而来,如今得偿夙愿,恕不奉陪,我要转世投胎去了!” 说完,那胡玉郎向后就倒,气绝身亡。 胡夫人当场就疯了,她拿着蜡烛各处照,各处喊,玉郎!玉郎! 踉跄中被门槛绊倒,蜡烛倒地点燃了幔帐,瞬间火光冲天! 胡员外象是被抽了筋,一动也动不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被烧焦的三具尸体。 而胡家不复存在了。 有人说,不作不会死,那胡玉郎如果不是从小被娇纵,胡作非为,就不会那么离奇死去。 也有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那胡员外取了太多不义之财,行了太多不义之举,所以招人报复。 而申坠儿人虽小,却恩怨分明,虽死犹记得报答母恩,为父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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