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剑
一
闻一多是著名诗人、民主斗士。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篆刻大家。
闻一多在西南联大执教期间，当时物价暴涨，货币贬值，一家人的生活几乎陷入绝境。为了全家不挨饿，闻一多把仅有的一件皮大衣送去寄卖行，又把从北平带来的几部古籍卖给学校图书馆，换钱买米。他在家书中无奈地写道：“书籍衣物变卖殆尽，时常在断炊中度日……”
目睹闻一多的窘迫生活，朋友们都怂恿他“治印”补贴家用。闻一多早年赴美留学时主攻美术，回国后研究甲骨文、金文与文字训诂，擅长楷隶、小篆书体。闻一多思虑再三，觉得从事篆刻既可依靠自己的劳动增加收入，又不失风雅，便欣然接受了朋友们的建议，开始挂牌治印。他对夫人高真说：“我有一双手，别的劳动不会，刻图章的力气还是有的!”
西南联大教授浦江清听说此事后，特意撰写文章，介绍闻一多的金石润例。校长梅贻琦联络冯友兰、朱自清、潘光旦、蒋梦麟、杨振声、沈从文等11位教授在润例上署名。
闻一多的治印处，位于昆明市文林街下段的一间小木屋，房门外挂着用仿宋体写成的“闻一多治印处”的招牌。闻一多身着朴素的蓝色长衫，长髯飘拂，面露刚毅和慈祥。除了这间小木屋，闻一多还委托青云街、华山南路、正义路的几家文具店代收印石。闻一多刻写的印章，刀法刚健，有笔有墨，分朱布白，疏密有致。一眼望去，或苍劲挺拔，或端庄浑厚，给人一种雍容、古朴的美感。
闻一多治印的润资明码标价，石章每字200元，牙章每字400元。随着求印者络绎不绝，润资也水涨船高，变成了石章每字1000元，牙章2000元。他在家书中坦言：“经友人怂恿，乃挂牌刻图章以资弥补。最近三分之二收入，端赖此道。”
闻一多治印重义轻利，操守极严。国民党云南省代省主席李宗黄，好附庸风雅，请闻一多刻印，许以丰厚润例，闻一多断然拒绝，并将玉石原样退回。而当和平民主运动组织需要印章时，闻一多却分文不取。闻一多在牺牲前一个月左右，还熬夜为民盟赶刻了几枚应急章。原民盟中央主席楚图南回忆说：“这件事已过去30多年了，每当我想起时，当时的情景好像还历历在目。这最清楚地表明了闻一多对革命斗争的忠诚，对革命事业的忘我精神。”
二
书法家于右任，经历丰富，堪称传奇。后人因他布衣粗食、两袖清风而赞誉他“三间老屋一古槐，落落乾坤大布衣”。
于右任青年时期，满怀爱国热情，宣传用暴力手段推翻清政府统治。他写文作诗，抨击时政，还拍了一张披头散发、光着上身、手拿砍刀上阵杀敌的照片，并配上“换太平以颈血，爱自由如发妻”的题联，不料因此给自己招来了麻烦，被迫出逃。
逃到上海的于右任不改初心，激情依旧，先后参与中国公学、上海大学的创建；并一手创办了《民呼日报》《民吁日报》《民立报》，这就是中国报史上赫赫有名的“竖三民”。虽然报刊屡次被禁，但他屡败屡战。时人称赞他：“先生一支笔，胜过十万毛瑟枪”。
于右任善书法，行草书尤为精到。他以碑意入草，熔铸百家，终成雄迈磊落、浑朴醇厚的书风，被誉为“当代草圣”。
于右任喜欢写字。据说他年轻时常背一个褡裢袋子，里面就装两个印章。有人来求字，只要他喜欢，提笔就写，写完盖章，分文不取。但如果碰到他不喜欢的人，怎么讨也不给。宋子文曾专门准备一个精致的扇面，托人请他题字，他就是不肯写。
于右任给人题字，内容非常讲究。他给张大千题字：“富可敌国，贫无立锥”；为蒋经国题字：“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给复旦校友黄季陆题字：“将中国道德文化从根救起，把西洋科学文明迎头赶上”。
1948年5月，于右任参加民国副总统竞选。竞选对手都在请客送礼，唯有于右任在屋内摆开文房四宝。只要代表来，就送一幅字，上书一句话：“为万世开太平。”代表们每天上门讨字，络绎不绝。
于右任晚年写了不少怀念家乡和大陆的诗，透露出他对祖国统一的渴望。“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于右任临终前未留一言，这首《望大陆》，遂成千古绝唱。
